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時候,就在這兒咱們虜獲了成群的牛羊吧?”


    日漸西斜,遠方的長城沐浴在夕陽中,愜意的舒展著自己長長的身軀。


    步群和其他兩個領兵校尉都頗為感慨的點著頭,還不到一年,之前那場戰事卻好像過去了很久似的。


    突厥人並沒有像想象中,肆意的出入長城邊塞,將戰火燃燒到南邊去。


    今年過的竟然很平靜,其他的地方打的如火如荼,各種謠言滿天的飛,但恆安鎮……幾個校尉想到恆安鎮的情形,臉上多多少少都帶了些自傲出來。


    恆安鎮軍上下,以及雲內的百姓,過的都很安穩。


    雲內壯士,願意為恆安鎮將李定安效死。


    恆安鎮將士吃飽喝足,士氣飽滿,也願意用軍功來裝點自己的軍服。


    可以說,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恆安鎮在前後兩位將主的率領下,已是脫胎換骨,再非去年倉促成軍,來曆雜七雜八,拚湊而成的那支恆安鎮軍了。


    因為家眷都在雲內的關係,再加上經曆了幾場激戰,恆安鎮上下的歸屬感可就非是一般軍伍可比了。


    今年將主又帶兵出來,雖然麵對的還是強盛的突厥人,但這些領兵的軍官反而都是躍躍欲試,再無去年時臨戰時的忐忑了。


    步群最會拍馬屁,雖然屢次拍到了馬腿,但他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將主,咱們今年帶迴來的牛羊一定比去年的多,要不成,咱們就跟將主去大利城,洗了突厥汗賬,嘖嘖……”


    其他兩個校尉都是挪動腳步,想離這個滿嘴胡柴的家夥遠點。


    李破慣會治療這種不著調的家夥,“你說的也不錯,咱們這麽衝進雲中草原,總覺著有些兇險啊,你到是提醒了我,不如放你出去,帶兵到大利城轉上一圈,讓突厥人分散分散兵力。”


    “將主說的是,步將軍驍勇善戰,說不定真能攻進大利城,洗了突厥汗賬呢。”


    “若步將軍把突厥可汗的大旄弄迴來,那功勞可就了不得了。”


    步群呲牙咧嘴,連連瞪著兩個同僚,又有點擔心的問,“將主,您不會真的派俺去定襄郡吧?”


    李破哼了一聲,擺了擺手,“玩笑開過了,說正事啊,這次出去該怎麽走,各人該幹什麽,都給我聽清楚了。”


    “尉遲恭,步群。”


    尉遲和步群都愣了愣,相互看了一眼。


    都看對方挺不順眼,步群覺著尉遲一路升遷上來,靠著這個靠著那個的,沒多少本事,根本不配和自己同列。


    尉遲則覺著步群這人諂上欺下,算不得英雄豪傑,也就是資格老點罷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錯開目光,敲了敲胸膛,“末將在。”


    李破吩咐著,“你們兩個各帶一千人,出塞之後往東北走,之前都探好了的,不出五十裏,有個一千多人的部落,牛羊很多,周圍還有七八個小的附屬部落,記得,跟著斥候走,沿途不得放過一人。”


    “李五,陳三。”


    “末將在。”


    “你們跟各帶一千人向北,沿途遇敵,隻管殺過去,你們和另外兩千人,中間相隔不得超過三十裏,都不要走的太快,你們兩個還要截住從東邊逃往定襄郡報信的人。”


    “我帶五百人隨後,會在定襄郡邊緣處遊走,突厥汗賬方向若有異動,我會派人知會你們,一旦有警,你們立即放棄虜獲,迴軍南向。”


    “也不用太過擔心,突厥人沒多少防備,咱們快去快迴,八月裏就能舒服的在雲內城裏喝酒了。”


    “嗯,還要提一提的是,這次出去不但要弄些牛羊迴來,還要俘獲些突厥人,放下刀槍的男女,都要弄迴雲內來,對了,戰馬能少些就少些,咱們恆安鎮的戰馬太多了,都快養不活了。”


    幾個校尉吭吭哧哧的笑了起來,戰馬本來是好東西,但在恆安鎮這裏卻快成災了,本來之前還可能送去馬邑,說不準能換些糧食軍械迴來。


    但現在嘛,馬邑的劉武周很不是東西,王太守也在死盯著糧倉不放,送戰馬到馬邑城,那真就是肉包子打狗了,而且人家不定還說你一句傻子,何苦來哉?


    陳三不懂事,直愣愣的就問,“將主,你是說要弄些奴隸迴來?”


    李破笑眯眯的瞅了陳三一眼,頓時就讓陳三一縮脖子,跟這位久了,他的一些習慣也看在了人家眼裏,這麽笑的時候準是你說錯話,做錯事讓他給記住了。


    “什麽奴隸不奴隸的,真難聽,突厥人也是人,說不準看咱們這裏過的不錯,就留下來不走了呢,到時候給你們人人配個突厥婆娘怎麽樣?嗯,三郎得多配兩個,你看看他這身板,一個怎麽夠啊。”


    男人立即就又笑了起來,笑聲怎麽聽怎麽猥瑣。


    這個時候,又有人跳出來破壞融洽的氣氛,“突厥女子最喜歡勇猛的武士,你們好好打仗,我就給你們都找一個身份尊貴的女人做妻子。”


    顯然,這話是出自紅眼珠兒的突厥公主,沒人把漢話能說的這麽別扭。


    一群男人頓時不做聲了,心裏暗笑之餘,也覺著心裏熱乎乎的,這要是能娶個突厥貴族女子做婆娘,也很不錯嘛,你看將主都帶頭了,大家夥兒怎能落後?當然,正室是不用指望了。


    李破砸吧砸吧嘴,擺了擺手,“都散了吧,在這裏宿營一晚,明天出塞。”


    眾人一哄而散,李破迴頭看了看紅眼珠兒。


    紅眼珠兒特無辜,“我說錯了嗎?”


    李破揉了揉太陽穴,心說,你們誰都沒錯,就我錯了。


    隨即他便表情嚴肅,語氣沉重的道:“他們都是軍中的帶兵將領,以後我跟他們說話的時候,你少插嘴,知道嗎?”


    紅眼珠兒抿了抿嘴唇,往他身邊湊了湊,高大的身形,和飆猛的氣質,讓她怎麽也做不出楚楚可憐的樣子,李破怎麽看這都像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


    “我知道,他們都聽命於你,女人的話會讓他們對你的權威產生疑惑,但合適的獎賞,會讓他們為你拚死作戰的,你最看重他們哪一個?我可以讓親族嫁給他,聯姻才是維係忠誠最可靠的保證。”


    李破連連點頭,紅眼珠是越來越不見外了,而且已經開始進入角色。


    估計是李碧都拿她沒轍,這才又扔到了自己身邊,讓他自己看著辦了,尼瑪,讓他看著辦,那他娘的還能怎麽辦?


    李破想了想,“你也很是勇猛,聽說還是西突厥可汗親口加封的始波羅,這次出來,難道你就不想帶兵?老是跟在我身邊,可顯不出你的本事來。”


    阿史那榮真的眼睛又彎了起來,連酒紅色的瞳孔都擴散了不少,顯然是非常高興。


    “我說過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丈夫,到了草原上,我會為你遮擋箭矢和彎刀,隻要有我在,敵人就不會出現在你的馬前。”


    李破嗬嗬的笑了起來,這話聽著順耳,他抬手摸了摸紅眼珠的腦袋,嗯,有點高,不太順手。


    這會兒看不見紅眼珠兒了,人家眼睛眯縫的都成一條線兒了,頭一歪,正好搭在李破肩膀上。


    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李破現在就覺著,自己離三妻四妾的美好生活,好像並不太遙遠了。


    隨即,他就開始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咱們見麵那會兒才說了幾句話?你怎麽就想著要嫁給我了?”


    “隻有你……覺著我的眼睛很特別……”


    這個理由很強大,讓李破完全摸不著頭腦,而且,我說過她眼睛很特別嗎?沒有吧?


    “他們都說,我是受到了魔鬼的詛咒,才會有這樣一雙眼睛,母親生下我的時候,就想殺死我……就算是老師,也不喜歡我的眼睛,隻是他一直沒有說出來而已……”


    “隻有你……我的丈夫,在看到我的時候,充滿了驚喜,你很喜歡我有這樣一雙眼睛,是嗎?”


    原來是這麽迴事,這就是無信者的福利了嗎?


    這一晚,李破睡的很踏實,這不但是因為臨戰在即,他需要一個好的睡眠來養足精神,而且,他的身邊多出了一個忠誠的衛士,比嚴閭人,袁牧野之流靠譜多了。


    第二天,大軍拔營而起。


    四千騎兵,不急不緩的漫過長城,進入了雲中草原。


    實際上,直到這個時候,突厥人才剛剛算清楚了去年一戰的傷亡。


    這樣的效率,不能說突厥人無能,隻能說這就是草原部族固有的頑疾,突厥汗賬中的爭吵聲,迴響在大利城上空。


    始畢可汗對大隋的晉地也迅速失去了興趣,他那野心勃勃的目光轉向了西南。


    那裏的人們,都在渴望得到突厥汗國的支持,損失頗重的突厥諸部貴族們,也沒有意願在這一年發動什麽攻勢。


    於是,以往隋人那些慣用的那些手段,也就成為了始畢可汗的武器。


    當四千餘恆安鎮騎兵衝入雲中草原的時候,突厥人的使者正紛紛離開定襄郡,去往大隋西北各處,迴應著那些需要突厥汗國幫助的家夥。


    於是,一個個小可汗便就此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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