屋中並不算暖和,但幾個血氣壯盛的漢子交杯換盞,讓屋中的溫度升高不少,一個山東大漢還敞開了衣襟,露出疤痕累累的健壯胸膛。


    其中兩個關西世族出身的家夥撇了兩眼,心中先就道了一聲粗魯,然後迅速的移開目光,因為這些人雖然大多出身卑賤,可也不是沒有來曆。


    人家大多都是當年山東討捕大使張須陀的舊部,後來張須陀被李密所敗,這些人脫圍而出,隨羅士信轉戰河北,又歸入了楊義臣麾下作戰。


    接著就更讓人羨慕了,他們從河北跑去了雲內,算是終於攀上了高枝。


    這些人南征北戰十餘載,一個個都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他們的頭領像羅士信,張進等人,那就是真正的閻王,對於久居長安的世族子弟來說,震懾效果十足,在這些人麵前,關西人的武勇之名就像是一個笑話,多數都拿不出手。


    如今千牛備身府中的十六位千牛備身當中,十個都是出自皇帝的雲內舊部,其中七個是山東人,剩下的有兩個是河北人,一個是晉人。


    而在六十個備身當中,他們占據的比例更大,足有四十三位。


    按照這位總喜歡露(和諧)胸的仁兄的說法,咱這些傷疤都在前麵,是衝陣時留下的,背上隻有兩處,給將軍擋刀來的。


    對於未曾經過戰陣洗禮的人來說,那必須翹起大拇指讚上一聲好漢,而對於那些身經百戰的人而言,也得佩服的道上一聲,老兄真是命大。


    盧千牛出身河北琢郡盧氏,三十多歲年紀,在千牛備身府當中存在感不高,不然也不會讓他過來這裏駐守。


    看管竇建德可不是什麽美差……


    這時大家喝著酒就在打趣上官,說盧千牛長的好啊,竟然能引得酒肆的劉小娘子大冷天的來送酒,看來盧千牛好事將近,又能討得一房如花美眷?


    盧千牛不是粗人,人家是盧植的後人,能書會畫,身上沒什麽戰功,卻能得千牛備身之職,一看就知道走的不是跟人拚命廝殺的路子。


    人家長的也好,別看三十多了,穿著一身戎裝也掩不住絲絲縷縷冒出來的文氣,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他代表的是涿郡盧氏在皇帝身邊的臉麵,和那些廝殺漢是不一樣的。


    盧千牛矜持的笑著,跟那個喝上一杯,又跟別人說笑幾句,接人待物上倒是隨和的緊,可他既不反駁,又不接受此等說辭的態度,讓屋中氣氛漸高。


    男人嘛,聚在一處說的可不就是這點事,女人更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劉小娘子現在在這些人當中人氣很高。


    麻利爽快的性情更合他們的胃口,也就是時間還短,不然爭風吃醋的事情肯定要在他們當中上演。


    如果李破在這裏就一定會叨咕上兩句,安保很成問題,一個小娘子就花了這些家夥的眼睛,還能幹點正事不了?


    ……………………


    竇線娘送來的酒隻有一壇,味道嘛也是差強人意。


    酒是新酒,還有點渾濁,酒性不濃,味道上也不純正,但這些男人要求不高,喝的就是一個心意,這酒沾了女人的手,好像就是比旁的酒水香上幾分。


    可惜小娘子不能入府,不然陪著他們飲上幾杯,那滋味就更別致了……


    ………………


    屋中正熱鬧間,有人進來稟報,“奉安公往這邊來了。”


    眾人不明所以,心說天氣如此寒冷,這人亂溜達個什麽?


    心裏都有些埋怨,可還是在盧千牛吩咐下略作收拾便出了屋子迎接。


    竇建德夫婦溜達到這邊,看一群人迎了上來,笑著道:“俺也未曾出府,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咱又沒生出翅膀,飛不走的。”


    盧千牛帶領眾人上前施禮,有些尷尬的笑迴道:“咱們不敢在竇公麵前失禮,看竇公興致頗高,咱們陪竇公一道走走又有何妨?”


    竇建德心不在焉的擺了擺手,不願跟他們糾纏,鼻子抽動了一下,問道:“都喝酒了?一起走走就算了,可願跟俺一起喝上幾杯?”


    那自然是不願意的……竇建德的身份擺在那裏,跟他喝酒可不是什麽好事情,隻過後向衛府那邊報說就得費上不少唇舌。


    竇建德見他為難,心情稍好,“能跟俺對飲的都可稱上一聲豪傑,你們幾個都是旁人的爪牙,確實差了許多。”


    盧千牛心說,您跟咱們用什麽激將法嘛,有這能耐就去宮裏跟皇帝說這麽一句,看看會是怎麽個結果,為難咱們又算什麽豪傑?


    盧千牛打了一聲哈哈,“咱們自然不能跟竇公相比。”


    他還想糊弄過去,後麵卻有人嘟囔了一句,“就怕竇公酒量不成,喝不過咱們豈不丟臉?”


    盧千牛迴頭惡狠狠的瞪過去,可惜人家根本不怕,隻不服氣的看著竇建德,顯然是竇建德的激將法起了效果。


    當然了,人家在山東剿匪的時候把山東賊寇們追的哭爹叫娘,其中就有竇建德一個,確實是有這個底氣頂嘴。


    竇建德漫不經心的看過去,和這些人相處好幾個月了,倒不虞不認識人。


    山東老鄉,沒投到他的麾下卻跑去了晉地,切,擱在早年那一定是吃裏扒外,為虎作倀之輩,現在嘛,人家才是正統,他老竇則是落了難。


    “能喝多少,試過方知,走,咱們去喝他娘的……”


    旁邊曹氏瞧著這個場麵很是眼熟,心情雖然不是很好,卻還是會心一笑。


    盧千牛沒轍,隻能引著竇建德進了屋子,並命人趕緊再去搬幾壇子酒過來,準備仗著人多把竇建德灌醉了事。


    ……………………


    竇建德本來樂嗬嗬的,準備跟這些混賬東西喝上一場,讓他們知道知道當過皇帝的人豈是他們可以怠慢的?


    但第一口酒入口,竇建德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瞅著那稍顯渾濁,卻又泛著些淡紅的酒水就愣了神。


    多熟悉的味道啊,齊郡小槽……頂尖的齊郡小槽色澤紅潤,入口幹冽如火,隻不過有人釀的不好,總是帶著很多雜味,色澤也不純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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