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不管李世民推薦何人,皇帝都會有這麽一句話在等著,那又何必費心去想什麽人選,聽皇帝自己說來,豈不省事?


    和滿身都是心眼的李氏父子兩個比起來,裴寂純潔的就像是個養在閨閣的處子,能想到的隻是李綱這人比較耿直,如重為戶部尚書的話,對秦王府來說,應該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再者,他還想到,秦王自迴京以來,雖說還是很嚇人,可和以往相比,倒也算收斂了許多,與東宮一係再無往常般針鋒相對過,這次,是不是秦王又有意退讓……這麽說來,他之後的日子是不是就能過的舒服一些了呢?


    嗯,他也隻能想到這麽多了,甚至心裏還隱隱有些期盼,秦王若能事事謙讓些,日後倒也不是不能與之重修舊好,畢竟當年在晉陽時大家有著很好的交誼嘛。


    他也不想想,若秦王和太子李建成兄弟友好,還能有他裴寂立足之地?


    當然了,李淵不願詔李綱還朝的意思他還是聽明白了的,隻是他認為還有迴旋餘地,繼續相勸便了,以前許多事也是這麽辦的。


    可那邊李世民已經問道:“那父皇以為,何人可當重任?”


    李淵撫須沉吟,良久才道:“那就再議吧……”


    隻這一句話,李世民便已心裏有數,父親心裏已經有了人選,過後經中書發往尚書省,他們兩人便不好再駁,這會說出來,很可能引起他們的反對……


    他就像李淵肚子裏的蛔蟲一樣,把李淵的想法揣摩了一遍,在裴寂還想著怎麽再之後勸一勸皇帝,把李文紀給弄迴來的時候。


    李世民已經在想著,不管什麽人來當這個戶部尚書,總比高綸那廝強上許多,那人蠢的厲害,領戶部重權,卻如東宮忠犬,實在礙眼的很,更重要的是,這人平日裏,不論公私,對他這個秦王都很不恭敬呢。


    勾心鬥角中,時間過的很快,而在短短的時間內,寥寥數語便決定了一位朝廷重臣的命運。


    這就是權勢的美妙之處,同時表露出了權勢鬥爭的殘酷,在這裏,沒有任何的溫情存在,隻有利益在起著作用,誰是受益者,誰又會成為犧牲品,也隻一線之隔。


    父子兩人幾乎同時轉開了話題,節奏快的讓裴寂有些跟不上,可這也並不妨礙他參與話題,因為他同樣是此番權利鬥爭的參與者,而且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也許是之前的話題過於沉重,腦筋動的有點多,李淵便探問起了兒子的飲食起居,權當是中場休息了。


    李世民正年輕,表示玩的正高興,而且毫無壓力可言,應答如流,順便還能**一下裴寂,把裴寂弄的有些狼狽。


    而李淵好像也從中找到了趣味,於是,李元吉重新出現的時候,詫異的發現,向來注重姿容的裴玄真帽子有點歪了,胡子有些散了,身子有些矮了,汗出的好像也有些多……


    李元吉來到近前,聽李世民正在那裏擺活,“當年裴仆射曾言,人如好音,音高者氣盛,音矮者卑懦,隻有中正平和者,方能謂之豪傑,今父皇身邊賢達者眾,何者音高,何者為低,又有哪個中正平和,裴仆射可否一一論之,以開世民茅塞?”


    李元吉在那裏聽了,當即就咽了口唾沫,他娘的,這是要出人命怎的?肆意評點朝臣,即便是皇帝他也不成啊,何況是裴玄真?


    他要是敢開這個口,稍微有點消息泄露出去,還不成了滿朝公敵,死無葬身之地那是早晚的事情嘛。


    他有些同情的瞧了裴寂一眼,大有同病相憐之感,可要讓他插話進去給裴寂解圍,那是休想,他這位二哥可盯了他有些日子了呢。


    即便心裏恨的要死,可他也知道,沒有大哥在京師坐鎮,對秦王府退避三舍才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要不怎麽說挫折讓人進步呢,經曆了之前的兇險,齊王李元吉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太子能壓秦王一頭不假,可那是太子,他這個齊王要是單獨對上二哥,卻肯定是兇多吉少。


    李元吉縮縮腦袋先退到了一邊兒,可憐的裴寂在那裏連連拱手,臉上神情似哭似笑,腦袋也一點一點的。


    “沒想到殿下還記得臣當年妄言,做不得真做不得真啊。”


    李世民還想乘勝追擊,這幾年裴寂給他添了不少惡心,他也讓裴寂灰頭土臉過幾次,說起來也沒分出什麽勝負。


    他秦王李世民憑著戰功一直能矗立不倒,裴寂同樣能借著儲位之爭以及皇帝對他的崇信而屢屢起死迴生,隻是讓太子白白撿了不少便宜。


    所以隻要碰到裴寂,他便出口如刀,割啊割的,反正這人臉皮極厚,又有不倒翁的屬性,李世民短時間內還真就奈何他不得,不如先痛快痛快嘴巴,權當稍泄私憤了。


    當然,和許多事情一樣,其中分寸一定要把握好,不然的話,刻薄的言語會給人以輕浮或者徒逞口舌之利的輕浮印象,他的父親就又會在恰當的時候,出來給人撐腰的。


    而李世民也十分清楚,裴寂乃皇帝豢養,跟東宮交通往來,是皇帝默許的事情,所以裴寂並非東宮之黨羽,門下,他和齊王李元吉其實很相似,都有著自家的小算盤。


    可政治就是這樣,並非隻有誌同道合的人才能走到一處,聯合內外,勢大者勝,這才是政治智商的表現。


    之前李世民因經營日短,所以勇往直前,鋒芒畢露之處,讓許多人忌憚,也必然會被占據東宮優勢地位,又有賢名在身的太子壓上一頭。


    此次迴京,李世民痛定思痛,開始著手踏實根基,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出京了,於是李元吉和裴寂這樣的人就倒了黴,被李世民收拾的欲仙欲死。


    對李元吉,那是想一棍子打死,對裴寂,卻是騷擾不斷,務必打消起氣焰,對宮內的女人,則以嚇唬為主,比如當日曾打斷杜如晦手指的尹阿鼠,現在輕易都不敢出門了,就怕被人逮住,但還是沒有躲過,家人在武德殿這樣的地方呆著,還是被秦王失手一箭射死了。


    在這一點上,李世民和李破有相像之處,手段上花樣百出,讓人防不勝防,而誰要是被他惦記上,那是相當的不幸。


    此時,李淵終於有些“不忍”,“好了,都陪朕去飲上幾杯,秋高氣爽,裴監向來妙人妙語,做些佳文來佐酒豈不是好。”


    裴寂當時就感激涕零,連聲道著不敢,可一想到還要和秦王同坐一席,便又頭大如鬥,直想馬上辭出,一走了之才好。


    李世民笑笑,目光在李元吉身上逡巡一下,“也有兩年沒在武德殿陪父皇飲酒了,今日定陪父皇多飲些,祝父皇武運昌隆,成我李氏萬世不拔之基業。”


    李淵臉上終於露出了些笑容,這個二兒子有千般不對,萬般不好,做的很多事都難合心意,可總歸是他李淵的兒子,也知曉基業來之不易的道理,在危難之際,能夠放心依靠。


    李元吉覺著有些不舒服,這個二哥還和小時候一樣討人厭,這麽多年過去,從未改變過,隻是說話做事越發陰損了起來。


    可他還是適時插了話,甚至對著那個痛恨厭惡了很多年的家夥露出些討好的笑容,“酒菜已準備妥當,還請父皇移駕,兒臣也想多敬父皇和皇兄幾杯呢。”


    李淵大袖一揮,一群人便簇擁著他離開了射場,往內殿方向而來。


    皇宮中的一切,都屬於皇帝和太子的,其他的人,無論是秦王李世民還是齊王李元吉,其實都是這裏的客人,或者是臣下。


    而皇帝宴飲臣下也有公私之別,和嬪妃飲酒取樂是一種,和兒子們一起吃飯也是私宴中的一個門類,再有宗室,外戚,以及親近些的臣下了。


    李淵喜歡擺下私宴和親近的人說話,這不是什麽秘密,除了裴寂這樣的老人,以前的劉文靜,也曾是李淵的座上賓。


    現在李淵是皇帝了,私宴上的人物也就更多。


    像黃門侍郎韋節,中書舍人顏師古等,都很受李淵青睞,他們或才學通達,或姿容偉麗,都有著自己傑出之處,陸續成為皇帝宴上客。


    當然,如今的李淵不會再去交什麽朋友了,再出色的人也隻能是他的臣子,陪他談說的再是高興,也隻能被他許為身邊的近人。


    這顯然是一件相當無趣的事情,也是皇帝必然要付出的代價之一,像李破就是如此,如今的漢王殿下再不會有什麽義弟出現在他身旁了。


    因為身處至高無上之處,或者正朝著這個方向攀爬的人們,不需要有人並列共享尊榮,所謂高處不勝寒,那裏的位置太少,是容不下第二個人的,所以才會寒冷如斯。


    而武德殿中擺下的皇帝私宴,就很難讓李淵放鬆下來……


    (先謝謝大家的祝福,可還是要斷更了,阿草已經盡力,就是不知道這十幾天的時間裏,會斷更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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