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


    沒等程知節出了宮城,魏征便在後麵趕了上來。


    他們兩個算是河南舊識,都侍奉過李密,隻不過兩人沒什麽交情。


    魏征曾在河北當過縣令,降了李密之後,和裴仁基,賈閏浦等人走的近一些,與義軍將領則格格不入。


    李破對李襲誌此行期望頗深,怕程知節這廝不知輕重,從中壞事,便派了魏征來告誡一番,順便跟他講講此行的目的。


    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說話,兩個河南降人聚在一處,很快就找到了感覺,按照在河南的習慣,先就敘了敘舊。


    當年在河南鼎鼎大名的那些人物多已身故,能活到現在的也就小貓兩三隻,程知節和魏征雖還一口一個魏公的叫著,其實心裏都認定了李密乃是災星降世。


    大事沒有做成一件,連累起人來卻是一個頂王世充兩個。


    李密侍奉的主公楊玄感讓人給切了片,李密逃亡時幫助他的親朋故舊都被捉拿斬殺,家破人亡,可以說其人走了一路連累了一路。


    如果李氏的列祖列宗能預料到這一天,一定會把他給塞迴娘胎去,沒見過這麽敗家的玩意。


    曾經給李密出謀劃策的房彥藻,鄭頲等人都被人給殺了,麾下的將軍們就更不用說,亡於戰陣的其實沒幾個,不是被李密自己給砍了腦袋,就是王世充來動刀。


    活下來的人都屬福大命大之輩,也不知祖墳冒了幾許青煙。


    所以那些血淋淋的令人膽戰心驚的往事沒什麽好敘的,短短幾句話也就揭了過去。


    魏征剛剛說起正事,程知節眉毛眼睛就都皺了一起,魏征看著他那模樣,憋著笑道:“李少卿新任嶺南安撫大使,自然是要去嶺南的,將軍此去可是要多多保重啊。”


    程知節心已經涼了一半,嶺南他雖然沒有去過,但當世誰又不知嶺南乃兇險之地呢?


    在北方人眼中,那裏就是煙瘴籠罩,蛇蟲出沒的窮山惡水,自古以來流放犯人的首選,一些官員得罪之後也可能被貶斥到那裏去,多數都是水土不服,很快就都病死了。


    又一個令人談虎色變的好地方。


    比起河西來,絲毫不差,皇帝還真沒說假話,山山水水的一個去處,絕對吹不著風沙……


    魏征好心,沒再說什麽風涼話,而是讓程大胡子先緩了緩。


    半晌程知節才道:“俺能不能……”到底沒說出不去兩個字來,而是問道:“李少卿,這人俺沒聽說過,魏兄能不能跟俺說說?再有就是他是有了什麽罪過,讓人發配到嶺南為官嗎?”


    魏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所謂事不關己,他也就照實說了,“李少卿乃蕭銑降人,祖籍在隴西,以前家住嶺南。


    降唐之後甚得至尊看重,任其為太常少卿。


    將軍莫要瞎猜,李少卿此去雖有安撫大使之名,可卻是為了給至尊尋找一種叫白疊子的奇花。”


    說到這裏,他看了看豎起耳朵的程大胡子,覺著這人雖然倒黴了些,明顯也不得至尊喜歡,可畢竟是河南故人,應該提點兩句。


    於是繼續道:“此事俺在太極殿中與聞,白疊子在嶺南並不少見,常現於庭院之間,所以一來一迴應該不費多少時日。


    就是俺聽說,李大都督正在用兵嶺南,那麽此去各位就要小心一些,兵荒馬亂之際,別為匪人所乘,將軍曾在河南領兵,這些就不用俺多說了吧?”


    程知節感激的拱手道:“魏兄這個人情俺記下了,以前不曾多做親近……這次俺若還能平安歸來,魏兄有何用得著俺的地方,盡管吩咐。”


    別看隻是幾句話,卻讓程知節心中安定了不少,原來隻是去尋找奇花異草,而且還比較常見,那可就比去敦煌輕鬆許多了。


    而且李少卿這人聽上去來頭不小,說不定到了蕭銑的地盤找人問問,就有人送過來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還以為又要去嶺南的蠻族打交道,看來是他想多了。


    魏征道:“將軍切莫掉以輕心,至尊對此事極為重視,能讓將軍護送李少卿前往,那是對將軍的信重,將軍萬不可辜負啊。”


    程大胡子連連點頭,心說卻道著,那白疊子也不知是個什麽玩意,竟然要讓人單獨走上一趟,不會是長生不老藥吧?或者是什麽祥瑞?


    若是那般,皇帝很有昏君的模樣嘛……


    當然了,這些話他是不會出口的,魏征是皇帝近臣,而且是言官,轉頭就能告他一狀,和這人說話可得小心一些。


    程知節轉了轉眼珠,紮煞著大胡子道:“今晚魏兄若是有閑,不如到俺府上吃酒,咱們好好聊聊?”


    見魏征臉色一整,就要拒絕,他又接著道:“咱們再把張景善張郎中,羅士信羅都督叫上,你看如何?


    對了,張景善迴京了吧?沒迴來的話,嗯,那就再邀上高季輔高巡官。”


    魏征拒絕的話都到嘴邊了,又稍微尷尬的給咽了迴去。


    若是之前他絕對不會跟程知節這樣的倒黴蛋對飲,可現在他心裏存了心事,正準備迎接一些人的彈劾,也就不能得過且過,尤其是交遊之上要上些心了。


    程知節口中的這幾個人除了羅士信之外都是河南舊人,尤其是高季輔,正是現在魏征結交的重點人物。


    於是他也不再矯情,笑著抱拳道:“那今晚就叨擾程兄了,不過程兄離京日久,還不知朝中情形,張景善前些時剛迴京,因功已晉兵部侍郎。


    高馮也已交卸戶部巡官之職,轉任於禦史台,他們如今盡都公務繁忙,也不知能不能受邀前來。”


    他得把事定死了,程大胡子這人頗為油滑,騙起人來眼睛都不帶眨的,不然晚上過去很可能就一個大胡子在等著他。


    程知節要真能將這些人都邀請到家中,那還真得另眼相看幾分,就怕這人在胡吹大氣。


    程知節暗自撇嘴,心說這人勢力的很,一點也不爽快,倒要讓你看看俺老程的本事,以免這廝小瞧了人。


    唉,離京才隻一載,這些家夥竟然都高升了,俺那麽辛苦,才升到司馬參軍,老天爺這是瞎了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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