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一炷香的時間,高永建的副將和衙門的人走了出來,而糧行掌櫃的哭喪著臉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頭。


    待他們一走,那個糧行掌櫃的一屁股坐倒在門口,痛罵起來。


    王行之走到他身邊,他也沒注意,一邊抹淚一邊咒罵連連。


    “掌櫃的。”


    糧行掌櫃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一時沒認出他來。“買糧的去街頭那家,別家糧行已沒糧了。”


    “掌櫃的可認得我,飛狐縣黎家的。”


    “黎家。”掌櫃的復又抬頭看他。“喔,你不就是黎家那個小女婿麽?”


    “算是吧。”現在還不是,但遲早會是的。王行之臉不紅氣不喘的認下了。


    “你來定縣做啥?”如今的定縣隻準本地人出入,外地人壓根就進不來。


    “我本是來定縣購買工具的,隻進來以後卻出不去。”


    “哎,城門口都是那幫子土匪看著,你要出去難喲。”


    “掌櫃的,剛剛是不是駐軍的人和衙門的人來找你?”王行之試探的問。


    “哎,就是那幫子土匪。”糧行掌櫃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掌櫃的可願意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有什麽不能說的。那幫子土匪都敢這麽做了,我還有什麽不敢說的。”糧行掌櫃的請王行之與他一道進鋪子。


    王行之隨他進去後,嚇了一跳,平時鋪子裏滿滿當當存著糧食,如今各個米櫃空空如也,一粒米麵都沒有。這哪裏還能算是一個糧行。


    “這是怎麽迴事?鋪子裏怎一點米麵都沒有?”


    糧行掌櫃的指著這些空櫃子痛罵:“哎,就是那幫殺千刀幹的。”他罵著罵著不由得潸然淚下,控訴起那幫人的惡行。“蝗災發生後,百姓顆粒無收。雖說被蝗災之前被神秘人收購走一成糧食,可這也不影響咱們定縣人的自足自給。頂多糧價會比平時漲一倍也就頂天了。可那些駐軍來了定縣以後,全變了樣。”掌櫃的說道這裏,痛哭失聲。


    “是駐軍強購了你們的糧食?”


    “如果是這樣,我也不至於這般失態。”掌櫃的用袖子抹了把淚繼續道:“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自那幫土匪來到定縣以後,定縣的縣令和知州大人都被控製了起來,咱們再也沒見過他們。到是定縣的孫縣尉整日裏陪著那幫土匪走街串巷。”


    “剛剛陪著駐軍來的人是定縣孫縣尉?”


    “對,就是這個狗娘養的東西。他們一開始來咱們糧行,隻一通問和看。我們也沒防備著,就真真假假的說了幾句。可不想沒過幾天,孫縣尉就帶著一隊駐軍直接堵了糧行。他們告訴我要購買我所有的糧食。卻隻肯出平日糧價的一半。不說災荒年糧價已漲到八十文,就是平日裏也要五十五文,六十文一鬥。可他們隻肯出二十文。我當然不肯賣。結果這些土匪強盜直接上來就搬。我們糧行都是些小老百姓哪裏擋得住他們這種土匪行徑。整個糧行鋪子裏的米麵一下子被他們搬空。而原本說的二十文一鬥的錢也沒給。隻扔了一張借條給我們。”掌櫃的拿出一張再簡單不過的借條遞給王行之。


    “你說,他們這樣跟土匪還有什麽區別。”


    王行之看了下借條,這是以衙門的名義向他們購買的賑災糧。他不解的抬頭。


    “你以為是賑災用的?大錯特錯。後來我問了同行,大家都遭遇一樣。定縣幾十家糧行都是這個情況,鋪子裏糧食都被搶光了,誰也不敢再開張。”


    “我剛剛在西街還看到有一家糧行開著?”


    “你說的那家是外地人開的,在定縣開張不過半年功夫。也不知道他們使了什麽手段,那幫土匪沒動他們糧行。如今聽說他們的糧價已飆升至一貫一鬥。哎,可比銀子都要貴了,這起子人著實黑心。如今大概也隻有定縣的幾家富戶還吃得上飯罷。”


    “那今日他們上門又為何事?”


    “也不曉得是誰說的,這些土匪硬要我們把僅存的隔年糧也拿出來。那可是咱們家裏的口糧了啊,他們都不肯放過,是存心想讓我們都餓死麽。”說到這裏,掌櫃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吧嗒吧嗒掉個不停。


    “掌櫃的可曉得,他們搶購這麽多糧食有何用途?”強搶糧行,卻不用於賑災?那這些糧食到底去了哪裏?


    “他們說是要去賑災的,可你也看見了,咱們定縣的人都餓死一大片了,也沒見他們開倉賑災。”掌櫃的想了想,說道:“我今日有聽到一句,說是他們要湊齊十萬石糧食運出去。”


    “十萬石。”這麽多,不用於賑災,那要做什麽?


    “十萬石啊,這可是大半個定縣一年的收成了。那群殺千刀的說搶就搶。完全不顧我們的死活。”


    “掌櫃的莫要擔心,這事總有人會來管的。”


    “哎,他們可是一整支軍隊啊。誰來管?”糧行掌櫃的已絕望了。左右張望了一下,喃喃自語著:我得把家裏的口糧藏起來,斷不能讓這幫土匪搶了去。


    王行之從糧行出來,又去查探了駐軍駐紮的地方。他在定縣查探了兩天,這才出城迴飛狐縣。


    王行之剛迴飛狐縣,前腳才進家門。文氏攜著黎雅匆匆忙忙來到西廂房找他。


    “伯母找我何事?”原本王行之打算洗漱一番換件衣裳就去恆王府。卻被文氏堵在了屋裏。


    “王行之,你是不是剛從定縣迴來?”文氏焦急著問。


    “是,伯母。”王行之無聲地問著黎雅,到底怎麽迴事。黎雅用口型迴了“黎瓊”兩字。


    王行之便心裏有數。


    “定縣如何了?你可曉得永安寺的情況?”


    “伯母,您別急,我雖不曉得永安寺如何,但定縣這情況馬上就能好轉。屆時永安寺也會安然無恙。”


    “王行之,伯母求你,定要保我女兒黎瓊的平安。如果可以,伯母求你去永安寺把瓊兒接迴來罷。”


    “嗯,我會記著您的話。”


    王行之送走文氏,胡亂洗漱了一番換了件幹淨的衣裳便直奔恆王府。


    王行之把定縣打聽到的消息捋順了思緒一五一十告訴高元鈞。


    “你是說定縣有慶王府的駐軍把持著?”


    “對,慶王把寧州的駐軍調撥了一支過來,高永建親自帶的隊。”


    “慶王。”高元鈞長指在桌麵上點啊點,“慶王深得父王信任,我實在想不通他這一招是和用意。”當年起事時,慶王的功勞與衛國公旗鼓相當。之後慶王又為大齊立下不少戰功,是以陛下破例封他為藩王。而慶王雖和皇家同信,實則並沒有什麽血緣關係。


    “高永建與定縣衙門的孫縣尉合謀,強搶了定縣數十家糧行,屯糧十萬石。對外宣稱是賑災,可定縣已餓死大片,官府並未有開倉放糧的舉動。那他們屯糧十萬石所謂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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