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國公府如今的頂梁柱,撩起裙角就飛出了屋子。


    當然,很快她又飛了迴來。


    女人出門,梳妝打扮那是必須的,隻要有講究的條件,無論古今,很少有女人會在這一點上委屈自己。


    在被巨大的驚喜刺激的有點失態之後,李秀寧終於變得理智了起來,她頭一個想到的是怎麽才能更好的迎接遠方來的客人。


    既不顯得失禮,又不顯得生疏,總要讓人擁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才好。


    而且在她看來,這是傳奇一樣的情誼,豪傑重諾而輕生死,片語傳書,千裏來援,想到這些,少女的勇氣頓時成倍的增加,巨大的幸福感也隨之包圍了她。


    精心打扮過後的少女,在正堂中見到了一個邋裏邋遢的漢子,驚訝失望當中,差點沒當即命人將這個“兄長”拖出去砍了。


    好在,巨大的失望感籠罩下的少女,還沒到發瘋的地步,屏退眾人,有點懨懨的坐下來,憋氣的問了一句,“你就是李破李定安。”


    漢子站直了身子,敲打了一下胸膛,躬身道著,“小人姓胡,受令前來長安,將主說了,他不克分身,便命咱們來聽後娘子差遣。”


    最後一點希望也沒了,那個朋友是真的沒來,李秀寧定了定心神,終於不再這個上麵糾結什麽了。


    “怎麽不見辛九?”


    “辛九在城裏,可府中周遭人多眼雜,沒敢讓他過來。”


    “帶了多少人來?”


    “五百人,皆為軍中精銳,咱們日夜兼程趕過來,本應到的早些,可路上得繞開城池,耽擱了不少時候,進長安也費了一番手腳……所幸還不算晚……”


    五百人?李秀寧頓時驚了驚,人數聽上去不算多,可這裏是西京長安,五百如狼似虎的邊軍悄然入城,刺王殺駕差不多都夠了。


    之前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所引起的失落感,頓時煙消雲散。


    她揚了揚細長的眉毛,“來之前……李將軍說什麽沒有?”


    胡大偷眼再次瞧了瞧這位,心裏不停的撇嘴,屁股不夠大,身板不夠壯實,就是長的好看了些,住著這麽大的府邸,也不知用了多少的民脂民膏,哼哼,那位準定是看上了人家的權勢,一對兒的奸夫****。


    心裏不停的詆毀,嘴上卻恭敬的道著,“將主說了,要是三娘子少了一根寒毛,咱們就不用迴去了,將主還說,到了這兒,就全聽您的吩咐,除了您的安危,其他一概不需理會。”


    李秀寧心裏砰砰直跳,努力的定了定神,才沒讓燦爛的笑容擴散在臉上。


    “如今人都在哪兒?”


    “大多去了城南的人市,已經占了幾片地方,那裏人雜,沒人敢問咱們的來曆,咱們在周圍轉了轉,看見一個廢宅,李校尉已經命人把那兒占了,也好就近照應,咱們是這麽打算的……”


    “小人上門認個親,過後到人市買些人入府,然後來去之間也就方便了,您看……”


    呀,考量的還挺周全,李秀寧心神大定,最後一點顧慮也放了下來,來的要都是些敢打敢殺,不知輕重的軍漢,她還真要思量一下。


    而這會兒聽他們如此謹慎,也就徹底放心了。


    “好,就按你們說的做吧,可我也要叮囑你們幾句,聽不聽的全在你們,我一個女流之輩管不了那許多。”


    “您盡管吩咐,若有誰違令不遵,咱們一定提頭來見。”


    “既然如此,我就說兩句,一來呢,不要太過招搖,都是晉地來人,口音什麽的都不對……你說是不是?”


    胡大琢磨一下,沒好打擊人家,一路上,大家夥兒可都在學關西腔兒,不很難學,現在大家夥也學的七七八八了,除了幾個笨的無可救藥的家夥,反正大多人乍一開口,你別想聽出來他們是晉人就對了。


    而且,大家又沒瘋,提心吊膽的來了長安城,還要有人敢於生事,那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軍中精銳,你以為都是血氣方剛的傻小子嗎?


    這些人隨便拿出一個來,可能會是心狠手辣的亡命徒,你讓他們十個人聚在一起,估計就敢去當一當山大王,而五百個……他們的耐心和能做出來的事情,胡大心裏也沒底。


    在胡大看來,唯一需要擔憂的地方不在於招搖惹事,而在於他們身上那濃重的軍旅痕跡才對。


    胡大好像聽笑話一樣聽了,然後敲了敲胸膛,應了一句,“是,您說的對。”


    李秀寧接著道:“二來,府中都是女子婦人,你們帶的人入府之後,都要老實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小人明白,定選些老成的人過來,您也放心,要是有人敢在這裏偷人,有一個宰一個,絕不讓您為難。”


    李秀寧哼哼兩聲,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三來,讓他們做好接人出城的準備,最終出哪個城門,我來想法子……可最重要的是時機,沒有我的允許,你們斷不得輕舉妄動。”


    “第四嘛。”李秀寧輕笑一聲,“先去梳洗一下吧,唐國公府的遠親,總不能是這麽一副樣子,讓我想想你的來曆,旁人問起也好迴答。”


    “對了,李將軍派你們過來,應該不隻是為了……嗯,李靖那邊兒,可有去過?”


    終於問了這句了,胡大立馬搖頭道:“小人等不敢節外生枝,將主吩咐過,李郡丞一家,也要平安送出城去,可不是現在……”


    至此,李秀寧完全沒了疑慮,笑道:“李郡丞的安危,我會記在心裏,你等千裏奔波來援,這樣的情義,唐國公府上下也不會忘了,有朝一日,定有厚報……”


    接頭成功,不幾日,唐國公府上便多了些男女,都是從人市上買來的仆從,府中還多了一位李氏遠親,很得李家三娘子看重,不但允其居於府上,而且出行之時前唿後擁,看上去很是風光。


    而且,李破料的沒錯,有了唐國公府相助,這五百人的行事也順利了起來。


    這五百人很快就擁有了精良的武器和鎧甲,有十幾個人還作為長安城中的府兵人家,被招進了軍中,成了長安城東門兒的守卒。


    李五等人也不用在廢宅裏躲著了,很順利的在離著唐國公府邸不遠的地方賃下一間宅院,做起了傳行的生意,其實就是車馬行當了,順帶在城中給人傳個信兒什麽的。


    這顯然是在為送人出長安做著準備了。


    李靖這邊兒的消息,也不間斷的傳了迴來,讓李五覺得,自家將主實在英明,要是先去找叔父,肯定沒這麽多的便利,叔父家住的院落,他也帶人去打望了一下,瞅著都令人心酸……


    唐國公府的人脈,在這個時候顯出了威力和效果,辦大事不太牢靠,可用到這些瑣碎之處,真可謂是輕而易舉,李秀寧隻是在府中跟人輕言細語幾句,所有的事情也就都辦了。


    這個時候若不是怕動靜太大,惹人關注,她完全能將用各種理由,將府中女子陸續送出城外。


    可惜,為了外麵的男人們著想,卻隻能一等再等。


    突厥人再次南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長安,這顯然是有意為之,在凸顯晉地門戶晉陽的重要性。


    西京長安反應平平,因為天下戰亂紛起,突厥人南下的消息在幾年前可能是不得了的大事,可現在嘛,誰又顧得上那麽多呢?


    有的人心裏估計還要鬆上一口氣,突厥可汗帶兵去了晉地,嗯,離著長安還挺遠呢,要知道,突厥人南下的道路可不隻一條。


    而有的人則覺得,突厥人最好是能和太原留守李淵硬碰一下……


    這會兒,西北的戰火在經過一個還算平靜的冬天之後,也漸漸開始熊熊燃燒了起來,並很快向西京腹地蔓延。


    曾經威震天下的關西大閥們,焦頭爛額之餘,也無暇顧及其他了,關西子弟在各處戰場上,拚命抵擋著洶洶而來的亂軍。


    而他們的敵人,其實也都是些關西人,隻不過,八百裏秦川才是關西諸閥的根本,也是西京長安的腹地。


    隻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才是關西人的核心。


    讓人稍微能鬆上一口氣的,其實是亂軍各自為戰,雖說多數都接受了突厥人的冊封,卻並無聯合之像,還能勉強抵擋的住。


    不然的話,加上蜀中野草般冒出來的亂軍,同心協力的話,早就能打到長安城下了。


    而從春天開始的戰亂,也確實讓長安城中的唐國公府中人緩了一口氣,柴紹更是顛顛的跑來唐國公府跟分居的妻子報喜。


    當然了,照樣還是要先請妻子迴去柴府居住,被李秀寧婉拒之後,柴紹也沒失望,順勢跟這個漸行漸遠的妻子談起了天下大勢。


    在李秀寧聽來,什麽狗屁的天下大勢,隻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


    這個時候,柴紹這樣的人,自然想要趁勢而起,做出一番功業來,可作為女子的李秀寧,沒那麽大的雄心壯誌,而她也看不到任何讓天下重新安定下來的希望。


    所謂的“有誌男兒”,應該都像柴家子一般,想要在此時火中取粟吧?


    遠在雲內的那位友人,是否也是這般心思呢?他派人來長安,是為了她李秀寧,還是為了一個唐公的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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