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宅子轉了一圈,李破覺著很滿意。


    當然,以他的眼光,不滿意也難了。


    這地方建的很是不小,東西有兩個花園,中間還挖了個不小的池塘,池塘建了迴廊,後麵的主宅居高臨下,在那裏住著,視野很是不錯。


    而且吧,庭院之間,植被可栽了不少,隻是冬天看不出什麽來,一旦到了夏季,這裏肯定是蒼鬆翠柏,花木飄香的一個地方。


    要是擱在後來,不管在哪兒,也別說風水好不好,誰要是擁有這麽一處地方,那肯定是幾代人不愁吃穿了。


    當然,對於李破這種家中人丁單薄的來說,地方好像有點太大了,要是李破自己找房子來住,絕對不會找這麽大的。


    但人家李碧說了,你一鎮將主住的太過寒酸,讓其他人住的也不舒心愜意,難免要埋怨你這個將主,太過簡樸,讓他們也跟著受罪。


    例子舉的也很高大上,說的文帝年間,文帝尚簡,天下臣民,多不鋪張,然而到了大業年間你再瞧瞧,各家奢靡成風,皇帝更是如此,宮殿越來越是富麗堂皇,何也?


    行了,也不用說了,以李破聰明的腦袋一想就明白了。


    那還用問嗎?先人們簡樸過甚,等先人們都進了墳墓,後人們立馬就開始大手大腳了起來,而且變本加厲,想要將之前沒享受到的時光都補迴來。


    嗯,例子不很恰當,但妻子的意思還是很明白的,就是覺著李破誌向不夠遠大,對自己的要求有點低了。


    沒辦法,人家出身長安門閥,那眼界和氣魄確實是不小。


    你也別說後來人怎麽樣怎麽樣,等你真正見識了這年頭的高門大戶再說吧,他們和後來的那些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一念之間,便能決人生死,那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人物,和後來民權漸漲時代的人們,儼然就是兩種生物。


    “讓人把前麵收拾一下,用做衙堂和各曹官屬,把池塘給我添了,換水你知道得用多少人力?後麵的宅子盡量縮小,我家才幾個人……對了,走到前麵太費工夫了,開一條直道出來。”


    “嗯,把大門也擴一下,再弄幾個小門出來,就照現在的大門這麽寬來修,進出方便為主。”


    “再有,外宅內宅分的清楚些,建一道圍牆吧,馬廄分做兩處,一處在內宅,一處在外麵,公私也分清楚,花園留一處就夠了,另外一處……”


    “嗯,另外一處建個學堂吧,就算我雲內李氏的宗學了,以後所有營尉以上軍官,九品以上官吏的兒女,隻要願意都可送入學堂進學,對了,還得請上幾個好先生。”


    “學堂後麵的圍牆也拆了,在後麵建個校場,再弄個馬廄,這年頭不習弓馬的讀書人,可不堪大用。”


    “還有啊,你去找那些工匠說說,要是願意的話,可以進學堂當個……那叫什麽來著?愣什麽神兒啊,我問你話呢。”


    許昭此時呆滯的看著李破,覺著給這位推薦此處宅邸,真的是自己不對,早就應該想到會是這麽一副樣子嘛,你瞧瞧城東,都在那種好地方修上墓園了,你還能指望他什麽呢?哎呀,還不如自己想辦法住進來呢。


    你聽聽,你聽聽,完了完了,這宅子算是徹底的毀了,多好的一處宅子啊,可惜了,太可惜了。


    “啊,您是說……哦,這個啊,博士?教授?”


    這詞都比較新鮮,是不是還有研究生啊。


    “嗯,就教授了,比博士要高是吧?你去跟那些匠工提一提,有人願意傳授技藝的,就來做個教授,軍職直接加……營尉吧。”


    “手藝這東西,和錢財一樣,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傳下來才是根本,你去好好勸勸,別用強啊,強扭的瓜不甜。”


    “我可告訴你啊,這都是正事兒,你再走神,之後辦事不利,我要你的腦袋。”


    盜墓賊終於被嚇的聚精會神了,帶著一個賊字,膽子就是小。


    這一天,李破過的充實而又忙碌,將一間藏風聚氣的宅邸,改的亂七八糟,但是呢,也不能說有多離譜。


    他這些宅地規劃,都是仿照當年馬邑城的郡丞府來改的,宗學什麽的,則顯示出了他對知識的尊重,而宗學一旦建起來,那雲內李氏的宗祠也就不遠了,在旁人看來,將主這是真將雲內當家了。


    雲內李氏一說,也就差不多算是名副其實了,之後呢,不用他怎麽開枝散葉,隻要宗祠一立,雲內立馬就能多出個不起眼的小家族來,以他如今的身份,用雲內大閥來稱唿,也不算錯,將來嘛,那就要看他的子孫們給不給力了。


    而恆安鎮也在這個冬天裏,悄然間發生著一係列的變化。


    外間的紛擾,其實在大業十二年的冬天,並不能對地處偏遠的恆安鎮產生多少影響。


    比如說,在冬初的時候,斥候來報。


    有幾支隊伍打算越過長城去北邊兒,是不是要將他們攔下來?


    這個時節還要出塞北去,那根本就不用問了,肯定各個都是身懷使命,通敵叛國在這年頭的北地,好像已經變成了稀鬆平常的事情了。


    而且,和之前不太一樣的是,這次估計都是大人物們派出去的人呢,至於是馬邑城,還是雁門,樓煩,或者幹脆的晉陽那邊派的人,就隻有攔下人來才能知道了。


    李破第一個反應其實是讓這些人都消失在長城沿線,但後來想了想,逃上一個兩個,那就是恆安鎮的麻煩了。


    再者說了,這些人北去,估計也不是為了引突厥人入塞,而是要得到突厥人的幫助,甚至還能定下諸如互不侵擾之類的協議,這對雲內而言,其實是好事。


    於是,到了八月末尾,恆安鎮派出去的斥候,就都被李破招了迴來,讓他們折騰去吧,結果怎麽樣,明年就能看的出來。


    北風唿嘯間,北地的天氣越來越冷了,但今年的第一場冬雪卻遲遲未曾降下。


    雲內迎來了一場盛事,恆安鎮將李破要為之前戰死的眾多將士設祭招魂,雲內城中,立即便是白幡處處。


    這樣的一場祭奠,終於也讓雲內上下多少明白了,雲內自此不再是大隋治下之地了,一軍主將,擅自設禮祭奠陣亡將士,自立之心昭然若揭。


    然而對於此時的雲內人們來說,卻已經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了。


    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場接一場的戰事,皇帝都被圍在了雁門,大家也差點餓了肚皮,而朝廷呢,卻沒管過雲內人的死活,那何必還要尊奉什麽朝廷呢?


    恆安鎮軍,才是自家人嘛。


    所以,這場祭奠對於雲內上下而言,也就成了一場盛事。


    到了這一天,一隊隊的恆安鎮軍卒走出軍營,排著整齊的隊列,來到城東墓園處,祭台早已搭好。


    一連串的程序走過,恆安鎮將李破終於登上高台,親自拜祭死難將士的時候,一聲軍令,祭台之下,黑壓壓再無一人站立,全軍軍官將士,以及雲內的官吏們,盡都拜伏於地。


    在祭台上臨風而立的李破,望著台下的人群,再抬眼四周,他的心髒在蓬勃的跳動,權勢感油然而生,這無疑是他第一次真正用心品嚐權力的甘美滋味兒,那種迷醉感,相信世間並沒有多少人能體會的到。


    恍惚間,他眼前好像出現了當年隋帝楊廣在征伐遼東之初,祭天時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也在高台之下,卻隻是百萬軍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小人物。


    幾年過去,他現在卻也能手握千萬人生死了,可惜,這祭台不夠高,根本摸不到天空,底下拜伏的將士,也不夠多,根本鋪不遍視野所及。


    他不由稍微想象了一下,當時隋帝楊廣俯視大地眾生,仰望蒼穹時到底是什麽感覺,於是,他立即清醒了過來。


    那個倒黴蛋視自己如神佛,視臣民如螻蟻,和那樣糟糕的人相比,本身就不是什麽有趣的事情啊。


    於是,他施施然走下高台,將那瞬間產生的充滿虛幻味道的巨大野心毫不猶豫的拋在了身後。


    但毫無疑問,他還是來到了一個人生巔峰之上,自此,雲內軍政大權,歸於一身,恆安鎮李定安的稱唿,也可以改成雲內李定安了。


    這一天,一大一小兩個人終於進入了雲內地界,也遇到了第一道雲內設立的關卡。


    半大娃子在確認這些攔路的軍兵,是恆安鎮轄下的官兵之後,立馬就像見了親人一般小跑著衝了上去。


    “俺要見……鎮將,俺爹讓俺來報信的……”


    帶刀漢子當即就傻了眼,他娘的,自己這是在路上撿了個禍害?


    (月票月票,三更換成兩更之後,更新的壓力確實沒那麽大了,隻是爭新書榜的那種動力也沒了,後麵的劇情阿草一直在設想,卻總沒辦法集中精神進行修飾完善,阿草正在努力走出這種倦怠期,也努力想讓之後的劇情有張力一些,阿草努力努力努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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