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蓋了整個北京城,披上了一件臃腫的外衣,讓四九城成了一片雪原。


    弦月依舊高高的掛在夜空之中,散發著銀白色的幽靜月光。傾瀉下來的銀光將雪地照的通透,隱隱泛著清冷的光輝。地是白的,四周就顯得黑鬱鬱的看不到一個人影,就連建築物都顯得格外模糊,被黑暗繚繞,隱藏。


    黑暗中,可以看道一個老頭坐在街頭上,他弓著背,垂著頭。田彭隨著師傅走進,看到那個奇怪的老漢正在用針線縫著什麽東西,動作僵硬,一穿一拉。


    空蕩的街頭傳來,老人嘶啞的歌謠。


    “菜市口,血饅頭,人人都是劊子手。無壽衣,沒墳頭,死後還要做停留。借針線,縫人頭,一針,兩針……我的頭呢?!”老漢突然激動地站起身,他的頭嘰裏咕嚕的掉在地上,隻留一個光禿禿的身體在黑夜中揮舞著。地上的頭顱猙獰的瞪大眼睛,他的皮膚幹癟、皺巴,臉頰兩處深深的凹陷,讓皮堆疊在一起形成一道一道的堆起。他嘴巴一張一合,伴隨著汩汩的黑色鮮血淒厲的叫喊著。一遍又一遍質問著,他的頭在哪裏?!還他的頭!老漢就像是在惡毒的詛咒著,對看到他的人下著可怕的降頭術。


    老漢枯瘦的身軀上隻有一個碗大的血窟窿,突然那具腐爛的身體磕磕絆絆的向師徒兩人跑來,老漢剛一做出駭人的動作,白軒熙就一把將田彭擋在身後,他一腳踹在幹枯的身軀的心窩處。那身體橫飛出去兩米多遠,白軒熙怒視著地上那顆滲人的血頭。他眉梢染上氤氳,陰沉的冷氣從他的麵上浮出。


    老漢收起臉上的猙獰,撿起頭,坐在剛才的地方,繼續用針線逢起來。一邊縫著一邊念著剛才的歌謠,聲音淒慘嘶啞,飄飄忽忽像是從遠處發來,又像是在近處傳來。


    身穿白色長袍的男人,麵色一凜,劍眉一豎,對著那縫頭老漢問道:“打聽一件事,九姑娘在何處?”


    陰間和人間差不多,人不是每個人都是天才,同樣鬼也並不每隻都神通廣大。陰魂並不能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有時候也需要靠打聽才能知道想要的消息。白軒熙口中的九姑娘就是冥界給鬼魂們提供信息的一個鬼魂,四九城之中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老漢終於停下了手頭的動作,他的身子沒有動,頭硬生生的轉了一圈,隨著頭顱的轉動原本縫合的皮再次綻開,碎肉簌簌的掉落下來。


    老漢等著空洞的雙眼,嘴巴上下張了兩下,空中傳來咯吱咯吱的骨頭摩擦的相聲。老頭突然裂開嘴說道:“九姑娘?你們是要找九婆婆吧?!”凸出來的眼珠子似乎要脫離眼眶飛出來一般,雙眼直勾勾的盯著白軒熙的頭顱,他咯咯地笑了怪笑了起來,“你的頭不錯……”


    老漢還沒說完就被白軒熙身上的戾氣嚇了一跳,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個善茬,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又將目光挪到躲在男鬼身後的那個少年。


    田彭左手緊張的抓在師傅後腰的衣服上,將長袍抓出一道道皺痕,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麽大怨氣的厲鬼,此時他的心砰砰的跳著打鼓,在心裏反問著自己,如果自己一個人能不能對付得了這樣的惡鬼?!他沒有把握。


    對上惡鬼的那雙貪婪化膿的瞳孔,還有從老漢脖子上如同皮屑一般掉下來的碎肉,田彭眉頭痛苦的糾纏在一起,臉色變得白了一層,一股酸水洶湧的翻滾,如同巨浪一般從他的胃部頂上來,來勢洶洶的冒上了嗓子眼,差一點就幹嘔出來。田彭連忙死死咬住嘴唇,將目光錯開,迫使自己不去胡思亂想,惡心的嘔吐感才好了一點。


    白軒熙感覺到抓著自己後襟的那隻手不可抑製的顫抖,感受到了身後小人兒的不安和難受,他不動聲色的將自己的右手背到身後,緊緊地握住身後那隻繃著勁兒的拳頭,淡淡的安慰了句:“別怕,有我在!”


    微涼的觸感,透過掌心傳到他的皮膚上,再到四肢百骸。那絲涼意雖然不溫熱,卻倒這一種奇異的力量,瞬間將田彭所有的恐懼、不安、彷徨桎梏起來,田彭的心裏變得異常平靜。


    仔細想想這個縫頭的老漢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家夥,幾百年隻能被束縛在菜市口,一遍又一遍縫著自己被砍斷的頭顱,但是卻從來沒有成功過,他也許要在這個地方呆上一輩子,直到他的魂魄煙消雲散,這縷執念才能徹底消弭。


    這麽想著,先前的一絲不安也就不見了。


    白軒熙也不想和這種枉死的束縛鬼多做交談,他從懷裏掏出一把冥幣,朝著老漢撒去,頓時白色的紙錢如同嚎喪一般,被風吹起然後打著旋兒緩緩飄落。


    不知道是那些錢確實起到作用,還是認定白軒熙不是個好惹的主,老漢咯咯地笑起來,收迴攻擊的狀態,隻是這麽一小他那雙灰白的死魚眼變得更加嚇人,他顫顫悠悠的舉起手,指了個方向,“九姑娘……在八大胡同那……”


    白軒熙帶著田彭轉身躍了幾下,走了。


    縫頭老漢沒有去撿地上的錢,他木著一張臉坐迴原地,然後撿起地上的針,繼續縫了起來,空蕩的菜市口飄蕩著,令人聽後毛骨悚然的歌謠,“菜市口,血饅頭,人人都是劊子手。無壽衣……”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街巷七拐八拐,沒一會就來到一片窄窄的巷口。天色已經到了後半夜,胡同裏的住戶們早都門庭緊閉,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看不到盡頭,小道上已經布滿了一層厚厚的雪,就像是給這裏的街道鍍上了一層銀磚。胡同裏的溫度也比外麵大馬路上要低上許多,迎麵撲來的涼意,再加上偶爾的老鴉哀叫聲,讓人覺得這個寂靜的胡同顯得更加陰森森的,仿佛沒有半點人氣,隻有鬼才會住在這種地方。


    八大胡同在改革開放以前曾經是煙花柳巷的代名詞,大小從村裏麵長大的田彭,很少接觸過這些東西,也沒有人和他講過這些。


    他此時很好奇這位九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或許早已就成為了一個鬼了。


    “師傅咱們不是要找鎮江玉來救師叔嗎?為什麽又來找九姑娘?”


    白軒熙清冷的麵容沒有過的的表情,淡淡的迴應道:“呆徒,為師離開這北京城也是百年時光,滄海桑田,許多事情也是要詢問。”眼角向上挑,笑意流轉,“你當真以為師傅是神仙,掐指一算?”


    田彭原本蒼白的臉變得緋紅,他就是把白軒熙當神仙了,在他心中師傅就是神仙。


    師徒倆往巷子裏麵越走越深,雜亂的巷子也變得更加殘破,顯然這裏已經很久沒人住過。正在這時,隻聽噔噔噔棒槌敲擊銅鑼,發出嗡鳴聲,隨後就是一陣吆喝聲從遠處傳了過來。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一句話剛一說完,一個身形消瘦的打更男人如同遊魂一樣,飄飄蕩蕩的從暗處走過來。田彭原本還納悶,這奇怪的人說的話與天氣不符,可是再仔細一看,那名奇怪的男人沒有影子,地上也沒有他的腳印,就知道他們這是又碰到了一個打更鬼。


    打更的男人穿著一見嶄新黑色絲綢麵的棉襖,下麵穿著散著褲腳的白色褲子。他的臉白的就像塗滿了麵粉,沒有血色,十分嚇人。顴骨處塗著兩個圓形的紅色胭脂,襯著蒼白的臉顯得那兩抹言之越發豔紅。這要是一般人看見,恐怕早就嚇趴下了,別提弄沒弄清楚對方是不是鬼,就光看著詭異的場景,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田彭愣了一下,來的這個男人不是鬼,而是一個祭祀用的紙紮人。


    那個男人看也沒看這胡同裏麵突兀的師徒倆,他拿著破鑼,繼續在巷子裏麵吆喝著。


    “我找九姑娘!”白軒熙錯身一步擋住紙紮人的去路。


    那男人身體輕晃了兩下,然後扭著脖子衝著白軒熙和田彭恭敬地點了下頭,“兩位客人請跟我來!”說完就飄在前方帶起路來。


    拐了一個彎,就到了一棟三層的西式洋樓處。


    這棟洋房像是荒蕪很久,大門口的鐵門已經鏽跡斑斑,黑色的漆皮脫落的七零八落,看起來破舊不堪。幾根枯死的青藤淒涼的攀爬在鐵門上,洋房在草木叢生的小花園內孤零零的聳立。


    狂風挾著雪花極速刮過,更像是嗚嗚的女人哭泣聲。


    正在這時洋房門口的路燈突然刺啦一聲亮了起來,原本破舊的大門也變得嶄新,枯死的青藤枝生機勃勃的退到牆壁上。


    花園內一個昏黃的火苗,一上一下怪異的起伏著,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盞破舊的燈籠,那光色光線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到提著燈籠的是一個十指纖長的女人的手,那隻手慘白和白漿一個顏色。


    燈籠越來越近,最後那個提著燈籠的人的臉,那是一張大白臉,顴骨兩邊打著兩抹紅色胭脂。


    那個女人也是一個紙紮人,隻是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就像是一身紅嫁衣,活脫脫一副紅衣厲鬼的形象。


    女人麵無表情,眼神麻木,機械地說道:“主人有請!”


    作者有話要說:……小鑫有請……


    紙紮人:祝各位看官,升官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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