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就位,那高縣尉竟不用站到案下來,逕自坐在縣令左下首的位置。


    看到這情況,外頭的百姓都道:這案子連審都不用審了。被告人坐在左下首,這不是明擺著要官官相護了麽。大家都替黎家人捏了把汗。


    而身為原告辯護人的王行之,絲毫不見焦急,神情自若。


    倒是場外的百姓紛紛議論開了。“這年輕人也是個沒腦子的,連這樣的形勢都看不懂,再告下去也是徒勞。”


    隻人群中有個不同見解的人道:“爾等為何不猜年輕人是胸有成竹呢?”


    “這年輕人一看就不是我們文縣的人。在文縣誰人不知高縣尉。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你別看坐在正中間的是縣令。你可曉得真正判案的乃是高縣尉。”


    “爾等不可亂說,如若高縣尉當真如此,那便是犯罪。”


    “犯罪?”有人嗤笑他:“你一看就是個外地人。在文縣,高縣尉就是律法,有沒有罪不用看證據,隻要他說有就有,沒有便是沒有。”


    那人聽罷,不再言語,隻專心看著堂裏審案。


    審案開始,文縣縣令驚堂木一拍,整個大堂頓時安靜下來。


    “堂下何人?所謂何事?”


    “在下王行之,狀告文縣高縣尉公報私仇,以權謀私。”


    “大膽,縣尉是何許人也,豈是你等想告就告的。”


    “在下告發的狀紙早幾日已遞交至官衙。大人可一看究竟。”


    隨後師爺呈上狀紙,文縣縣令接過狀紙,假意瞄了幾眼就放置一邊。這案件的經過他早已爛熟於心,哪裏需要再逐字逐句研讀。


    “你狀告朝廷命官,倘若審理後為誣告,可是要吃板子的。”


    “在下清楚,誣告者杖責八十。”


    原本文縣縣令還想以此來恐嚇對方撤訴。哪曉得人家也很懂法律的。他朝高縣尉看過去。高縣尉向他微微頷首。


    “堂下之人為何見了本官不跪?”


    “在下不才,略有品階在。”那縣令一聽,心裏一緊,有品階,莫不是京裏來的。可他不曾聽聞京裏有如此年輕的高官。京裏的人員還是高縣尉比較熟悉。他又轉頭看向高縣尉,以眼神問詢。高縣尉老眼一眯,想了想也不記得有這麽年輕的京官。便朝縣令悄悄的打了個手勢。


    那縣令得到指示,道:“拿出來一閱。”


    王行之自袖子裏拿出一顆印章。縣令讓師爺前去辨認。那師爺走下堂,拿過印章辨認了一會兒。迴稟:“大人,此乃六品昭武校尉的印簽。”


    文縣縣令心裏默默地盤算了下,雖說這品階比他高吧,可是軍隊裏的人大多也沒什麽實權。但凡京中權貴子弟都是不願意投軍從底層升上來的。這麽一想,他很快就拿捏好了分寸。說話也變得客氣些:“校尉與黎家是何關係?按照本朝律法,當事人或家屬可狀告,事不關已者不予受理。”


    “被押入大牢的黎靜言乃我未來妻舅。大人算不算親屬。”


    “算,勉強算是。”文縣縣令答。高縣尉狠皺眉頭,竟不曉得黎家還有這樣的親戚。


    “據本官多日搜集的證據顯示,黎靜言確有罪,他參與黎家大房騙婚一案,損害高家千金名譽。此等種種皆為屬實。”


    “大人,黎靜言從未參與黎家大房騙婚。他被押入大牢,乃是高縣尉公報私仇的結果。”


    高縣尉被這般指控,已是坐不住,騰地站了起來,大聲辯駁:“你休得誣衊本官。黎靜言罪證確鑿,何來公報私仇之說。”


    “本月初四那日,高縣尉要高家四少夫人黎芳出麵約見黎靜言至如意樓商談。黎芳約見的理由為想辦法解救王氏。黎靜言作為孫子自不敢遲疑,自去赴約。哪知到了包間才曉得,是高縣尉借黎芳之口來約他談判。高縣尉讓黎靜言娶高家千金高雲雲,如此便放過黎家大房。可黎靜言斷然拒絕,高縣尉惱羞成怒,隨命等候在樓下的衙役綁人。不聽當事人辯解,自行以騙婚罪名將他打入大牢。”


    聽完整個敘述,場外的百姓譁然。“竟真有此事。還以為是謠傳。”


    “這事早幾日便傳遍了文縣。如今是真真切切坐實了。”


    “你…。你血口噴人。”高縣尉駭然,他竟不知這般隱秘安排的見麵已被傳的人盡皆知。他這會兒急了,疾步走下堂,朝堂上縣令一拱手,疾言厲色道:“大人明鑑,絕無此事。此人誣衊本官。當以杖責八十。”


    “咳咳,高縣尉,此乃昭武校尉,有品階的。”文縣縣令已知高縣尉亂了方寸,輕咳提醒。


    “有品階怎麽了,有品階也不能誣衊本官。”高縣尉當堂斥責。


    文縣縣令很沒麵子。平時高縣尉仗著京中有人撐腰,在文縣向來都是大權一把抓。私底下也很不給他這個縣令麵子。可今兒是在大堂上,且當著眾百姓的麵,他竟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裏。


    文縣縣令當即沉下臉,驚堂木一拍,“大堂之上休得無禮。”


    “大人,高縣尉口口聲聲道黎靜言罪證確鑿,煩請大人出具罪證或請出證人。”


    “準了。”驚堂木一拍,“帶人證王氏,錢氏,黎文斌上堂指證。帶黎靜言上堂。”


    文縣縣令高聲唱罷。衙役六人即刻前去提人上堂。


    高縣尉氣得仰倒,整個訴訟已漸漸失控。


    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昭武校尉生生打亂了他整盤計劃。


    王行之仍是那副泰然自若狀,訴訟已來到最關鍵時刻。他還是那樣不急不躁,昂首挺胸的站在那裏。反觀高縣尉已麵露焦燥。


    王行之狀似不經意的往大堂外的人群中一瞥。人群中有人朝他微微一頷首。他眨了下眼迴之。


    沒多久,人群裏又扒拉進來幾個人。正是黎如晦和黎雅兄妹倆帶著證人趕來了。


    他看到她,朝她微微一笑。漂亮的俊眸仿佛在告訴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迴以感激的燦笑。兩人的默契盡在不言之中。


    第八十九章當堂對峙


    王氏、錢氏並黎文斌一道,最先被押出來。三人在牢裏待了幾天已有些麵黃肌瘦。跟著被帶出來的是黎靜言。因黎靜言有功名在身,這些衙役倒不敢粗魯對待,而是好好的將人請到堂上。


    “堂下之人一一報上名來。”文縣縣令沉聲說道,威嚴無匹。


    “民婦王桃英,文縣本地人。”王氏怯懦的低著頭,羞憤的要死。


    “民婦錢金兒,文縣本地人。”錢氏平日裏還張牙舞爪的,在牢裏待了幾天到學會安穩了。


    “草民黎文斌,文縣本地人。”黎文斌呲牙咧嘴的換了個姿勢下跪。他最慘,自進了牢房便被教訓了幾次。身上已是血痕累累,卻不敢亂叫。


    “晚生黎靜言,文縣人士。”黎靜言不卑不亢,直挺挺的站在堂下。


    文縣縣令驚堂木一拍,警告道:“爾等今日所言務必屬實,如有隱瞞或造謠,必定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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