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元貞二年初,蘇威歿於東都洛陽。


    不管洛陽那邊是怎麽做的,李破則在得到喪訊之後贈其益州都督,吏部尚書,懷國公,諡號為敬。


    因其棺槨未至,也無法在關西安葬,於是喪事暫免,隻武功蘇氏子弟以及蘇威的故舊,門下等遙遙祭拜了一番。


    至於戶部尚書蘇亶,則象征性的守喪三日,便為皇帝下詔奪情,迴到戶部繼續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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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蘇威的死給了李破些觸動,所以之後他也去宮中祖祠那裏拜了拜,拜祭的對象自然不是什麽李廣,而是當年守寨的幾位老軍。


    還有就是給身在晉陽的陳孝意去了封書信,讓他保重身體,若是覺著還成,不如南下來長安,這裏人氣很高,也不像太原郡那麽寒冷,嗯,今冬除外。


    同時還給太原郡守王祿傳信,讓他仔細著點,有什麽消息盡早上奏等等。


    李靖身在蜀中,正很積極的給張倫,宇文鑊出謀劃策,精力旺盛的不得了,可他既是李破的嶽丈,又是李破的老師,逢此之時必須關心一下。


    於是也傳書慰問一番,順便問一下戰況如何,最後一次從蜀中來的戰報還是年前呢,因為蜀中下了一場雨夾雪,大軍過劍門後停在綿州未再進軍。


    蜀中的形勢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劉弘基駐軍於通州,柴紹駐軍於夔州,梁軍由張鎮州所率,不再跟柴紹交戰,卻也沒有退走,就這麽在夔州過了年。


    至於李孝恭,差不多已呈孤軍之勢,既指揮不動劉弘基,柴紹等人,又無法得蕭銑之助,還不能丟了益州去與南蠻廝混。


    所以進退不得,隻能死守益州不出,可他的兵力卻最為雄厚,糧草也很充足,若真上下一心守城,其他人還真奈何不得他。


    能讓皇帝親自關心的人並不多,在外間為官的也就這兩位,其他的也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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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這裏年關方過,就又下了一場雪,可天氣卻漸漸暖和了起來,北風也不如之前那麽凜冽了。


    趁天氣轉好,李破遊興又起。


    這一天先去安仁殿瞧了瞧女兒,不到一歲的小娃,咿咿呀呀的很是活潑,在母親周圍亂爬,沒一點安靜時候,看著就曉得身體健壯的不得了。


    阿史那容真養育孩兒也就那麽迴事,如果放在草原上,那一定就是往那一扔,閑了就喂喂,忙起來就讓牛羊照看了。


    反正她自己就是這麽長大的……隻是現如今她身為貴妃,就算自己不耐煩養育孩兒,也還有那麽多人盯著呢,倒不虞把孩子給弄丟了。


    李破和兒女見麵的時候不多,他本人也沒什麽兒女情節,加之政務繁重,對兒女們寵著哄著是不可能了,隻能偶爾見一次,然後……也就沒什麽了。


    至於哪個兒女會受他寵愛,看情況吧,估計是誰長成之後讓他瞧著順眼,誰就能得到的多些罷了。


    小娃見過他幾次,倒也不怕他,隻是太過好動,加之李破身上帶著外間的寒氣,小娃不太願意讓他親近。


    她母親就不管那麽多,將她一把抓過來,便塞進了父親的懷抱,咧嘴想哭之際,被母親盯了兩眼,立馬慫了,幾個月大的小娃,倒是會察言觀色了。


    李破沒什麽慈父之心,可他會裝啊,抱著孩兒像模像樣的顛了顛,做了兩個鬼臉,單純的孩子便咿呀著笑了起來,小手還揮舞著去摳他的眼睛,顯然非常喜歡。


    李破的興趣明顯不在孩子身上,一手抱著她,一手摟住她的母親,膩歪了一陣,頗為意動的時候,想起了正事,於是遺憾作罷。、


    從安仁殿出來,紅眼珠便成了他的護衛統領,左千牛備身府將軍本來就有護持聖駕之責嘛。


    出了內禁,羅士信,長孫順德,顏師古等人也已率人等在外麵,於是一行人簇擁著皇帝再次出宮遊逛去了。


    李破隔三差五就要出宮一次,臣下們漸漸也習慣了,按照皇帝的說法,他作為皇帝,長安城是個什麽樣子都不曉得,還怎麽能安心當他的皇帝?


    這話有道理嗎,當然是有道理的,皇帝的足跡不可能總被束縛於宮廷之內,不然皇帝會憋的發瘋的。


    可是……楊廣也能以此為借口,把長安換成天下也並不違和不是嗎?


    好在李破並不出城,隻是在長安城中亂竄而已,大臣們不會就這點小事來煩皇帝,隻要皇帝別遇刺,在城中轉轉也不算什麽。


    其實不獨李破,曆代帝王都是如此,隻是有人喜歡輕車簡從,悄然出宮,有的則性喜大張旗鼓,萬眾矚目而已。


    而且承平時節的時候,春天踏青,秋天秋狩,四季時節還有祭禮,出去宮城的頻率其實並不低。


    李破這種就是性喜冶遊,和楊廣差不多,沒什麽事就是待不住,然後尋找各種借口出去閑晃。


    不過正值十日一休的官員休沐之日,皇帝自己也放假休息一天,大家不會有意見吧?


    先去西城太常寺卿,郫國公何稠府邸。


    從入冬開始何稠便不去太常寺坐衙了,實際上就是掛著太常寺卿的官銜榮養在家,政務上則由太常寺少卿宇文儒童代掌。


    宇文儒童是前隋建築大師宇文愷的長子,也是宇文士及的堂兄,前幾年在洛陽為官,官至尚書左丞,隨王世充西征,王世充敗亡之後,他則與王世偉一道去了晉陽。


    如今官拜太常寺少卿,自然是借了世叔何稠的光,他沒自己父親那麽大的本事,做官倒還可以。


    何稠年近八旬,不比蘇威小多少,老人嘛,冬天都不太好過,李破這是去探望一下,讓老頭高興高興,說不定就能多活些年。


    何稠府中熱鬧的很,他本身就是個官迷,在家中休養也閑不住,於是把人都召集起來繼續寫他自己的著述。


    何稠文筆不成,所以書佐一大堆,當年老頭還很不好意思跟人說,如今習慣了之後,卻弄的頗為張揚,好像生怕別人不曉得他何某人要著書成說了。


    李破到的時候,何稠已經將閑雜人等遣開,瞅見皇帝,何稠高興的皺紋都少了許多,見禮之後,歡天喜地的將皇帝讓進了府中。


    李破第二次到何府來,依舊照的何府蓬蓽生輝,與上次就不一樣了,那會他還是漢王,沒有稱帝呢,這次上門就真的是天子駕臨了。


    再加上那會何稠正在鬧脾氣,接待有所不周。


    於是何府一家老小便都出來迎接聖駕,正是休沐之期,一家人很是齊整,就都跟皇帝見了一麵。


    何大最小的孫子還在繈褓之中,李破順手封出個千牛備身,這麽小就勳蔭入仕,也算比較少見了。


    當然了,這隻是皇帝禮貌性的見麵禮,其實以何稠之能,隻要不犯下大錯,足可保一家數代富貴矣。


    李破在何府待的時間不短,和往常一樣,與何稠交談甚歡。


    李破問起了何稠著述上麵的進展,一下便搔到了對方癢處,滔滔不絕的說了許久,李破又問能不能送入國子監或其他地方供人覽閱學習。


    何稠毫不猶豫的應了,他著述為的是身後之名,不傳揚出去,又怎邀名於天下?


    皇帝此議讓他愈發感激,因為李破當年向他承諾的那些東西一件件的都在實現當中,並非為了招攬他而糊弄人的話語。


    李破也很滿意,敝帚自珍是這年月的主流,何稠就比較開放(好說話),這樣的態度才值得鼓勵。


    不用李破提起,何稠就說起了蘇威蘇無畏。


    兩人同殿為臣多年,大業三年的時候,蘇威還曾掌管過大府,也就是做過何稠的上官,其實那個時候蘇威已經算是在仕途上走起了下坡路。


    蘇威的形象在何稠嘴裏就漸漸具體了起來。


    其人驚才絕豔,眼光長遠,善於識人,輔佐高熲,參與朝政,當時君明臣賢,可謂是相得益彰,為開皇盛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可當他成為宰相之後就不是那麽迴事了,這人過於熱衷於權勢,廣結朋黨,排除異己,與高熲等人漸行漸遠,不久便遭貶斥。


    大業年間楊廣為製衡楊素等人,重新啟用蘇威入朝參政,那時蘇威的聲勢早已不比當年,楊素去後,他便也失寵於楊廣,說話遠不如虞世基,裴矩等人好用了。


    而且蘇威是與何稠一道被宇文化及兄弟綁架到山東,在竇建德大軍圍攻之下,何稠僥幸脫出,蘇威則降李密,後又流落到了洛陽王世充處,做了王世充的戶部尚書。


    說到這裏,何稠是一臉的慶幸,還小小的拍了李破一個馬屁,說自己若還留在河北,不定能活幾時呢,更不會有重迴長安的機會?


    說到這個李破倒不用謙虛,隻是有些可惜,宇文化及那廝算是給竇建德送去了一份大禮,竇建德破魏縣的時候,順便捉住了以裴矩等人為首的很多前隋高官,各個都不簡單。


    若是這些人到了晉陽,李破想象一下,應該能早幾年把西京打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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