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藏亂的和馬蜂窩一樣,李軌的族人和別人並無兩樣,說死也就死了,當年楊堅得位時說的好,你們算是將我楊氏一族推上山尖了,想下都下不來。


    出了皇帝的家族,一旦大權旁落,遭遇之悲慘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來形容都有點不合適,從山頂栽下來的人,往往會砸死許多無辜的人,還要把自己弄成渣渣,這才是皇族的寫照。


    遠在千裏之外的李破正值年富力強,暫時還沒有那樣的憂慮。


    他和李軌有相像的地方,一手打下來的基業,隻要他還活著,或者說是神誌清醒,就沒有人敢於肆意妄為。


    可一旦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還真難說,隻是晉陽到底不比姑藏,有那麽多的仇恨等待用鮮血來洗刷,而跟隨他起家的人們都還滿意,所以就算李破躺下了,大家很可能會為將來計,推舉他的幼子繼漢王位。


    至於他那兒子是像劉禪那樣成了扶不起的阿鬥,還是撞了大運真的繼承了他的事業,就隻有天知道了。


    當然,那都是沒影的猜測,曆史也從來沒有如果一說,現在李破活蹦亂跳,心眼耍的漫天飛,還派了範文進這樣的家夥出去,給西北的人們出起了陰損主意,並順勢成為了涼國重臣之一。


    這樣的運氣……恐怕也隻能說老天爺真給他麵子了。


    隻是這會兒李破還不知道在遙遠的西北有了些意外的收獲,所以未曾飄飄然一番,然後再跟人吹噓一下自己的識人之明。


    此時的他正在漢王府中接待遠方來的客人。


    沒錯,突厥的使者又到了,但這迴來到晉地的使者很特殊,他並非來自突厥王庭,而是奉大利城守將,突厥大羅便阿史那羅恆之命而來。


    換句說話,來人未奉汗令,擅自出使晉地,用隋人的說法,有裏通外國之嫌,隻是放在突厥人身上,卻是很正常的行為。


    也巧了,來人姓謝,名政,字芳舉,出身江南謝氏一支,祖籍江都,曾於涿郡為官,後隨軍征遼東,屬左屯衛大將軍吐萬緒轄下。


    大業八年,大軍迴軍的時候,吐萬緒奉令鎮守懷遠鎮,為次年再征遼東做準備。


    不用問了,這個倒黴蛋就再沒迴過中原,而是在塞外之地吃了幾年風沙,隨著中原大亂,塞外諸郡陸續失守,為突厥所得,謝政便在那會兒降了突厥。


    始畢可汗在時,像謝政這樣的人很多,隻是幾年下來,這些隋地降人逃的逃,死的死,沒剩下幾個了。


    謝政還能借出使的機會,來到晉地,說明他並沒有倒黴到家,很明顯,這位也不想迴去阿史那羅恆處了。


    而阿史那羅恆也不傻,派了這樣一個人來跟李破說話,一來是因為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二來是有些送個人情的意思在裏麵,你看我將此人送過來了,他可是出身你們南邊兒有著很大的名聲的家族呢,本人也不算沒有用處。


    好吧,謝氏子在突厥那裏各種水土不服,於是被人當做一件禮物禮送歸來。


    而且阿史那羅恆還覺著,隋人跟隋人要好說話一些,有著試探的意味在裏麵,要知道南邊兒這個很不好惹的鄰居,當初可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西方汗的招攬呢。


    可以說,像阿史那羅恆這麽“有腦子”的突厥人確實不多。


    而謝政秉承的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做派,既不想讓這位漢王殿下看輕,又不想有負阿史那羅恆所托,再加上乍迴隋地,那心情,以及糾結之處真的是一言難表。


    他給李破帶來了阿史那羅恆的問候之外,也表達了阿史那羅恆想要跟漢王通商的意願。


    李破就覺著挺不可思議,這個時候還想通商?腦子沒壞吧你,我是能賣給刀箭啊,還是你能賣給我戰馬,牛羊?


    也就是說,李破不認為突厥人能拿出實在的東西來進行交易,就像他也拿不出多少可以令人滿意的東西來跟突厥人交易一樣。


    代州總管宇文歆早就提議跟北邊通商,可最終都不了了之就是因為這個,中原戰亂導致了中原物資緊缺,突厥人……好吧,隋人將那裏稱之為草原大漠就可以想見一二,那裏除了戰馬和牛羊之外,再沒有什麽大產量的東西可以被中原人惦記。


    之所以北方草原還吸引著眾多的商人的目光,因為那裏確實有些財富極易取得,比如說,珍珠,貂皮,奴隸等等,這些東西足以讓商人一夜暴富,卻無法看在英明的統治者眼中。


    所以自古以來,中原沒至強盛,多有閉關自守之意,除了人們變得保守之外,恐怕就是中原太過富庶,不必外求所造成的。


    “通商互易?”李破笑了起來,“如今內外紛亂至此,你告訴我,通商之利在哪兒?是阿史那羅恆可以助我鏟平天下,還是我能讓他在大利城中穩坐不動?”


    謝政在塞外呆了許多年,早沒了人樣,整個人看上去黑瘦黑瘦的,還沒到不惑之年,頭上卻已有了白發。


    不過也不是沒有半點好處,起碼處變不驚的心態是鍛煉出來了,聽了這意有所指,而且還硬邦邦的問話,也隻苦笑一聲。


    “殿下應知,草原物產匱缺,以前還好,隻需水草豐盛,各部自無凍餓之憂,可自始畢可汗南征以來,部民日漸困苦,大羅便眼見於此,這才命我前來與殿下相商互易之事。”


    他所說的話不盡不實,李破自然迴之以冷笑。


    草原人過的苦沒什麽好說的,環境所限,讓草原部族大部分人都偏於貧困,隻有貴族能過的好些,其實也有限,整日裏吃羊肉,喝羊奶若就是好日子的話,那麽草原貴族各個過的都挺不錯。


    可和中原人一比,那就差的不可以道裏計了,幾乎是全方位的差距,隻是時至今日,南北都一個德行,誰也別笑話誰。


    而謝政來的其實也不是時候,擱在幾年前,李破肯定不會這麽跟他說話,可到了今天,李破已貴為漢王,當年就曾想著若手握精兵十萬,就能把突厥給滅了。


    如今嘛,李破隻能承認,就算再多給他十萬人馬,衝進草原跟突厥人糾纏的想法也不會存在於他腦海之中了,內亂這個漩渦一旦卷進來,那裏還能抽的開身?


    但說迴來了,當年的暢想隱約還在,就算收拾不了突厥王庭,大利城的阿史那羅恆卻已不放在他的眼中,若非他正盯著關西使勁兒,試著看能不能從阿史那楊環那裏將定襄郡要迴來,也不是沒可能。


    所以阿史那羅恆的使者的待遇是一瀉千裏,李破已經準備好的威脅和恐嚇的話語是脫口而出。


    “這麽說來,阿史那羅恆是派你來求援了?那還談什麽通商不通商的呢?”


    謝政不安的挪動著身子,心說之前那些傳聞還真不假,這位看上去心雄膽壯,倒不愧是被突厥人稱之為天神之鞭的人物。


    “大王容稟,今歲草原多災,各處叛亂四起,西突厥射匱可汗東侵,契丹,靺鞨諸部離心,可汗不能兼顧,遂遷王庭諸部北上,有鑒於此,大羅便才欲與大王結好,此事與大王無害,臣才敢厚顏前來與大王陳說,不然……”


    李破笑笑,臉色也漸漸溫和了起來,這就對了,如此時節還有人想著通商互易,才叫怪事,更讓他高興的是,草原上看來亂的也不輕,想來突厥人短期之內是不會來找他麻煩了。


    而阿史那羅恆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大利城空虛,宇文歆前些時便已將消息帶了迴來,瞧他那個樣子,很想帶兵去把大利城奪迴來呢。


    所以說,是阿史那羅恆害怕了,這才派人過來交好……這個思路應該是不會差了吧?


    李破沉吟片刻,道:“若是得便,應該還想以同族之利,誘內附之人北歸吧?”


    就算謝政心態良好,也被這話嚇了一跳,可讀書人就是這點好,剛想起身告罪,解釋自己絕無此意,就算阿史那羅恆有這個意圖,也沒告訴他……


    而話到嘴邊,卻又被他咽了迴去,抽動著臉皮就艱難的笑了,“大王目不蒙塵,明見萬裏,大羅便或有此意……可大王既有提防之心,應是無礙才對。”


    這人倒是會說話,李破心裏嘀咕了一句,卻也不免稍稍得意,馬屁拍的挺舒服,還順便把自己給摘了出去,是個聰明的家夥。


    當然這一點也不奇怪,他一個讀書人,弱不禁風的,能在草原上活這麽久,自有其過人之處。


    而李破也沒那麽憤怒,去指責他一個漢人,卻給突厥人當狗腿子的事情。


    “即是如此,倒也不錯,隻是空口無憑,阿史那羅恆又想要如何結好於我呢?”


    沒等謝政鬆口氣,李破轉頭就問。


    (阿草坐了六個小時的飛機,終於趕到長沙,在飛機上勉強碼完一章,總算鬆了口氣,明天年會正式開始,也不知還有沒有時間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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