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不煩二主,不如就範郡丞親自走上一趟,讓眾匪知我賢明……”


    說這話時,李破自己都不由樂了,想他起兵以來,一直以官軍自居,剿匪的事情其實沒少做了,匪首也斬了不少。


    他自己賢不賢不知道,可那些匪首人頭落地的時候,嘴裏肯定都是苦的要命,不想成了漢王之後,卻能在上黨這裏試一試招撫匪首的手段,也是好笑的很了。


    其實說起來也是慣性使然,當初他起兵雲內的時候,眼見天下大亂,除了理解那些義軍的苦衷之外,對陸續稱王稱霸的匪首們卻是痛恨異常。


    那個時候,在他眼中,李淵,王世充,李密,竇建德等人沒什麽分別,全都把北邊兒扔下,隻想著去爭雄逐鹿了。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落在他手裏的義軍首領,到處燒殺搶掠,根本不知自己在幹什麽的匪首,都沒什麽好下場。


    當然了,一直維持官軍的光環,打著日月星辰旗的他也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迴報,尤其是在晉地建立起了很穩固的公信力,各處匪患漸平就是這種公信力的體現。


    上黨,長平兩郡例外,這裏的人們好像還沉浸在三征遼東給他們造成的痛苦中,上上下下難以自拔,也不怎關心外間的風雲變幻。


    於是,巡遊至上黨的漢王殿下,就要演上一出招撫亡命,聚攏豪傑的戲碼了,這滯後的,連李破自己都感覺像是在開玩笑。


    範文進臉皮不薄,看漢王殿下笑的這麽“意味深長”,隻是稍有些尷尬,並沒有太大的壓力,其實在他看來,上黨,長平自古以來就是官匪一家親的局麵,誰來了都改變不了,所以不稀奇。


    之所以是他出這麽個主意,也是因為張倫,裴世清都屬於外來人,方至此間不久,還不怎了解其中情弊,而且就他這個長平人隨在了漢王身邊,也就隻能是由他來出頭了。


    顯然,他身後站著的可不止一個人,對於他來說自然不是壞事,他願意賣眾人一個情麵,同時也能在漢王麵前邀功,兩全其美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了,究其根本,還是眾人覺得再要拖延,怕是要讓大家傷筋動骨。


    換句話說,有很多人害怕了,正巧漢王巡遊至此,,表表忠心,獻上些功勞,好讓大家今後在漢王治下過的安心一些。


    而天下事變化的這麽快,前幾日還是李淵,這幾日又換了李定安,誰知道以後怎樣,過的一時算一時吧……


    於是範文進入山去招撫賊匪去了,李破也開始在上黨郡城周遭行走。


    說起來,上黨的曆史還是很豐富的,比如說屯留,就曾經為晉國都城,還留有許多遺跡,而長子縣,也曾作為西燕都城,是慕容永的老巢。


    李破覺得很納悶,這些人在上黨建都為的什麽呢?大概是實力不足的表現吧,誰知道呢,反正上黨在晉末戰亂中扮演的戲份不輕不重,屢屢都有它的身影冒出來。


    壺關是必到之處,隻是守衛這裏的已經換了張倫部下,南邊兒的長平關也是如此。


    範文進走了,長孫敬德這個上黨坐地戶便跟在了李破身邊,很是講了不少上黨故事,這種若有若無的自豪感其實和之前的襄垣官吏很相似。


    李破也可以理解,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嘛,當然,若是將這裏看做自家地盤,肆意操弄,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遊山看水間,李破對上黨的了解又增進不少,隻是上黨之行也漸漸來到了終點。


    不出幾日,範文進便幾個賊頭迴到了郡城,不出預料的,任務圓滿完成。


    兩個為首的上黨大漢,一身的草莽氣息,拜倒在了李破麵前,讓裴世清和張倫都很是無奈。


    這是上黨和長平的人們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碼,任你才幹通天,也隻有幹瞪眼的份,過江龍和地頭蛇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地頭蛇被嚇的不輕,徹底蜷起了尾巴,弄的過江龍也麵上無光,我正準備噴雲吐霧,做過一場,你這又算什麽呢?


    李破此時也懶得再跟上黨,長平眾人計較,他的時間有限,不會在這裏多做停留,剩下的事情,還得是裴世清,張倫來收束首尾。


    想來,被土著們稍稍戲弄了一下的兩人,之後應該下手更果斷一些了吧?李破大手一揮,將兩個賊頭歸入張倫麾下的同時,也在惡意的想著。


    抱犢山,羊頭嶺的匪幫陸續下山,示範作用到底如何,李破沒親眼見到,此時,陳圓和尉遲恭的戰報幾乎同時到了上黨。


    王世充送王氏女過河到了晉地,與此同時,河南的異動也沒瞞過駐守於黃河岸邊的李年,陳圓兩人。


    王世充準備西征關中了。


    沒什麽值得驚訝的,李破在上黨郡守府中,敲擊著桌案,目光已經遙遙望向了河南。


    王世充出兵攻潼關,這無疑在他料中,發生的時間都猜得差不多,也就是五六月間的事情,戰事打上一兩個月,迴頭還能收上一茬糧食。


    嗯,如果河南還有糧食可收的話。


    而他猜不到的是,這一戰結果會如何,潼關那樣的險關要隘,王世充打不下來,這一點應是毫無疑問。


    連竇建德的便宜都占不到,王世充已有暮薄西山之兆,如今又去跟李淵硬碰,除了餓的急了眼之外,恐怕就是指望打下關西,進長安坐坐那張龍椅這麽一個指望了。


    說猜不到結果,是李破不知道,敗迴洛陽的王世充還能有幾天活頭,或者幹脆就被人宰了下酒。


    那麽接下來,東都就是一塊帶著渣土的肥頭擺在了眾人麵前,誰會頭一個去咬上一口呢?


    李淵?他李破就在河邊看著,你有膽就出潼關一步,竇建德,或者是蕭銑?


    李破的目光漸轉深沉,河南已經被王世充,李密兩人徹底弄成了一個爛攤子,不管誰去接手,都要做好背上一個大包袱的準備。


    在這樣一個即將到來的亂局當中,有沒有他李破的機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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