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的些許動蕩並不能影響大局。


    李靖憑借著與張倫,宇文鑊良好的合作關係,漸漸掌握了主動權,與張倫兩人商議一番之後,張倫和宇文鑊開始進剿山蠻。


    而李靖則專注於春耕諸事,成都平原這樣的產糧區若不能穩定的進行耕種,獲得豐足的糧食以及其他物產,那必然淪為戰略上的失敗。


    按照李靖的估計,他們將有差不多半年的時間經營益州,如果柴紹,張鎮州等沒有來攻的話……


    中原戰局和蜀中的戰事息息相關,蕭銑的動作將決定哪裏是今年的主戰場,李靖等人自然不敢疏忽。


    …………………………


    三月末,突厥使節阿史那牡丹率人北歸,辭別的時候鄭重重申兩家之好,顯然她在長安的所見所聞,讓她對這個新興的王朝的前景頗為看好。


    同樣的她也在憂慮中踏上了北歸之路。


    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南北兩個鄰居不管是誰強大起來,都將是對方所不願看到的場景,這與他們結盟與否並不相幹。


    所有的盟約都建立在實力之上,南北兩國締結盟約無數,可又有誰會一直遵守下去呢?


    阿史那牡丹在離開長安之際,便已經在心裏琢磨著該怎麽向可汗敘述他在這裏見到的一切了,又該向可汗提出怎樣的建議才合適。


    值得慶幸的是,南邊的諸侯們還在相互廝殺,而突厥汗國的人們卻還能聚集在一杆金狼旗之下。


    李破的表現也不差她什麽,他告訴阿史那牡丹,一直以來他都不曾破壞互不侵犯的諾言,希望突厥也能遵守下去,不要再讓阿史那求羅率軍南來侵擾的事情發生了。


    兩個人都不再提伽藍公主的婚事,因為那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兩邊都默默的接受了下來,李破忙於鏟平諸侯的事業,阿史那楊環也不想在現在大張旗鼓的告訴所有人,她把女兒嫁給了天神之鞭。


    所以口頭約定之後,也就不再拘泥於形式,這也顯示出了他們聯姻的脆弱性,所謂的盟約隨時都有可能失效。


    讓李破鬆了一口氣的是,今年戰事發生的時候,應該不用再防備來自北方的威脅了,剛在這裏定下盟約,轉頭就派人來攻,也隻有李淵父子能幹的出來,阿史那楊環應該沒那麽無恥。


    當然了,那都是玩笑,主要還是突厥沒那個條件能準確獲得南邊的消息,有些大事發生了,消息傳到突厥王庭的時候,早已時過境遷,做不得準了。


    就像是射匱可汗率軍去攻打突厥王庭,事情過了一年才從草原傳到他的耳朵裏,你說消息延遲的有多厲害?


    …………………………


    突厥王庭的使者剛剛離開,他們的同族西突厥的消息便輾轉來到了長安。


    消息是從射匱可汗的親族那裏傳迴來的,因為他們正被驅趕著來到敦煌區域,在跟梁州總管範文進取得聯係之後,在那裏停下了腳步。


    射匱可汗死了,他是在逃迴西突厥之後病重而亡,他的弟弟統葉護可汗繼位,他第一個要做的不是為他的哥哥報仇,而是大肆清洗射匱可汗的親信。


    就像當年射匱可汗追殺處羅可汗一樣,在東西突厥都屬於正常操作,尤其是雄踞西域的西突厥,他們內部的鬥爭要比突厥王庭殘酷的多。


    阿史那容真就曾光明正大的砍下兄長的頭顱,並隨即成為了西突厥的始波羅,可見其規則之野蠻。


    東逃的射匱可汗殘部有一兩萬人,並不打算降唐,意思是借一塊地方歇歇腳,然後還準備殺迴去爭權奪利。


    統葉護可汗也沒工夫再搭理他們了,他要收攏部族的權力,爭取統兵將軍們的支持,除了防備突厥王庭的進攻之外,他還要麵對西域各國的反叛,以及鐵勒諸部的威脅。


    無疑他接手了一個爛攤子,當然了,比起楊廣和始畢可汗留下的一地雞毛來,他那隻能說是還好吧。


    射匱可汗是一個地道的擴張主義者,從他把處羅可汗趕走以後,便開始了他那充滿了征戰和殺伐的事業。


    直到他被阿史那求羅擊敗,他已經將西域諸國都納入到了西突厥版圖之內,西突厥的疆域得到了極大的擴張。


    東到敦煌,西至西海皆屬西突厥治下,影響力漸漸擴展到了中亞地區。


    按照實力而言,此時的西突厥比之突厥王庭並不遜色,不然的話射匱可汗也不可能率軍東來。


    而統葉護可汗接手的就是一個遭到了重創,將盛未盛,將衰未衰的龐大王國。


    還是那句話,消息延遲的太厲害了,射匱可汗死了兩年多了,這邊才聽說,隻能當做異域逸聞來聽,也無法判斷其中的真假。


    隻是現在看來,射匱可汗死不死的跟大唐沒多大關係,經營西域在現在看來都是極為遙遠的事情。


    前隋的盛景在經過十幾年的戰亂之後,破碎的都撿不起來了,哪還容人惦記那麽多?


    ………………………………


    四月初六,扶風長公主李春出嫁。


    雖然李破隻這一個妹子,可非常時期,李淵那混賬也沒給他的內庫留下多少東西,所以隻能因陋就簡,沒有特別的鋪張。


    流程上則按照隋時公主下嫁的規矩來的。


    一年來長安城難得有這麽一件喜事,長安的百姓們倒是看上去比皇家還高興,很多人家都按照習俗搬出香案,焚香禱告一番。


    除了祝福皇家能夠越來越興旺之外,還要求一下自己的平安,其實差不多都是一個意思,皇家平安了,那麽長安百姓也不會遭難才對。


    作為家長,皇帝皇後一身正裝,先召準駙馬入宮……李破多半年第一次見到徐世績這廝,看他披紅掛綠,喜氣洋洋的倒黴樣子真是越瞧越不順眼,恨不能上去削下他的狗頭。


    隻是大喜之日不宜見紅,遂才作罷。


    板著臉草草囑咐(威脅)了幾句,弄的新郎官喜氣漸消,他才在妻子嗔怪的眼神當中,令人宣讀賞賜,然後……還要設宴款待一下駙馬。


    席間李春痛哭失聲,斷斷續續的說著,“我與大哥相伴至今……今卻離家而去,實……與願違……還望大哥……好好珍重,莫要忘了妹子……”


    弄的和生離死別似的,讓李破很是難受,險些和竇誕一樣哭上一鼻子,他也不知怎麽安慰,隻瞪著徐世績生氣,把徐世績嚇的整個過程都沒敢吭聲。


    等到吉時,送了妹子,妹夫出宮,他們夫妻這邊也就結束了,剩下的都是徐世績家中的事情了。


    李破心情不好,與妻子兩個拌著嘴迴到清寧宮,他嘮嘮叨叨許久,話裏話外的找茬,李碧被他氣了個半死,可念在丈夫和小姑相依為命多年,這會心裏肯定不好受,便也沒對他拳打腳踢。


    李破就覺著渾身不得勁,卻也不願上趕著找打,便很昏君的拉著李碧玩起了遊戲,想著把今天糊弄過去再說。


    ………………………………


    三日後長公主帶著駙馬迴門,李破仔細瞧了瞧徐世績,很失望的發現這廝胳膊腿俱全,項上頭顱也還在,覺著很不科學,心說你怎麽能這麽完好的出現在我麵前呢,真是沒眼色。


    在三日的當口上,除了宴請駙馬一家之外,也還要大宴群臣。


    一場歡宴下來,大家看上去各個心滿意足,道喜聲聽的李破都有點惡心了,總之不管怎麽說,妹子算是嫁出去了,了了他一樁心事。


    李春看著也還歡實,好像跟之前沒什麽不同,李破不免暗自嘀咕,那會哭的稀裏嘩啦是給他這個當哥哥的看的?


    ………………………………


    隔天,李破便宣駙馬都尉徐世績入宮。


    新婚剛過,作為新郎官,徐世績還沉浸在多年心願得償的幸福之中,妻子一如當年,灑脫中帶著英氣,那正是令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一種氣質,即便新婚之夜妻子就明言以後不準他納妾,他也認了。


    當然了,新婚燕爾,男人正得意的時候,想不了那麽長遠……所以還沒真正體會到家有母虎的“好處”,到時他還能不能這麽興高采烈就隻有天知道了。


    而另外一個難處就是見皇帝之前他需要先做一下心理建設了,這可不再是單純的臣下和君王的關係,皇帝對他的態度可不很美妙,他要小心一些。


    隻是讓他稍微放心的是,皇帝總歸不能無故砍了他這個妹夫的腦袋,比之以前要安穩許多。


    李破在兩儀殿見的徐世績,還擺了些酒菜……以前的皇帝們怎麽招待駙馬他不曉得,到了他這裏,即便他心裏不很好受,也必須給出和外臣不同的待遇來。


    徐世績受寵若驚,入座的時候一直在觀察皇帝的臉色,那賊頭賊腦的樣子,很是讓人瞧不上。


    李破心裏就嘀咕,這廝心眼是真多,也不知以後李春鬥不鬥得過他,若是鬥不過,是不是就該拿劍說話了?


    想到眼前這廝被李春追的抱頭鼠竄的樣子,李破臉上不由浮起幾許笑容,唬的徐世績哆嗦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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