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很奇妙,老天爺總喜歡時不時的送給你點驚喜,不管好的壞的,都會讓你的人生變得精彩起來。


    李破這些年過的起伏跌宕,波瀾壯闊,人生本就很精彩,可要說驚喜嘛,卻很難有幾件事在他看來稱得上驚喜一說。


    然而這次確實有點又驚又喜的模樣了,因為李破怎麽也沒想到,王世充那亂糟糟的河南大軍在大敗一場之後,他這裏尚沒有看見叛將逃卒的影子,李唐的人倒先跑了過河。


    十幾個人連拖帶拉的到底沒能將戰馬弄上浮橋,看的李破都替他們捏了一把冷汗,這浮橋可不是給戰馬預備的。


    這會兒他還有點疑惑,看這些人的服飾,明顯是唐軍將士,這是李淵那老狐狸又派了使者過來了?那還不如掉河裏淹死呢。


    李淵派來的人說話和放屁一樣,連王世充都不如,沒點信用可言。


    接著他就有點惱火,這一群人連人帶馬的目標也不小了,怎麽就沒人發現先來稟報一下,潼關方向派去的人是誰的手下來著?


    此時浮橋邊兒上的守卒已經被驚動了,吼叫聲立馬響了起來。


    這個時候李破神情鬱鬱,暗自還嘀咕了兩句,狗娘養的張士貴,幺蛾子弄的有點大,也不知過後要浪費自己多少腦細胞。


    隨即擺了擺手,吩咐道:“派個人過去問問,都亂叫什麽,人都上了橋了,還能飛了不成?”


    盞茶功夫,派出去的人跑了迴來,“迴稟大王,來的人領頭的說是……叫張士貴,特來相投。”


    李破震驚了,眨巴著眼睛老半天才轉頭跟羅士信道:“你去接一下,給我打問清楚,是不是潼關的張士貴,若有不對,直接給我扔河裏喂魚。”


    說曹操曹操就到,李破眼前滿是玄幻色彩,剛剛大破王世偉,單雄信的張士貴,一夜之間竟然叛唐了?


    這要是真的,李建成得有多無能?他守得住潼關嗎?要不然就是想給他來個苦肉計?眼前可不是有條大河橫在這裏嗎……


    一瞬間,無數念頭從李破心裏升起,確實會費上不少腦細胞,這個便宜撿的大不說,還徹底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對於掌控欲比較強的人來說,其實最不喜歡遇到的就是這種驚喜了。


    張士貴不但真的來了,而且還送給李破兩個大禮包。


    阿史那大奈是阿史那榮真的堂弟,名聲不顯,也沒在後來的演義小說裏露過幾麵的他,完全不在李破的英雄譜裏,隻能算是個添頭兒。


    而且這個家夥長的太醜,讓李破十分懷疑他是隔壁家的兒子,如果這人身上真的流淌著阿史那一族血脈的話,嗯,西突厥皇族退化的很嚴重啊。


    另外一位在李破心目中可就是大名鼎鼎了,李唐立國之後,名臣良將無數,群星閃耀,無論之前還是之後,沒有哪個朝代能跟其相提並論。


    如果說最接近的,隻能是短命的前隋,兩個王朝一脈相承,武力上無比強大,治政的成績上同樣顯赫無比。


    嚴格說來,李唐是繼承了前隋的遺產,卻又發揚光大,讓中原文明前進了一大步。


    而此時發髻淩亂,在馬背上被顛的差點把胃給弄的從嘴裏吐出來的魏征,正是後來人們口中諍臣中的典範,經過無數人的口口相傳,此人在後人眼中差不多已經神化。


    當張士貴拜倒在李破身前,旁邊躺著兩個粽子的時候,李破其實立馬就明白,即便李建成周瑜附身,也斷然不會弄這麽一出戲來給他來看。


    “末將張士貴,參見漢王殿下。”


    張士貴這會算是真老實了,李定安的名字在唐軍中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同時也被妖魔化的很厲害,讓張士貴擔心了一路。


    可見到真人的時候,張士貴反而鎮定了下來。


    這位漢王殿下確實很年輕,身材高大而又強壯,長相嘛,略微掃了一眼,好像不怎出奇,也沒說長三個腦袋在脖子上。


    隻是那雙精亮的眼睛饒有興趣的掃過來的時候,讓張士貴心裏不由自主的寒了寒。


    其實他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出現在這位漢王殿下身前,有點準備不足,誰能想到大早晨的這位沒在大帳中休息,卻跑來黃河邊上吹風呢?


    地上的阿史那大奈和魏征兩人已然絕望,誰能想到,一夜之間,就能當麵見到漢王李定安?他們兩個此時除了驚恐絕望之外,如同身在夢中的感覺隨之而來。


    李破居高臨下,瞅著張士貴的腦袋,又瞄了瞄旁邊被蹂躪的夠嗆的魏征,心中終於歡喜了起來。


    隻是此時的他城府更加深沉,臉上神色不動,淡然的好像來投的是個無名小卒,說的話更是雲淡風輕。


    “張將軍一戰而破五萬眾,名聲早晚將為天下所知,如此戰功……我該怎麽賞賜於你呢?”


    聽了這話,不但張士貴愣住了,便是旁邊已經絕望的阿史那大奈和魏征都支起了耳朵,這話聽著怎麽這麽不對勁兒呢?


    其實他們三個中間魏征腦瓜最好使,可這會兒滿腦子漿糊,根本想不到其他,隻一心想著怎麽將口中的髒布弄出來,隻要能說話,他總能討個活路吧?


    其次就是張士貴,想了半天,終於明白這話裏是什麽意思了,人家是在問他,你立下大功,不久必定高官厚祿加身,如今卻叛逃至此,我該怎麽對待你呢,日後若有不對,你是不是也會一走了之?


    這話說的隱晦而又如此的刁鑽,好像根本沒期望得到滿意的迴答,想及於此,張士貴心中大寒,這是要殺人的征兆啊……


    我這樣的人前來投靠,你不應該是好言相慰,籠絡人心嗎?難道你想將俺也變成禮物送去給李建成不成?


    降人大抵如此,驚弓之鳥,想事情總喜歡往壞處想,喜歡鑽牛角尖的人能把自己活活嚇死。


    想的腦袋都快死機了,冷汗更是不要命的從額頭冒出來,這會的他哪裏還有率兩千五百騎大破王世偉,單雄信所部時的威風?


    李破看他訥訥無言,神態更是狼狽,心說,多好迴答的問題,看把你給難的,若是換了……徐世績,不定迴答的多利落呢。


    話是這樣說,可他明顯對張士貴又看重不少,輕言承諾者,多屬無信之輩,這人即來相投,肯定事先想好了不少說辭,這會兒卻是無言以對,應該還算“老實”。


    想到徐世績,轉首尋摸一圈,徐世績沒當值,應該還在營中睡懶覺,頓時讓他覺得有點不舒坦,這廝正在惦記他家妹子,這事兒根本瞞不過他的耳目,所以徐世績時不時的就要被他惦記一番,現在如非職責所在,輕易不敢在李破麵前露頭了都。


    心裏不滿意的嘀咕,你不努力點,還敢窺伺王府內宅?哼哼……


    “派個人去喚徐懋公過來,就說有故人來訪,來的晚了,說不定腦袋就不保了呢。”


    輕鬆的話語,一下激起了張士貴的傲氣,同時也鬆緩了他崩的過緊的神經,不過他可沒有一個叫徐懋公的故人,他隻知道,李密手下有個家夥叫徐世績,字懋公,應該……和魏玄成有舊。


    而且徐世績投唐的時候,正是從他的地盤過去的,嗯,兩人也算認得,談不上什麽恩怨牽連。


    “殿下賞賜不如留待來日,且觀末將言行,異日末將但有微功,殿下再賞也是不遲。”


    這話說的很有氣魄,李破臉上終於泛起了笑容,令人意外的是,羅士信在旁邊幫腔道了一句,“哥哥,這人看著還算順眼,就莫要殺了吧?”


    羅士信的兇名還沒怎傳開,張士貴抬頭感激的看了羅士信一眼,心說這人看著不像善類,可還能慧眼識人,比這位漢王殿下強多了。


    他哪裏知道,能讓羅士信開口求放過的人如今也就他一個而已,也不是什麽慧眼識人,而是張士貴在河南時,既沒投了李密,也沒去給王世充當走狗,最後還狠狠給了王世充一下,這讓羅士信很滿意。


    於是便也覺得,河南沒好人,也就這個張大郎瞅著還不錯。


    李破一點也不意外,他太了解羅士信了,你把這個家夥想深點,純粹是浪費感情,在其人眼中,能打能殺的就是好漢,如果能把河南人都屠了,估計那就更趁這位心意了。


    李破撫掌而笑,這樣的好事碰到多少次也不嫌多,狗娘養的張士貴到此也變成了良將難得,隻是還有點觀察。


    “張將軍快快請起,什麽打打殺殺的,都不過是玩笑之語,張將軍即來投我,怎忍相棄?這裏不是說話所在,走,隨我入營……我還想問問張將軍為何倉皇而來,可是後麵有人追逼?若是如此的話,我定不饒他,斬了他的頭來給張將軍壓驚如何?”


    張士貴順勢起身,腿有點酸,趔趄了一下,喜怒無常這樣的字眼當時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這人看上去可比李建成難伺候多了,談說之間竟然不知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時間長了,掉腦袋的風險很大啊,不會是剛離虎穴,又進了狼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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