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說,王號是君王的稱號,那應該是春秋戰國時留下的習慣,也有人說是親王的封號,後來應該是和帝號區別開了,得,也不管了,這裏就是親王的封號。)


    第二天,陳孝意也是庶務纏身,沒得什麽空閑。


    因為大軍要在晉陽休整多日,晉陽令溫彥博休的是喪假,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上任呢,許多事也就必須是他這個太原郡守來操勞了,頂替溫彥博的是前臨汾郡守吳伯遠。


    這人是裴氏門下,之所以被調迴晉陽任職,一來是他師從裴世清,李破不願將大軍後路交在這樣一個人手中,二來呢,也算是裴氏伸往晉陽的一個觸角。


    實際上呢,這人雖說丟掉了郡守的職位,可說起來運氣真的很不錯,晉陽官場上正在分蛋糕,他趕上了個尾巴,直接入總管府為戶曹參軍。


    以平常總管府的職能來講,權力上肯定要比郡守大上一些,職銜呢,卻要低上一級,而且過程肯定弄反了。


    一般來說,都是從總管府外派官吏,那叫實打實的升轉,沒有說一郡郡守迴流的。


    可這並非是一般時節,發生這樣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當然,吳伯遠的運氣其實在於,李破稱王在即,如今總管府的戶曹參軍,之後會是什麽職位呢?一些人肯定要水漲船高,裏麵八成就有這位吳大郎一個。


    而吳伯遠運氣爆棚的是,正在這個時節,他的上官溫彥博去給兄弟辦喪事去了,於是又暫代晉陽令,你說運氣好不好?


    吳伯遠正在壯年,精力充沛,家世能力也都不缺,很是為陳孝意分擔了些壓力。


    可陳孝意並不覺得欣喜,一個個年輕人如雨後春筍般在他眼前冒出來,你說作為前浪能好受嗎?


    當然了,除了何稠那個越活越精神的老東西,也沒人敢在他麵前放肆,若非並州並未設下並州總管一職,不然的話,陳孝意就是當仁不讓的第一人選。


    所以說,如今晉陽總管府的稱謂真的是越來越尷尬了。


    陳孝意忙了一天,瞅瞅天色,終於琢磨著去總管府蹭個晚飯什麽的了,他還有點失望,總管迴到晉陽宴飲眾人之後,按理說應該召集眾人議事了,可這會兒也沒消息……


    好吧,和他一個想法的人不在少數,都準備好了,等著總管召見呢。


    陳孝意命人打聽了一下,不多時,心腹便迴來稟報,總管早間出門,去了城南王氏宅邸,午後又去了城東。


    好吧,如今對晉陽已然了若指掌的陳孝意一聽就明白了,王氏修訂的律法早些時就說有了眉目,當然,要修訂完成,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


    隻能說是王氏那邊終於有了章法,接下來會進入最重要的修訂環節,在王宅能留總管午宴,說明王氏這次算是過關了。


    王氏確實接了個好買賣……陳孝意不無妒意的暗道了一句。


    至於城東那邊兒,溫氏就住在城東,這肯定是去探望溫彥博了,得,自己這邊兒還得等一等啊。


    此時李破確實已至溫氏宅中,先是給溫大有上了一炷香,喪事李破已經見的多了,可親身參與其中的其實也就三樁。


    一個是在去往遼東的路上給兵部尚書段文振打過幡,當時挺不滿意,可聽李碧將起段文振生平來,李破咂舌之餘,隨之覺著給這樣一個人當迴孝子賢孫倒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第二位就是王仁恭,王老頭兒是個硬骨頭,他鄙夷其行事,卻敬佩其為人,在埋葬王仁恭的同時,也像是給大隋添了一把土上去。


    第三樁則是埋葬幾位叔伯的遺骨,那才是他最真心誠意的一次,為死者祈禱。


    至於溫大有……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也沒什麽建樹可言,他隻看在溫彥博的麵子上,上一炷香已是極限。


    溫氏的人看著還不錯,也沒弄出什麽幺蛾子來,子弟都文質彬彬的,和溫大臨不太一樣,正經是詩書傳家的樣子了。


    總管駕臨,溫氏少不得一番折騰,與有榮焉之外,還不能失了禮節。


    於是,李破見了幾個人,說了些話,頭一次覺著安撫一個家族雖說有點繁瑣,可也挺有趣兒的。


    來到溫氏主宅後麵的書房,看著雖說麵帶戚容,可精氣神兒還好的溫彥博,李破心裏道了一聲果然,連溫彥博這樣的人在名聲麵前也多了許多虛偽出來,何況是其他人了。


    如果溫大有隻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呆書生,溫彥博還會這麽鄭重其事的給兄弟辦喪禮嗎?


    李破覺著答案是肯定的,李淵禮送溫大有靈柩迴鄉,李破不得不就此暫停戰事,身為兄弟的溫彥博便也不得不鄭重接下,這就是儒家最看重的禮儀道德,但凡出了點差錯,你名聲中也就有了汙點。


    對於李破而言如是,對於溫彥博來說尤其如此。


    說不上好壞,有禮儀道德約束的人,終歸是好事兒,隻要別約束的太緊,造就些怪物出來,那就還說的過去。


    琢磨了下措辭,李破先開了口,“溫氏三郎早歿,令人聞之扼腕,然,此正大事初舉,眾人奮力之時,望你能節哀順變……”


    “我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幽州相遇,我從來視你為肱骨,倚你為心腹,若父母有喪,我斷不至以外事而絕人倫,可如今,兄弟之亡,你還要守孝不成?”


    這話說的有點直接,後麵也偏於嚴厲,可溫彥博卻是心生感激,因為按照當世禮儀,兄弟死了,即便是兄長歿了,過了頭七,其他兄弟也就能除孝了,接下來便大都是兒女的事情,除非你想奪人產業,不然的話,以如今這世道,其實沒後來那麽多的講究。


    溫彥博心傷兄弟之死不假,可也有作態的意思在裏麵,其實隻要李破一聲令下,溫彥博立即便有理由在喪事中脫開身來。


    而現在李破親自登門,親厚之意一覽無餘,溫彥博怎能不感激,又怎能不做出迴應?


    這年頭人們的眼淚好像不要錢,眼圈一紅,金豆子就滴滴答答的下來了,倒把李破嚇了一跳,心說,我家裏女子都見哭過幾次,你個大男人眼淚來的倒快,說好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呢?


    溫彥博卻是順勢拜伏於地,哽咽道:“主公如此信重……臣實是愧疚無地,唯願主公不棄,臣必竭盡所能,輔佐主公成就大業……”


    …………………………


    從溫氏府中出來,李破稍稍鬆了口氣,溫彥博還算痛快,沒讓他白來一趟,不然溫彥博管的那一大攤子,還真不好找代替人選,說不得就要把宇文歆調迴來,其他人好像都差了一些。


    今年剛開了個頭兒,還不知道有什麽事情等著呢。


    南邊兒的王世充,和東邊兒的竇建德可以先不用理會,這兩個家夥除非腦子抽了,才會來打他李破。


    說起來,還是李氏父子威脅最大,不過有黃河攔著,他們可也沒那麽容易上岸了呢。


    再有就是北邊兒了,突厥亂起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再加上突厥王庭北遷的很突然,這個矗立於北方的龐然大物兒終於搖搖晃晃了起來。


    據聞,東邊兒的叛亂最多,阿史那俟利佛一死,許多東方草原部族立即失去了向心力,隨之叛亂也就多了起來,而且還很不好甄別。


    你說參加了去年突厥盟會的就有多忠心嗎?沒來參加的就都是叛逆?所以說,今年突厥東方汗治下,還有的亂呢。


    再有就是西邊兒仆骨部的叛亂,突厥王庭北遷無疑就是針對於他們,可仆骨部其實已經被撕裂了,西域的射匱可汗恢複了活躍,他看到了重迴突厥租地的希望,就算突厥能夠很快的平息仆骨部叛亂,也得隨之麵對西方同族們的進攻。


    突厥王庭一旦北遷,留在身後的又是個爛攤子,雲中草原上一些突厥部族留了下來,算是保住了一些始畢可汗留下的成果,占據了大片雲中草場的突厥部族,假以時日,會將整個雲中草原變成突厥人的牧場。


    失去了汗賬強有力的約束,去年秋末的時候,一些突厥部族徘徊於長城沿線,看著很不甘心。


    實際上李破聽到這個消息都立馬就明白,他們看上的不是別的什麽,連年南下連根毛都沒得到的他們,是不會再覬覦隋地的財富和人口的。


    他們一準兒是看上了放牧在雲內草原的牛羊,以及他們那些被俘的同族了。


    他們滴著口水有所猶豫的,一個是南邊兒的隋人跟王庭結盟了,而且還要摘下王庭中那顆最耀眼的珍珠,這讓他們擔心一旦南下侵擾,會受到王庭的懲罰。


    二來南邊兒的隋人可不好惹,南下進攻這樣一個敵人,是能咬下一口肥肉呢,還是來個羊入虎口,將自己變成隋人的奴隸?


    所以去年秋末,李破的擔心並沒有成為現實,猶豫中的雲中突厥部族並沒有南下越過長城,隻是讓人感受到了他們貪婪的目光而已。


    今年呢,說不好,總會有膽上生毛的家夥第一個去品嚐螃蟹的滋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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