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符深明大義了一把,像商販般討價還價了一次,弄的自己很不舒服,轉頭便上書朝中。


    冬日將近,各部將士缺衣少食,無法過冬,請再調撥糧草,以供軍需。


    表麵是這麽說的,私下裏卻派心腹去見李秀寧,跟李秀寧商量著,是不是能將潼關守軍的一部分糧草撥給自己。


    畢竟潼關守軍少了很多,至於那些河南降軍,吃那麽飽有什麽用?


    李秀寧可比兩個大男人痛快多了,小手一揮便同意了下來,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無論的李建成,還是李秀寧,李神符,都知道潼關戰事已經結束。


    太子李建成所率的潼關守軍出關與李定安交戰的可能微乎其微,若是之後朝中有了變故,太子就此迴京也說不定呢。


    因為潼關一戰的始末漸漸傳開,太子李建成的領兵之能大受質疑,朝中幫太子說話的人很多,還看不出什麽,但河邊的兩位卻已大致心裏有數。


    除非皇帝下了詔令,令各部增援潼關,起大兵出關與李定安一戰,說不定還能將李定安趕迴晉地,以潼關現有的兵力,和之前一戰的情形來看,潼關守軍一旦出關作戰,很可能會慘敗於潼關之外,想來太子李建成也不會那麽愚蠢。


    所以潼關方向之後隻能以防守為主。


    那樣一來的話,不管李建成怎麽掙紮,東邊的戰略重心其實都不會再交於太子手上了。


    那麽潼關守軍的軍需便可酌情減之,戶部,兵部,或者是陝東道行台應該都不會說什麽,即便朝中有了雜音,哼,大不了就是換人來守永豐倉。


    平陽公主李秀寧表示,她是一點也不在乎這個,至於會不會得罪了太子,那更無所謂,本來她就和兄弟們不睦已久,再加上一條兩條又算什麽呢?


    李神符悄悄給李建成使了下絆子,很滿意自己的表現,於是也消停了下來,而大軍缺糧的征兆其實已經就此表現了出來,不然的話,李神符也不會使這樣的小手段來給李建成添堵。


    今年秋收,蜀中糧產繼續減少,數十萬大軍分布於各處,給李唐帶來了非常沉重的負擔,朝中開始有人提議,增兵蜀中……


    形勢越來越是險惡,有鑒於此,其實從秦王李世民迴京之初,李淵便接連召開朝議,想要找出突破困境的途徑來。


    這顯然是戰略方向上的選擇,朝議的結果不出所料的也就那麽幾種。


    有人力主東進,這裏麵又分為兩派,也就是先敗王世充,再平李定安,或者先破李定安,再圖王世充的區別。


    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東邊郡縣曾經都是富庶之地,晉地更曾是李氏龍興之所在,如果得了河南,便有兩京在手,人才匯聚,大義在握,震懾諸侯的效果會非常突出。


    若是先恢複晉地,也能形成戰略上的優勢,讓王世充顧此失彼,圖之不難。


    而另外一些人則以為,關西與蜀中互為表裏,王世充占據東都兵力雄厚,李定安氣勢如虹兵鋒正銳,兩人如今又有所勾連,急切間難以輕拔,不如增兵蜀中驅逐蕭銑,先固根本,再圖天下。


    其實沒多少新意,這樣的爭論在長安一直有之,隻是此時終於鮮明了起來。


    想要東進的人自然是以洛陽世族中人以及晉地勳臣為主,主張增兵蜀中的則是關西門閥為首領,可以說,兩邊人都有私心,可戰略上卻也不能說錯,隻是選擇不同而已。


    不過還沒等李淵拿定主意,王世充已經一頭撞了過來,於是朝議就此作罷,大家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潼關。


    開始時,讓李淵很欣慰的是,長子終於表現出了領兵的才能,表現的很鎮定,堅壁清野,死守以待戰機的戰略很得朝臣讚同。


    這會李淵也沒閑著,征募門閥子弟從軍,加上長安驍果,成軍兩萬,隨時準備增援潼關守軍。


    順便的,李世民準備一棍子敲死齊王李元吉的打算也就此胎死腹中,因為此時皆以潼關戰事為主,李淵不會允許任何分散太子注意力的事情發生。


    可以說,自薛舉敗亡之後,又一場牽動長安上下人心的大戰發生了,在此期間,往來於潼關和長安官道之上的傳騎是絡繹不絕,將前方的軍情戰報連續的送到了皇帝桌案之上。


    和那會秦王李世民破薛仁杲時的紛亂不同,李建成督軍與王世充戰於潼關的時候,長安的人心是比較齊整的,這就是太子和秦王的差距。


    李世民這會兒的心情就不用提了,複雜的足夠燉出一鍋八寶粥來,可還是要“帶病”署理公務。


    如果擱在當年,這會他一定會跟眾人唱一下反調,攻訐李建成的戰略之保守,可現在嗎,經曆了那麽多的風雨,李破都從一個無名小卒混成了一地諸侯了,身帶光環的李世民就更不用說。


    城府日漸深沉的他,隻是冷眼瞧著潼關方向,一麵暗歎著太子運氣不錯,一邊等待著戰事的結果傳來。


    王世充大敗而逃的消息傳迴長安時,朝中不說一片歡騰吧,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大家都狠狠鬆了一口氣,其中也包括李世民。


    不管長安城中的人們有多少恩怨,其實他們都在一條船上,要是讓王世充衝進關西,長安就是另一個洛陽,嗯,東西兩京都變成了匪巢,那景象……實在很是可怕啊。


    脾氣日漸暴躁的皇帝李淵在之後幾次朝會上都是麵帶笑容,好像又重新成為了那個廣有賢名的唐公。


    讓李世民恨的牙癢癢的李元吉也得了便宜,趁著前方大勝之機,在老子麵前痛哭流涕的懺悔過錯,並取得了李淵的原諒,重迴齊王府不說,還晉為親衛大都督,兼掌長安令。


    當然了,這和李元吉當年頭頂上那一連串嚇人的頭銜肯定沒法相比,可親衛大都督……沒多少實權不假,卻有參劾群臣功過之權,比禦史可是要強勁多了,因為他能直接跟皇帝說小話。


    李世民對這個打不死的小強也很無奈,李淵還特意在他入宮稟事的時候,叮囑了他一番,並將李元吉叫來,當麵給李世民認錯。


    李世民這會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您想當個慈父,這也太晚了吧?


    實際上,李淵此時也絕不會再指望他的三個兒子能兄友弟恭,和睦相處,他隻是不想像文帝楊堅一般,鬧到最後,三個嫡子隻剩下一個而已。


    於是李世民不情願的“原諒”了自己的弟弟,其實李世民覺得父皇做的有些婆婆媽媽,這個弟弟做錯了什麽呢?他這個當哥哥的又在原諒什麽?真的說的清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兄弟之間積怨已深,又有儲位這樣的東西夾在其中,哪裏有重歸於好的可能?除非是不要命了……


    李世民鬱悶的了幾天,重新開始張羅建起了秦王府學士館,廣攬賢才入幕府中,也開始著手準備為府中人等揚名,這揚的自然是文名了,誰都知道,太子缺武功,秦王缺文治,於是太子爭功於潼關,秦王埋頭做起了文章。


    兩兄弟這勁兒較的是緊鑼密鼓,誰也不敢鬆懈。


    而借著潼關大勝的東風,一些人開始頻繁走動,東進洛陽的聲音一下便大了起來。


    隻是沒兩天,潼關消息傳來,李建成那裏鬧出了紕漏,李定安過河了,一戰之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李建成堵在了潼關。


    於是,與王世充一戰,除了損兵折將之外,就得了些河南降軍,消息傳開,長安城中的人們一片訝然,進軍東都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作為尚書令,李世民幾乎都顧不上幸災樂禍,在得到消息那一刻立即入宮見駕,那一次沒人知道父子兩人說了什麽,隻是隱約聽到傳聞,皇帝和秦王吵的很厲害。


    七月間,長安終於稍稍安靜了下來,李定安的名字已如魔咒般強行塞進了長安群臣的腦海,不管是朝議還是私下裏的談論,都再也離不開這個名字了。


    皇帝詔令在有條不紊的傳下,犒賞潼關有功將士,招河南降將入長安覲見,降軍各部歸於太子統轄,如此種種,再次顯示出皇帝維護太子的決心。


    和李元吉屢屢逃脫懲罰不同,這是一個可以讓人接受的結果,畢竟太子有破王世充之功在先,也沒什麽人在事後質疑太子戰略上的失策。


    太子李建成多年經營的政治底蘊在這個時候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戰略局麵的持續惡化也沒有歸咎於太子的跡象。


    可對東宮來說,傷害也是顯而易見的,之後皇帝顧問軍事,總有秦王在側,也就是說,潼關戰事過後,秦王更受倚重了。


    隨之,太子請求增兵潼關的奏疏被駁迴,李淵傳詔潼關,令潼關守軍不得輕動。


    這其實是一句廢話,可卻變相的顯示出了皇帝對太子的不滿……


    (阿草來三亞玩幾天,更新可能會受到影響,如果斷更,請大家諒解一下,阿草和家人在這裏過個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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