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關外各方勢力盤踞,你在家中都能叫人鑽了空子,我怎放心你出門?”燕明戈一身戎甲,雙手撐在桌上看沙圖,聽到林初的話,擰著眉心抬起頭來。

    軍帳中沒有其他人,林初說話也不用顧忌太多:“但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的。或者說,相公現在能找到識得硫磺和硝石的人?”

    燕明戈麵露疑惑:“那兩樣東西,是術士們煉丹才會用到的,你要來作甚?”

    林初坦白道:“製武器。”

    燕明戈:“……你是打算煉一批毒丹,拿去給敵軍投毒?”

    林初麵無表情盯著他。

    燕明戈尷尬咳嗽兩聲:“硝石和硫磺一起用除了用來煉丹,也沒別的用處了。”

    林初道:“等我研製出來,你就知曉他們的了不得之處。”

    燕明戈手指在桌上敲打著,沉思片刻道:“你若執意要去,我便同你一道。”

    聽他這麽說,林初看著他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又有幾分心疼,這些天他為了冶鐵煉兵器的事,都沒怎麽休息,於是她迴絕道:“蠻子之前雖然被打退了,但是一直盤踞在姚城三十裏外,指不定什麽時候又會反擊,你還是留守姚城比較好,我帶著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前去就好了。”

    燕明戈眉頭皺得深了些,還想再說些什麽,帳外突然傳來斥候兵的一聲大喊:“報——”

    林初循聲往帳外望去,隻見一個穿著大昭兵服的小兵撩開帳簾匆匆忙忙跑進來,向著燕明戈單膝跪地抱拳道:“稟將軍,右先鋒被蠻子生擒了!”

    “右先鋒?”燕明戈整個人都往椅背上一靠,神色間已能看出他極度不悅:“姚城都沒跟薩蠻軍隊開戰,他是怎麽被擒的?”

    斥候兵猶豫了一下,才道:“開采鐵礦迴程途中,咱們的人馬跟一小隊蠻子遇上了。”

    “交戰了?”燕明戈語氣中壓抑著怒火:“唐九迴來了沒?”

    “唐副將押送鐵礦迴來的。”斥候兵道。

    燕明戈道:“把人給我叫過來。”

    等斥候兵退出去了,林初見燕明戈揉著眉心,神色間有些不耐煩,她走過去幫他按了按太陽穴的位置。

    “手勁兒再大點。”燕明戈閉著眼睛道。

    “這右先鋒是誰?”林初看燕明戈挺煩心的樣子,想跟他說說話,解解煩。

    “一個

    飯桶。”燕明戈薄唇犀利吐出這幾個字。

    林初一腦門問號,唐九在這時一撩帳簾走進來:“大哥,聽說你找我?”

    看見林初,唐九當即又衝著林初行了一禮:“嫂嫂也在。”

    燕明戈在姚城這幫兄弟麵前素來沒什麽架子,指了旁邊一把椅子,對唐九道:“坐。”

    唐九坐下了,燕明戈才道:“那個右先鋒是怎麽迴事?”

    提起這事,唐九也是一肚子火,罵道:“朱有連那廝?他好大喜功,被蠻子發現的時候,老子跟他說不要戀戰,撕開一個口子就突圍。他聽說領兵的是薩蠻王庭的什麽王子,非要追著蠻子打,說什麽捉了王子逼蠻子退兵。好在咱們人多,蠻子不敵潰逃,他又帶人追上去,我怎麽叫都叫不住。誰知那是蠻子的計謀,直接生擒了他!”

    燕明戈聽得冒火,罵了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報——”營外又傳來斥候兵的聲音,一個斥候兵跑進來,高舉手中一封信函:“薩蠻大漢的信。”

    “捉了一個草包先鋒,難不成唿延嘯還想跟我獅子大開口不成?”燕明戈看向林初:“把信拆開。”

    林初走過去拿了斥候兵手上的信件,拆開後取出信紙抖開。

    燕明戈揉著眉心道:“念。”

    林初瞧了一眼那鬼畫符一樣的薩蠻文,默默望著燕明戈,然後把信放到了他跟前。

    燕明戈錯愣看了林初一眼,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林初不識薩蠻文,他咳嗽兩聲,自己飛速掃了一眼信紙,隨即嗤笑一聲:“唿延嘯倒也真敢開口。”

    這話引起了唐九的興趣,他問:“唿延嘯在信上說了什麽?”

    “用帶迴來的那三十車鐵礦換朱有連一命。”燕明戈道。

    “朱有連那命也值這麽多?”唐九頓時就怒了,“他是咎由自取!”

    “將軍,趙將軍求見!”燕明戈還沒搭話,帳外又傳來了稟報聲。

    唐九一臉怒容:“八成是來給朱有連求情的,就朱有連那副孬種樣,他若不是趙副將的女婿,能坐到右先鋒的位置才怪!”

    “這些人都是姚城的老將,平日裏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如今倒是可以借機敲打一番。”燕明戈道,他提高了聲音對門外的守衛道:“讓他進來。”

    趙副將畢竟是外男,這又是軍營,林初不好在他們商議軍事時呆著這裏,燕明戈道:“你去後麵

    的隔間等我。”

    林初撩開旁邊的簾幕進了後麵的隔間,這隔間雖小,但十分的簡潔。放了一張軍床和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還有茶壺和水杯,林初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床沿慢慢喝。

    軍床比起家中的拔步床硬了很多,靠牆放著一床疊起來的薄被。

    燕明戈一向是不怕冷的,之前隆冬的時候,他跟她一起睡,因為被子太厚了,燕明戈經常半夜悶出一身汗,索性不蓋被子睡。

    林初聽了一會兒燕明戈和趙副將的談話,無非是趙副將想給自己的女婿求情,讓燕明戈救人。

    燕明戈是軍中出了名的冷麵閻羅,嘴巴也毒,說的那些話,把趙副將的臉麵落了個幹淨。

    林初從中聽出了針對之意,怕是燕明戈還在記恨上次趙副將把她關在南城門之外一事。她心口暖暖的,卻也不希望因為自己,讓燕明戈在處理軍務上有失偏頗。

    那批鐵礦已經成了廢石,蠻子想要,林初覺得給蠻子也未嚐不可。隻是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蠻子要這批鐵礦,也是想冶鐵煉兵嗎?

    她聽了一會兒,就有些犯困,幹脆脫了鞋襪,準備合衣在燕明戈軍床上躺一會兒。

    這一躺,還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燕明戈叫醒她的時候,都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林初是第一次在軍營裏吃飯,還有幾分新奇。

    盡管已經做好軍營裏的吃食不會太精細的準備,但是看到小兵送來的兩碗清粥和四個粗麵饅頭時,林初還是驚住了。

    燕明戈拿起饅頭就啃去了五分之一,從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這饅頭難以下咽。

    林初拿了一個饅頭小小啃了一口,麵很粗,林初嚼了很久才吞下去,還是梗喉嚨。

    “別吃饅頭了,喝點粥墊墊肚子,迴去再吃宵夜。”燕明戈拿過她手中的饅頭,就著她咬過的地方把那個饅頭也吃下了。

    林初躊躇了許久,還是問了出來:“相公,軍營裏是不是缺糧了?”

    燕明戈看她一眼,嗓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不缺,但也不多了,早晚吃清粥饅頭,午間再吃飯,能撐久一些。”

    林初捧著粗陶碗小口下口的喝粥,心中卻百味陳雜,她在家中久未出門,平日裏采買食材也是宋拓手底下的人去辦。

    府上一日三餐都有飯有肉,她平日裏看賬目時,也沒發現采買食材的銀錢支出變多了,還不知姚城已

    經陷入斷糧危機。

    “在想什麽。”燕明戈打斷她的思緒。

    林初看著燕明戈緩緩道:“我賬目裏,采買食材原本多支出的銀子,是你幫我填上的吧?”

    燕明戈睨她一眼:“你我本是夫妻,為何要說是幫?”

    林初垂著頭道:“你填補賬目上的銀子,是不想讓我知道斷糧一事?”

    燕明戈望著林初,歎了一口氣:“斷糧不會持續太久的,你知道了也是徒增憂心,府上的吃穿用度,一切照舊就好,我說過了,不會讓你再吃苦的。”

    林初聽得鼻子發酸,她問:“那怎麽解決斷糧一事?相公你有法子嗎?”

    她之前一直想著打造出兵器就能解決斷糧危機,卻沒想到,斷糧來得這般快。

    對於她的問題,燕明戈隻是沉默。

    事已至此,林初總算明白為何慕行風要在這時候來關外了,他並不是毫無籌碼的想讓燕明戈歸順三皇子,而是……他在等燕明戈毫無掙紮餘力的那一刻。

    越想越氣,林初直接罵了出來:“六皇子就這樣放任西北大軍不管不顧,他就不怕西北大軍投奔三皇子嗎?他有沒有腦子啊!”

    燕明戈眸光微動,最後隻握住林初的手:“不管到了哪番田地,我都會保你一片安寧。”

    林初一把揮開燕明戈的手站起來,後者麵色剛陰下來,就見林初雙手重重撐在桌子上,咬牙切齒一副要和誰拚命的神情:“相公,我們連夜去采硝石和硫磺!”

    她就不信她用咋藥炸不出一條王道來!

    燕明戈好笑又無奈:“大晚上的你分得清什麽是硝石什麽是硫磺嗎?先迴府吧。糧草的事你別操心,我已經派人假扮米商去蘇杭一帶買米了。”

    聽到米商二字,林初突然渾身一個激靈:“相公,你派去的人是誰?”

    燕明戈看林初的眼神頗有幾分意外,似乎疑惑她為何會突然問這個,但還是迴答道:“以前的一個友人。”

    林初心中警鈴大作,終於出現了……原著中那個背叛燕明戈,讓他險些死在姚城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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