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皇帝內朝之處。


    除召宗人問對,或是開設小朝會之外,李淵還經常在這裏宴請臣下,著名的百獸宴就設在此處。


    當然了,李淵和裴寂飲酒一般都在甘露殿,那裏是皇帝寢宮,已在宮禁範圍之內,尋常的臣子是進不去的。


    李破如今就住在兩儀殿中,這裏可以隨時召見外臣,又沒有太極殿那麽幽深肅穆,於是便被李破相中,成為了他暫時居住的地方。


    至於後宮……李破還沒進去過,裏麵女人很多,是男人都想進去瞧瞧,可他隻要想到那裏曾是李淵的地盤,就又止步不前了。


    其實按照當下的風俗習慣來講,既然他帶兵進入了西京,那麽李淵這個失敗者之前所擁有的一切都屬於他這位新主人,包括他的妻妾。


    不管中原還是塞外,這好像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隻不過草原上表現的更加原始生性而已。


    可李破到底沒那麽好的牙口,再加上軍政事務忙的他頭暈腦脹,哪裏還會自找麻煩,正好李碧精力旺盛,也更願意住進皇宮內院,耍耍那六宮之主的威風,於是整飭後宮的責任便順理成章的去到了李碧手中。


    這些日子夫妻兩人隔著內禁的宮牆分居兩處,一直相安無事。


    李破也沒再過問那邊的事情,換句話說,他表現的越不關心,李碧也就越高興,夫妻相處多年,這點分寸簡直就是順手拈來。


    隻不過今天晚上的行蹤有點詭異,自然也就打破了夫妻兩人之間的默契。


    等李破迴到兩儀殿準備好好睡上一覺的時候,見到的場麵就是妻子斜靠在榻上,裝模作樣的拿著書本,借著燭光在靜靜的讀書。


    宮人們早就沒了蹤影,室內靜悄悄的,李破左顧右盼,心裏暗自歎息? 就算當了帝王又能如何?身邊人還不是能把你賣個幹幹淨淨,稍有點風吹草動,這婆娘就收到了消息……


    哼? 別把老子逼的急了? 不然咱就住進後宮裏麵去? 讓你每天酸倒了牙齒,也不帶瞅你一眼的。


    心裏發著狠,卻還是湊到榻上? “看什麽書呢? 也讓我來瞧瞧。”


    李碧這才抬眼瞅了他一下,隨即哼了一聲,扭過身去? 表示自己很惱火? 別跟咱說話? 懶得搭理你。


    李破翻了翻眼皮? 你個母老虎? 學人家貓咪可是有點晚了。


    小心的上前搭住對方肩頭? 隨時準備在對方暴起的時候做出反應,才敢稍稍用力,“跟你說話呢,你可是不曉得,今日裏得了好消息? 我這正高興……”


    果然? 那邊已是將書本一放? 順手拉住他的胳膊? 就想將他掀翻在榻上。


    可惜他早有準備,抖手便把胳膊抽了迴來,一邊後退一邊道:“別鬧啊? 這裏是兩儀殿,皇帝朝會的地方……”


    那邊李碧已經撲了上來,嘴裏也沒閑著,“原來是有了高興事,我說呢。”


    夫妻兩個終於再不客氣,劈裏啪啦的並在了一處,間或有人痛唿一聲,之外就都是拳腳相加的碰撞聲了。


    能把夫妻間那點事轉變成如此激烈的對抗的,估計普天下也就這麽一對了。


    最終還是李破吃了大虧,將養的毛光水滑,兼妒火中燒的母大蟲徹底占了上風,弄的丈夫渾身酸痛,連連求饒。


    李破自然也萬萬沒想到,之前都是別人求他,這麽快就糟了報應。


    …………………………………………


    “夫君也是的,一個有夫之婦,且李淵父子歿了沒多久,你就尋上門去,傳出去名聲多不好聽?這也太急了些……


    不過也是,到底是這麽多年都沒見了,倒也有情可原……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在這些事上不好多管,管的多了,就像在晉陽一般又要惹人口舌,還是夫君自己耗子尾汁吧。”


    折騰夠了,李碧又找出一身新衣服套在身上,嘴上嘮叨著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話,然後也不管那隻敗犬,得意洋洋的迴去繼續當她的六宮之主去了。


    這一晚李破夢到了一隻很大的老虎,追著他跑了一晚上,醒來之後渾身都不對勁了,強忍著痛苦,起來做了好一陣的拉伸,才算熬過去,心中已是大罵,那婆娘下手越來越重了。


    好在沒像以前那樣,氣的急了的李碧就不管不顧的往李破臉上招唿,這次給他留了麵子,臉上倒沒挨幾下,仔細瞧才能看出有點紅腫。


    經過了一番家庭教育,李破算是徹底老實了下來。


    其實這本就不是什麽大事,別說李破在外麵沒做什麽,即便做了,這年頭的做法大多也隻是將外麵的女人盡量接進家門。


    鬧事的都很少,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像李碧這樣強悍的女人,最多也隻是抗議一下,並沒有當做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來對待,而和丈夫互毆上一頓,已屬驚世駭俗之舉。


    像是長安城中房玄齡家中有名的母老虎,卻也隻是拿著棍棒之類的東西抽上丈夫肥厚之處幾下,告訴他別來惹我也就罷了。


    所以後來很多人懷念以前如何如何,那也很正常,誰不愛占便宜呢?


    而因為這是一個胡風南漸的時代,風氣上尤其開放,女人們其實受到的束縛遠不如後來,尤其是朱子理學占了主導的時候。


    當然了,李破才不會想那麽多,這些年早習慣了,不光他對李碧的秉性一清二楚,李碧也差不離,所以兩人一直默契十足,家中也非常和睦。


    偶爾鬧些情緒,就如昨晚一般,較量一下拳腳,也就知道誰更占理了。


    李破麵前還有著做不完 的事情,犯不上自尋煩惱。


    屈突通降了,這可比夜探公主府更讓人激動,詳細的戰報接二連三的到達了長安,兩三天過後,過程已經清晰的好像發生在眼前一般了。


    其實也在料中,若李世民所率人馬和屈突通合流,那還有一戰之力,畢竟二三十萬兵馬,不論是西進,還是東歸,都有那種改變局麵的實力。


    可李世民所部在半路被陸續擊潰,幾近全軍覆沒,屈突通駐於秦州一線的十餘萬大軍立即便處於了尷尬之中。


    實際上這依舊不能歸咎於他們的敵人有多兇狠,行動有多迅速,戰略戰術上有多準確,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實在於唐軍內部已經產生了動搖。


    李世民西撤的速度太慢了,因為軍中將領們有了分歧,沿路上還收攏了太多的民壯和糧草,唐軍一戰而敗,士氣低落,軍紀渙散也是其中不可不提的重要原因。


    而另外一邊,屈突通部已經得到李世民傳信,可他是怎麽做的呢,駐於秦州,並未率軍接應李世民。


    扶風離著秦州已是不遠,他幾乎是眼瞅著李世民所部慘敗於扶風,等同於袖手旁觀,見死不救。


    為什麽?


    答案簡直太簡單了,秦王李世民兵敗西竄,那意味著什麽?長安已然失陷?丟了西京,差不多也就等同於丟了大半個關西。


    李世民手下的人分析的其實已經非常明白了,去與屈突通匯合很危險,屈突通眼見李氏傾頹,若不願放手兵權,那麽一場唐軍的內訌將不可避免。


    去蜀中就穩妥的多,即便李孝恭有所反複,那他們也可先據漢中,以做觀望。


    果然,李世民率軍繼續西進碰到了最壞的結果,半路上被敵軍追上不說,屈突通那邊卻一點動靜也無。


    這其實也已經昭示了最後的結果。


    尉遲恭率部進入到秦州,與屈突通對峙數日,勸降無果,張倫,薛萬徹等陸續到來,兵不多,也隻數萬。


    可百戰之師,士氣正盛,他們剛剛擊敗了李世民的十餘萬西逃大軍,虜獲無數,別說前麵屈突通部隻有十餘萬人,即便是數十萬眾,擁有著近兩萬騎的這支晉軍,也有一戰破之的決心和信心。


    而張倫還帶來了李破的親筆勸降書信。


    而在戰略上來講,屈突通出降也是必然的,一旦扶風等處要隘失守,秦州和蜀中的聯係將被切斷,也就意味著秦州大軍不但失去了關西這樣穩固的後方,而且還失去了蜀中糧草的供應。


    這對於秦州唐軍而言,與潼關守軍相類,幾處於死地。


    屈突通也是倒黴,不論是出於他本人還是其他諸如時代的原因,他都算是個比較倒黴得家夥,每次失敗都很慘痛。


    第一次他被堵在了潼關,不得不降,第二次被堵在了秦州,幾乎重演當初故事,而每一次都非戰之罪,你說窩囊不窩囊。


    於是屈突通順理成章的降了,和以前降唐一樣,殺了一些不願出降的人,然後率軍獻秦州,秦州再度易手,薛仁杲若是泉下有知,估計能笑出豬叫。


    屈突通一降,意味著關西漸趨完 整。


    無論梁師都,還是李道宗,甚或是姑臧方向,都不再能構成太多的威脅,因為那裏都是中原人們常說的不毛之地,發展潛力有限,養不了多少兵員。


    李破和他的臣子們商量著,下一個該收拾的對象,幾乎不用問,蜀中李孝恭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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