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目光都齊刷刷朝林初看來。

    江晚雪眸中飛快的閃過什麽,麵上卻是有些惶恐的看向林初,好像林初一直欺壓她似的,“嫂嫂為何不許燕哥哥喝我煎的藥?”

    她這話一語雙關,既有林初針對她的意思,又暗指林初為了爭風吃醋不顧燕明戈的身體。

    林初目光複雜的看了江晚雪一眼,隨即也露出一抹笑,隻不過笑意並未抵達眼底,“韓娘子哪裏話,相公傷勢嚴重,我素來是掐著時辰煎藥給相公喝的。都說是藥三分毒,相公早上才喝了藥,這碗藥……還是留到中午再喝吧。”

    許是神經緊繃的緣故,林初掌心全是汗。

    當著正主的麵撒謊……林初心中還是十分忐忑。

    她的目光越過江晚雪,跟燕明戈的視線在空中交匯,發現燕明戈正若有所思的睨著她,上挑的眼角那不經意泄出的幾分戲謔,和昨夜那個異常妖異的他重合在一起。

    林初突然打了個冷顫,她有一種錯覺……

    燕明戈知道江晚雪做的一切!

    甚至他就在等著江晚雪自投羅網!

    林初這番解釋再合理不過,江晚雪臉色頓時有些訕訕的,端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看向林初,麵上一派楚楚可憐,眼中卻有幾分怨毒冰冷,“我見廚房煎藥的罐子幹幹淨淨,以為嫂嫂還沒煎藥,那時嫂嫂又不在家中,便自作主張把藥煎了,不想倒是辦了件蠢事。”

    江晚雪的話讓林初移開了同燕明戈交匯的視線,既然燕明戈沒有戳破她的謊言,林初也就把戲做足了!

    江晚雪話裏話外都暗指她沒給燕明戈煎藥,大清早又不知不見了人影,原主本身名聲可不咋地,若是被外人聽了去,指不定怎麽想。

    林初笑得眯起眼,“每次給相公煎完藥,我都會把藥渣倒在泔水桶裏,再將藥罐子洗幹淨了,已備下次煎藥用,不想倒是叫韓娘子誤會了。方才君燁那孩子抓小雞被母雞啄了,哭得厲害,我心疼那孩子,才領著他去宋嬸那邊找了些止疼的藥膏給他敷著。”

    她佯裝疑惑問了一句,“韓娘子之前去哪兒了?君燁那孩子啊,哭得嗓子都發啞了,都不見韓娘子出來寬慰他一句。”

    林初故意戳江晚雪的軟肋。

    對付那種處處裝柔弱扮可憐,背地裏又蔫兒壞的小白蓮,多年看宮鬥劇宅鬥文的經驗告訴林初,你得比她更能演更能作還得踩她痛腳!

    之前她不知道原著中江晚雪的人設,本著男主母親都該是美麗善良賢淑的理念,又摸不清燕明戈對江晚雪的態度,才對她處處客氣忍讓,誰能想竟然讓對方蹬鼻子上臉了!

    林初這麽一番夾槍帶棒的話本來讓江晚雪臉色極為難看,可是聽到後麵又有了幾分慌亂,“燁兒……”

    林初趁機接過她手中的碗,道,“孩子在宋嬸家裏呢,韓娘子若是擔心便過去看看吧。”

    孩子的事麵前,江晚雪也顧不得其他的了,匆匆出了院門。

    林初輕輕舒了一口氣,抬眸時,不期然又撞入了燕明戈那意味深長的目光裏。

    林初微微一怔,隨即躲開了那讓她惶恐不安的目光。

    “我把藥倒迴藥罐裏溫著。”她找了個借口溜迴廚房。

    離開了燕明戈的視線範圍,林初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她抱著頭坐在矮木墩上,有些懊惱自己剛才的舉動。

    燕明戈說聰明的人都活不長,就是在警告她不要過多的插手此事。

    既然燕明戈都察覺到江晚雪不簡單了,憑著他的警惕,應該是提防著的,哪用得著自己跟隻小醜似的到處蹦噠?

    之前還在吐槽江晚雪是秋後的螞蚱,自己現在隻怕是得死在江晚雪前麵了吧……

    林初為自己的作死苦惱不已。

    天氣嚴寒,小灰狗也不往外跑,就縮在廚房的稻草堆裏取暖,見林初一個人坐在灶台後麵,就邁著小短腿來到林初腳邊一個勁兒的蹭,小尾巴使勁兒搖啊搖。

    林初伸出兩根手指撓了撓它的後背,小灰狗舒服得直哼哼。

    林初戳著它毛茸茸的腦袋道,“你說我好歹是個掌握全書劇情的穿書人士,看過的宮鬥宅鬥也不計其數了,怎麽著……也不能比這個段數不高的小白蓮先炮灰掉吧?”

    想了想陰晴不定的燕明戈,林初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被動下去了!

    而且……如果這藥是蘭芝給的,江晚雪初來羌城,是怎麽認識蘭芝的?為何又要害燕明戈?

    不管怎樣,她得弄清楚江晚雪到底想幹什麽!

    屋中。

    胡軍醫正在給燕明戈換藥,扔在地上的舊紗布上有暗黑色的血跡,胡軍醫將檢查了一下燕明戈胸前那道最為致命的箭傷,眉頭皺了皺,“傷口怎麽裂開了?這頭幾日,你最好是臥床靜養。”

    燕明戈神色陰鬱,“總有爬

    蟲不安分。”

    胡軍醫沒再說話,羌城說大也不大,之前燕明戈成親新娘撒潑的事情就鬧得沸沸揚揚,這次他重傷歸來,幾乎全羌城的人都等著林初紅杏出牆,他們家的事,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第二日城中男女老少就都知曉了。

    燕明戈家中遭賊的事,胡軍醫也有耳聞,軍中不乏有糙漢說葷話,言怕是燕明戈娶進門的婆娘耐不住寂寞偷漢子了,被鄰居撞破了,為了麵子裏子都過得去,才說是家中遭了賊。

    胡軍醫與林初接觸不多,但是直覺告訴他林初不是那樣的人,軍中那些話他自是不好說給燕明戈聽的,也不會說給燕明戈聽。

    除非他想第二日校場上看到一堆屍體。

    給傷口敷上新的草藥,胡軍醫一邊纏紗布一邊嘮叨,“你這小子,心夠狠,野性也大,但是在將軍麵前總得收斂收斂,趙大誌搶了你的軍功,他是真一點不知情嗎?不是將軍醉在了溫柔鄉裏,而是將軍覺得你這把刀,他使喚不動。一把好刀,不能為人所用,自然隻能丟在角落裏蒙灰。”

    燕明戈嘴角勾起一個嗜血而又狠佞的弧度,“我不是刀,他自然使喚不動。”

    不是刀,那麽他才是使刀人?

    這句話裏的含義極深,胡軍醫給燕明戈纏紗布的動作頓了頓,才繼續忙活,沒再接話。

    “東城門那邊怎麽樣了?”燕明戈出言打破平靜。

    東城門就是通往關外的城門,平時看管十分嚴格,但是太平盛世的時候,百姓們也經常去關外經商,跟胡人換取貨物什麽的。

    “還是戒嚴的,沒讓百姓出城,不過聽說比往日鬆散了不少。”

    燕明戈眉頭當即皺了起來,“上一戰雖然重創了蠻子,可是草原即將大寒,不搶到糧食,蠻子就過不去這個冬天,隻怕近幾日還會再次攻城,得嚴加防守才是,疏忽不得!”

    “哎,你這小子,擔心你自己吧!”胡軍醫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給我說,我也不懂這些,不過為今之計,還是先養好傷,你不在,袁三他們也不省心……”

    “袁三他們怎麽了?”燕明戈眉頭皺得死緊。

    胡軍醫看了燕明戈一眼,有些詫異,不過很快釋然,“你在家中不知道罷了,他們氣不過你用命拚來的軍功被人搶了,在軍營裏跟趙大誌他們幹了一架,被將軍重罰了,一人一百軍棍,我今早才過去瞧了,一個個那屁股被打的跟爛柿子一樣,床都下不得!”

    燕明戈沉默著,半眯的眸子裏,傾瀉出的目光幽冷異常。

    胡軍醫歎了一口氣,“你如今好好把傷養好才是大事,那趙大誌是將軍的小舅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樣的小人,眼下還是開罪不得。”胡軍醫壓低了聲音道,“我聽到風聲,說是朝廷派了監軍來這關外,這興許是一個機會。”

    燕明戈嘴角輕輕扯了一下,有些譏諷的意味。

    胡軍醫歎了口氣,留下一句你這性子還得磨磨就走了。

    眼見快到中午了,林初還是擼起袖子操持午飯,她切好了肉,正準備拍幾個大蒜生薑混進去去腥味兒。

    不妨門口傳來一道溫柔嗓音:“燕哥哥不喜歡吃蒜蓉。”

    林初抬眼望向站在門口的江晚雪,見她麵上是一派柔弱溫婉的神色,心中不免有幾分詫異,自己給韓君燁換了衣服,她應該會檢查包袱,發現丟了瓶子才對。

    現在表現得這麽平靜,是江晚雪太沉得住氣嗎?

    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林初也不主動提起這一茬兒,順著她那個像是挑釁的話頭說了下去,“咦,相公不吃嗎,我每次做菜放了蒜蓉,相公都吃了。不過韓娘子既然知道相公的口味,不妨與我說說,相公還有哪些不吃的?”

    她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讓江晚雪好不容易維持的溫婉神情有一瞬間崩裂。

    作者有話要說:修文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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