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迴府的一路,燕明戈都沒跟她說半句話。

    到了驛站,荊禾把腳凳放到了馬車下方,林初抱著孩子,不好搭著荊禾的手下車,就打算直接走下去。

    橫空攔出一隻手,她抱著孩子,那隻大手直接勾著她的腰把她給放到了地上。

    林初看著轉頭就走的燕明戈,有點囧。

    她知道燕明戈看到那封和離書,又得知自己一聲不吭就跑出去,肯定會發怒。

    燕明戈如果是直接兇她,她興許還有底氣兇迴去,但燕明戈這般,她到不知怎麽接招了。

    確實是她先作的,可燕明戈這樣一點台階也不給,她下不來啊。

    林初歎了口氣,抱著燕珂進了驛站大門。

    她本打算直接迴房間,夫妻之間有什麽話,還是關起門來比較好說。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宋拓突然攔下來了她,恭敬道:“夫人,主子讓你去前廳那邊。”

    “我知曉了。”林初麵上一派淡然,心中卻不怎麽有底。

    丫的,忘記自己作的對象是喜怒無常大反派了!

    荊禾也鮮少見到燕明戈這個樣子,她擔心燕明戈是真動了氣性,同林初一道前往前廳的時候,便對林初道:“夫人,主子宮宴上帶迴來了一個女人,您就以這個為由,說是出去散散心吧,您說得可憐些,主子就不忍心生您的氣了。”

    “瞧你這說的,我還怕了他不成!”林初死鴨子嘴硬,隨即又低頭對小燕珂道:“團團啊,一會兒你爹要是敢兇娘親,你就可勁兒的哭。”

    荊禾:“……”

    說好的不怕呢。

    主仆二人進了前廳,才發現江晚月也在,還有一個中年婦人。

    燕明戈坐在梨花木大交椅上,微微側著頭,旁邊的黃梨木桌上是丫鬟剛上的一盞熱茶,絲絲熱氣白霧一般升起,讓燕明戈麵容模糊了幾分,可那一身陰鬱之氣還是駭人得很。

    “給夫人看座。”說這話的時候,燕明戈還是沒看林初一眼。

    很快就有下人抬了一把椅子給林初坐。

    林初抱著燕珂坐了上去,麵上還是不動聲色。

    燕明戈這才冷漠說了聲:“開始吧。”

    站在大廳之中的江晚月難堪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渾身發抖。

    她旁邊的江燕氏見她這般,就拍了一下她的手,

    壓低了嗓音道:“月兒,娘知道你最懂事,你快說啊,這是在救你爹啊!”

    雖然江燕氏的嗓音壓得很低,但還是被林初聽到了。江晚月什麽身份,她是弄清楚了的,眼前這個婦人,聽她這句話,林初也猜到是誰了。

    她不知燕明戈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一言不發坐在那兒。

    江晚月看著林初,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才發出聲音:“我心腸惡毒、不知廉恥、不識好歹,我是個賤婢,昨夜衝撞了嫂嫂,都是我的不是,我願自罰三十個嘴巴子,懇求嫂嫂別再生我的氣。”

    說到後麵,江晚月眼淚簌簌直掉,哭得雙肩都顫動了起來。

    看得出她這次是真哭,一個姑娘家的被這般下臉麵,的確是沒臉做人了。

    林初有些詫異朝燕明戈望去,江晚月說的惡毒、賤婢,都是江晚月昨天用來罵她的,現在江晚月把這些詞都用到她自己身上了,這是燕明戈在給她出氣?

    “珩哥兒啊,你看這,月兒道歉也道了,這事就這麽結了吧?”江燕氏看向燕明戈,若說上午她還一心想算計燕明戈,從他這兒撈什麽好處,現在就隻剩驚恐了。

    浸淫在內宅的婦人心中彎彎道道多,上不得台麵的手法也多。但沙場上的將軍,麵臨敵軍的陰謀詭計時,比這內宅之爭殘酷了不知多少倍,他們怎麽可能識不破這些粗劣的伎倆?

    想要恐嚇一個人,審俘虜的那些手法還沒拿出來,江燕氏就被嚇破膽了。

    燕明戈半個眼神都沒給江燕氏,隻衝著林初一揚下巴:“問我夫人有沒有原諒你。”

    也不知燕明戈是怎麽恐嚇這母女的,江晚月一聽見燕明戈的聲音就嚇得渾身發抖,她哭著看向林初,聲音裏帶上了幾分祈求:“嫂嫂,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

    林初看這姑娘雙眼腫得跟核桃一樣,沉默了片刻,道:“下不為例。”

    江晚月幾乎可以稱之為感激涕零,說了句“謝謝嫂嫂”,抬起雙手就左右開弓開始打自己耳刮子。

    她是下了實力氣的,沒打兩下臉就紅了。

    林初見她這番舉動,眉頭皺起,道:“這三十嘴巴子就作罷吧。”

    不是她心軟,隻是這江晚月雖然嘴巴壞了些,但也沒做什麽實質性傷害她的事。江晚月在她看來,就是又蠢又可憐。

    江晚月已經被逼成這樣給她道歉,再看著她自打三十耳光,林初

    自問沒這種特殊嗜好。

    燕明戈沒有發話,江晚月不敢停。

    聽著那清脆的耳光聲,林初心中莫名煩躁,斥了句:“要打出去打。”

    燕明戈這才出聲:“不用打了,下去。”

    江晚月已經打了自己快十個耳光,兩頰高高腫起。她眼淚掉不停,被江燕氏扶著走出去了。

    林初哄著燕珂,心中有幾分自己都說不清的煩亂。生下女兒後,她的母性的確是多了些,隻盼著她今日的心軟,能讓江晚月領情,不要再給她生出什麽幺蛾子。

    夫妻二人各自想著事情,大廳裏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宮宴上,是我疏忽,著了別人的道,喝醉了。”燕明戈受不了這陣沉默,出言打破寂靜。

    “但你放心,我跟她之間,什麽事都沒有。”燕明戈怕林初誤會,又補充了句。

    燕明戈給了台階,林初當即就順著下了,她咳嗽兩聲道:“我也是昨夜被氣狠了……”

    誰料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燕明戈冷笑著打斷:“氣狠了?氣狠了就不問青紅皂白跟我說和離?氣狠了就一聲不吭抱著女兒一出去就是半日?”

    燕明戈越說聲音越大,後麵幾乎是用吼的。

    荊禾嚇了一跳,想勸說燕明戈,剛叫了聲主子,就被燕明戈怒斥一句:“滾出去!”

    林初也傻了,她沒想到燕明戈會氣成這樣,半天沒迴過神來。

    “主子,夫人真的隻是被氣到了出去散散心……”

    “滾!”

    燕明戈一甩袖,將桌上的茶盞摔碎在荊禾腳邊,碎片砸得到處都是。

    荊禾也十分畏懼這般模樣的燕明戈,但她擔心林初,不敢出去,還是宋拓進來一把將她拉出去了。

    大廳裏再也沒有旁人,燕明戈才一步步走向林初。

    林初心口不受控製的咚咚狂跳起來,有一瞬間腦子都是空白的。

    燕明戈在她跟前站定,居高臨下望著她,雙目猩紅,戾氣橫生,他抬起手。

    林初都懷疑他是不是要打自己,但燕明戈隻是像觸碰易碎的珍寶一般輕輕摸了一下她的臉。

    有水澤從燕明戈眼角飛快的溢出,他神情罕見的脆弱,嗓音顫抖得幾近哽咽:“你怎麽可以說和離?”

    林初眨了一下眼,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燕明戈嚇到了,身體做出了本能反應,眼淚

    跟滾豆子似的一下子就出來了。

    一見她哭,燕明戈就慌了,他笨拙幫她擦臉上的淚珠:“對不起,我不該兇你。”

    林初胡亂搖搖頭,眼淚還是掉不停。

    “林初,你我是夫妻,我們是要攜手過一輩子的人。我讓你生氣了,你可以發脾氣,但不能拿和離說事,知道嗎?”燕明戈一邊幫林初擦淚一邊道,他嗓音很溫和,卻是不容拒絕的。

    林初知道自己怕是作過頭了,但那個一向寵著她的人突然這麽兇,她心中還是莫名委屈,可能女人就是一種矯情的生物吧,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

    她一邊抹淚一邊點頭,眼眶通紅,嘴巴抿得緊緊的,看著就可憐兮兮。

    燕明戈輕歎一聲,挑起了她的下巴,露出一絲苦笑:“林初,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一直在努力變好?”

    想起原著中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大反派,林初對燕明戈更加愧疚,她低聲道:“對不起……”

    燕明戈卻是搖頭:“林初,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聽你說對不起的。”

    林初心底一個咯噔,她把大反派的心給傷透了?

    不是為了聽她說對不起,這不意外著大反派不肯接受她的道歉?

    林初正考慮自己要不要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挽迴一下大反派,就聽燕明戈陰沉沉道:“從今日起,夫人練的字帖,就換成婚書吧,每日臨摹十遍!”

    林初瞪大了眼。

    婚書,是古代人類似於結婚證的東西,婚書上還印有誓詞。林初隻記得前兩句是什麽“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燕明戈嗓音幽幽:“夫人每日臨摹婚書,自然就會記得婚誓的每一句,不會再動不動就說和離了。”

    林初幾乎是破涕而笑:“你嚇死我了。”她抬手抹淚。

    燕明戈睨著她:“你說清楚,是誰嚇誰?”

    林初立馬認慫,縮著脖子不說話。

    燕明戈這才道:“我清醒後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出氣,你倒好,又是要跟我和離,又是偷跑出去!”

    林初弱弱反駁:“我是明目張膽出去的。”

    燕明戈盯著她不說話。

    林初咳嗽兩聲,趕緊岔開話題:“我這是為了引蛇出洞嘛,你那表妹,看著也不是太聰明的樣子,總不能她就把你給算計了吧。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找我的竟會是長公主。”

    “長公主?”燕明戈一聽林初見到了長公主,也是臉色微變。

    林初就把在鳴玉樓遇到長公主的事細說了。

    燕明戈命人把他們從漠北帶來的隨行醫官請過來,醫官看了長公主給林初的方子,言方子前半部分藥材的確是助孕的藥材,後麵那十幾味藥材,卻是製作寒石散的。

    林初不知寒石散是何物,聽了醫官解釋,心下也是一驚。

    寒石散是一種毒,卻不是當場就要人命,而是讓人吸食成癮,最後一日不吸寒石散,便痛苦難耐,恨不能去死。但若一直吸食,也會五髒衰竭而死!

    前朝因為滿朝文武吸食寒石散,最後導致滅國,祖皇帝繼位之後,就嚴禁寒石散流傳,製作寒石散的方士被殺,藥方也焚燒殆盡,自此寒石散失傳。

    這醫官的爺爺當年若不是碰巧去異邦遊曆一遭,隻怕也被殺了。

    燕明戈交代了醫官幾句,醫官再三保證不會走漏風聲,這才退下了。

    林初隻覺得京城像是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正在向她們收攏。

    燕明戈大掌落在林初肩頭:“別怕。”

    林初偏過頭靠在了燕明戈身上:“相公,等陛下的封賞下來了,咱們就迴漠北吧。”

    京城這趟渾水,她不想再沾染了。

    燕明戈揉揉她的頭發,寵溺說了聲好。

    隔日燕明戈的封賞就下來了。

    新帝封了燕明戈為大昭開國史上第一位異性藩王,割地西北,封號鎮北王。

    王侯郡主都是成年之後才有封號的,但燕珂未滿周歲,就被沈錚賜了婧北郡主的封號。

    林初自己也成了朝野之上最年輕的一品誥命夫人,一時間,燕家這滔天的榮耀,羨煞了旁人。

    幫隨著封號一並賞下來的,還有一座氣派大宅院,良田千頃,黃金萬兩。

    林初知道她們過不了多久就要迴西北了,也沒讓人怎麽翻修沈錚賞下的宅子,簡單收拾一下,就住了進去。

    沈錚宅院都賞下來了,她們總不能還住在驛站。

    燕珂的百日宴也近了,林初原先是想自家人給孩子慶祝就行了,但眼下這局麵,怕是不得不大辦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燕明戈:你怎麽可以說和離!【二哈式咆哮】

    林初:嗚……你兇我……你竟然兇我

    !【戰術大哭】

    燕明戈:……我錯了,我不該兇你。【一臉懵逼認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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