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江南山清水秀,物埠民豐,這樣的地方……臣若是老了,也願過的閑適一些,可年紀輕輕,寄情於山水,悠遊於林下,就算滿身的才情,一肚子的文章,也沒多大用處,最終不過一浪蕩子而已啊……”


    李破說的很刻薄,整個將江南說成了是養老的地方。


    像這種有點似是而非的道理的歪理邪說,李破能給你說一大堆出來,一點也不稀奇。


    實際上,江南對於中原帝國的重要性李破知道的清清楚楚,那裏有很多人才,最為重要的那裏有數倍於江北的人口以及耕地,隻要江南沒被打爛了,中原帝國歸於一統之後,恢複起來就要快的多。


    南人的缺點卻也很明顯,就如他所說的,江南太過富饒,讓居於那裏的人們偏於守成,在進取精神上,和急於過上好日子的北人沒法相比。


    和之前的很多人一樣,蕭皇後被他弄的不上不下,有點難受,本來還想借機詢問一下李破的家世,找找其中破綻,又想跟他理論一番,談談詩詞歌賦,南北差異等等。


    這說明李破已經成功的挑起了她的談興,如果按照後來人的套路進行下去,以時下的風氣而言,可以說李破已走在成功的道路之上了,至於是怎樣一個成功,那就不用多說了。


    可李破缺少那方麵的興趣,他確實比較喜歡和秉性強悍的女子相處,柔柔弱弱的……欺負起來沒什麽成就感嘛……


    當然,這都是玩笑話,此時李破代表的可不再是他一個人了,他代表著晉地的門閥世族,代表著晉地的軍旅,代表著晉地的百姓,沉甸甸的一副擔子壓在身上,更關乎他們李家一窩的生死,哪裏還有什麽閑情雅致去幹其他什麽。


    之後能走近他身邊的女子,幾乎全部都將是政治考量為先,不會以他個人喜好為準則,在這一點上,李破有自己的認知。


    像個情聖一樣弄個三妻四妾出來,那樣的好日子早已離他遠去。


    而在他看來,眼前的這位皇後娘娘,就算是天仙下凡,除了欣賞一下之外,他也不會去觸碰一下,因為在之後這位娘娘和日月星辰旗其實沒什麽分別,都將是一種象征。


    將來如果真有那麽一日,這些象征性的東西盡可去之,那麽他也不會有半點猶豫,更不會在之前給自己弄些膩膩歪歪的障礙出來。


    可以說,他的冷酷和漠然是藏在心底裏麵的,輕易不會示之於人,當它肆無忌憚的展露出來的時候,多數是大局已定之時了……


    李破很果斷的終止了這次談話,從玄武殿中辭了出來,在殿門之前還矯情的望著天空,擺了個造型,嘟囔了一句,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也還不算笨,嗯,就是柔弱了些。


    可他心底裏琢磨的可不是這些,蕭皇後作為江南蕭氏的代表人物,再多見上幾麵,讓她知道一下咱的“誠意”,將來也許會大有好處呢。


    而楊廣一脈雖然死的差不多了,可關西楊氏族人眾多,比如他身邊現在可就有一位弘農楊氏子孫在當記室,那什麽觀王楊雄就是楊堅的侄兒,楊廣的兄弟,聽說在關西很了不得呢。


    如今看起來,蕭皇後的價值並非單單隻是一個前隋皇後的名義,還有許多的附屬產物,現在看上去沒什麽,可要真能衝進長安,那可就不一樣了。


    這就是他的長遠打算了,和其他人差別不大,要知道北周建立時,也沒把元氏,高氏子弟殺個幹淨,隋代北周,宇文也沒遭了沒頂之災,等到李淵稱帝,可也沒將楊氏斬盡誅絕。


    這就是門閥之所以為門閥的厲害之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吃虧都隻是暫時的,誰也奈何誰不得。


    不像李破這一家子,就那麽幾口人,一巴掌拍下來,準保能絕了後患,都不帶有漏網的,比之那些大門大戶可是危險多了。


    想了一圈,李破覺著自己長進不少,目光可比以前長遠多了。


    隨即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嗯,隻吃了個八分飽兒,又跟個看著比較“順眼”的女人耍了不少心眼兒,還當了一迴文賊,慚愧慚愧,嗯,迴去得吃上些好的補補人品。


    扈從侍衛們陸續撤出大殿,等人齊了,李破揮了揮手翻身上馬,在眾人簇擁之下往宮門而去。


    這個時候的天色就不用說了,黑洞洞的宮城毫無美感可言,比進來的時候還要幽深幾分,深刻的詮釋著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句話。


    好在有人領路,不然的話很有些迷路的危險,這就是李破頭一次進入宮殿群的過程,一來一迴間,給李破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


    玄武殿中,皇後蕭氏心神不寧的又吃了一會兒,吃的很飽,心情卻遠不如沒吃飽的那位美好,又將剩下的酒菜賜給宮人,才又熟練的撚起佛珠兒。


    佛祖很給麵子,她的思慮確實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人稱王之後,她應該能清靜一段時日了,隻要李淵那賊子別把長安丟給這人,或是李唐的兵馬沒來到晉陽城下,她的安寧就不會受到太多打擾。


    想到這個,蕭氏的心緒終於徹底平靜了下來,還是那句話,她隻是一個女人,沒有為梁國或是大隋複國的雄心壯誌。


    在大利城中,義成公主對她說的那些話語,她都當做了耳邊風,如果可能,她寧願將皇後的桂冠扔在地上,再踩兩腳上去。


    那麽多至親之人的鮮血以及自身的遭遇,已經讓她恨透了這個身份。


    現在,她已經初步確定,晉陽是個不錯的地方,那人也還算是個不錯的人,能吟出那等詞句的人,又怎麽會是個兇惡之徒呢?


    嗯,不用說了,這位皇後娘娘有點文青的小毛病,當然,讀過很多書的女子大多如此,不值得奇怪。


    也是修養到了這種程度,才會有這種表現,如果你自身軟硬件都不成,強要為之的話,那可就是真的文青了。


    其實,用些通俗的話來說,那就是安全有了保障,保護者呢,又比較有趣兒,可以試著往來一下,於是,結果也就明了了,晉陽可以安心的住下去了。


    本應該是挺高興的一件事兒,可蕭氏心裏還有疙瘩。


    李定安的身世在晉陽不是什麽秘密,陳孝意,何稠等人都在蕭氏麵前提起過,出身扶風府兵人家,少年時家中無以為繼,到代州邊塞投親。


    他的叔父是駐守定襄郡的守寨兵卒,於是投親不果之下,留在了馬邑,漸為前馬邑郡丞李靖賞識,隨征遼東後,任恆安鎮將,拜李靖為師,又娶李靖之女,漸入關西世閥門牆。


    來曆好像很清楚,也禁得起推敲。


    可在有心人……諸如蕭氏眼中,本就存疑之下,此時想來想去,漏洞也就多了起來。


    關西扶風啊,竇氏,魚氏的家鄉,不說百姓富足吧,府兵人家要想過的那麽淒慘,也真是不容易,竇氏,魚氏可還要點臉麵呢。


    再者,十幾歲的少年,還帶著個妹子,千裏迢迢奔去代州,不說吃喝怎麽著落,就說中間穿州過府無數,那會兒可是天下承平,地方官吏難道都是傻的,讓兩個孩子就這麽一路在守地走了過去?


    還有就是他的叔父戍守邊寨,定襄郡啊,大業初就廢棄的差不多了,如今還被突厥人占了去,這麽一來,無論扶風那邊兒,還是代州這裏,真可謂是死無對證了。


    漢王啊,又長著那樣一雙眼睛……之所以難忘,是因為獨孤族人中,好像就文獻皇後和她的侄兒獨孤懷恩有著這樣的特征,文皇帝五子,也就漢王楊諒一個。


    而獨孤懷恩和楊諒飽受文皇帝夫婦喜愛,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就在於他們的長相。


    要不然兩個文不成武不就,無甚才幹的家夥,又怎會入得那樣一對兒夫婦的眼中?


    蕭氏越想越是糾結,以她如今的處境而言,本不該去追尋這樣的隱秘,那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


    可她就是忍不住的去想,去琢磨,可見女子在本性上都是一般,越是隱秘之事,她們越是願意去探尋。


    實際上,不用怎麽深思熟慮,蕭氏就已經找到了脈絡。


    楊續頗為老實,可以在他那裏稍稍打聽一下……而最重要的是,漢王楊諒的兒子身邊絕對不會多出一個妹子來。


    那個總管府的大娘子雖然未曾一見,可在晉陽城中名聲著實不小,也早到了嫁人的年紀,欲要求娶的人家可不在少數,有的人都求到了她這裏了……


    想到這裏,蕭氏猶豫了那麽一下下,就招手喚過宮人,輕聲細語的道:“總管府的大娘子是叫李春吧?”


    宮人點頭,“娘娘記性真好,是叫李春,閨名好像叫慶生,聽說備受李總管寵愛呢。”


    說的大多都是廢話,總管府中的一家人就那麽幾個,家中幾頭雌老虎各個鼎鼎大名,蕭氏要是沒有聽說才叫見了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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