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不周山,陳恆了解的並不多,即便是世間奇書記載的也大多是寥寥幾筆。


    關於它的記錄,甚至比起昆侖之巔還要少,這便是一件十分奇怪且值得考量的問題了,而要談論這不周山,首先得考究它的源來!


    要說這不周山的緣來,其實也很朦朧,大多人都是從小聽聞共工怒觸不周山的傳說從而知曉這個山名。而在此之前,幾乎誰也不知道世間還有個不周山,更不知道曾它是支撐天地的支柱。


    至於共工觸了不周山之後的故事便是眾所周知了。


    天塌地陷,從虛空之上降下的災禍不斷,以至民生潦倒,到處都是荒亂的景象。女媧娘娘悲天憫人,采取五彩靈石補天,這才彌補了共工鑄下的滔天大錯!


    其實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不周山的意義要比昆侖之巔大的多。因為不周山曾是天柱,而昆侖之巔隻能說是道法開啟的發軔點。縱使它的傳承更加久遠。可這依然無法撼動不周山的地位。


    便是具有這種特殊意義的不周山,在陳恆的心目一直都是高大且神聖不可侵犯的,而眼前這座荒涼孤寂而默默無名的山頭,顯然不符合他心目中的天柱,甚至讓他令人失望。


    然而宓兒的話又是不容置疑的,不談陡峭山體上刻著的那三個氣勢恢宏的大字,就是從神秘少女嘴中吐出的言語,也根本令陳恆無可反駁。


    她從來不打誑語,這是肯定的,這也就是說,曾經廣為流傳的天柱真如眼前。


    “不周山怎麽會變成這樣?”心有不解的陳恆不由問出心中最大的疑問。


    這是一個隻有親眼見識到的人才會發出的困惑,更多人沒有那個機會親眼得見傳說中的天柱,無知者也隻能通過遐想去構造不周山的壯觀外貌。


    可誰又能相信傳說中的天山,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這比五指山還要荒涼,比北冥之地還要孤寂,像是被人遺忘的角落,矗立著這麽一座差強人意的天山,哪怕是仙界眾人,恐怕也很少踏足此地。這怎麽會是不周山呢?


    麵對陳恆的疑惑,少女似躊躇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道:“有時候聽到的未必是真實,隻有當你自己真正見到才會明白一切傳說裏的虛妄。”


    虛妄麽?


    若少女說的沒錯,關於不周山的神聖壯麗就確實是個笑話,因為陳恆怎麽也無法把眼前這座平淡無奇的山頭,跟傳說中的巍峨聯係到一起。


    仔細看去,少女不知何時刻下的那三個大字已經長滿苔蘚,更為它增添了幾分落寞。


    落寞的山頭下,兀自吃驚的三人都有著同一個表情,誰也沒法從那股深深的震撼中緩解過來。


    陳恆或許還稍微清醒,但依舊無法止住內心的那股壓抑,聽著少女深奧的話語,他並沒能從中得到答案,隻是更加疑惑起來。


    而宓兒也接著說道:“從這一刻起,最好忘記你所聽說的,事實上,世間的一切唯有自己去好好體會才能領悟其中的真諦。我想最終你會發現,你曾經所敬畏折服的那些人或者事物,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過眼雲煙?這個詞說的簡單,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好比先前你無比推崇一件事物,到頭來卻發現它並不似你想象的那般偉大或者美好,最終你不但會感到無比的失望,更像是破碎了信仰,無從所念,所想。


    這種失望或是破碎的信仰,足以擊潰一個人的內心甚至精神。陳恆倒是還好,他自問能夠接受世間一切都是虛妄的表麵事實,但要想從這種落差中恢複正常卻還需要時間。


    有句話說的好,時間能夠撫平一切傷口。它是一劑良藥,能夠幫你驅除所有的雜念和多餘的念想,隻是眼前這個事實的衝擊來的確實太大,至少陳恆還不能很快扭轉自己的世界觀,隻是對於少女為何一定要他步行通過這座山頭,他似乎有所理解。


    “你不讓我飛過這座山頭,就是想讓我親眼看看這座山麽?”


    陳恆如是問道,在她看來,這或許又是少女特意教給他的一堂課,讓他看清楚世間一切虛妄背後的真實,從而明白真假之間的道理,這才是可貴的。


    有道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時有還無。


    這句太虛幻境的對聯,出自凡間某位文學家筆下,陳恆曾有幸閱過。當時的他對於這句話的理解還遠遠不夠,認為把真的看做假的,假的看做真的,也真是夠荒唐。


    可此時此刻,當他親眼見證了一座神山的落差後,他才明白過來,那句話的真諦。


    世間的人們都把假的當做真的,很多真的卻恰恰當成假的,這已經不是智商的問題了,而是愚昧,凡人的愚昧。


    愚昧的何止是凡人,在此之前,他又何嚐不是其中一員?


    那麽換句話說,三界眾人,也都是愚昧的,很少有人能夠悟透萬象真假,能夠洞察出這點的人,豈非如宓兒這樣的聖人否?想到這,陳恆有所恍然。


    若是少女想通過這種方法幫助自己更清晰的認知道途,確實對他今後的悟道有著非比尋常的益處。因為當修行到一定程度,盲目的修煉吐納已經不足以提升境界,不然怎麽有一朝悟道直入大羅天的說法呢?


    修道修到最後,妙在一個悟字,有佛祖坐菩提樹下悟眾生之道,即刻成就無上佛身蓮花台。說到底,聖人已經開了先例,給了眾人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榜樣,隻可惜自古以來能夠悟到這點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陳恆今日有所悟,當覺世間皆虛妄,唯有本心不變,道胎清明!


    他隱隱感覺自己的精神有所提升,這種微妙的變化並不能從境界上體現出來,但是卻明顯釋出一股泯然眾人的氣息,他的目光頓時變的精明而睿智!


    “你比我想象的要聰明,或許在這條路上走的能比我想象中的更遠,不過讓你步行越過這座山,可不僅僅是讓你知道不周山的真麵目。”宓兒感應到陳恆的變化,既有些欣慰又是語氣平淡的說道。


    陳恆聞言,不由目露猶疑,若少女的目的還不僅僅於此,他倒是更加好奇了,難不成步行不周山還有其他的名頭麽?


    少女這次沒有賣關子,很快闡述道:“這世上有些事物是值得你去尊重的。就說眼前的這座山,它不似昆侖乃為萬物的傳承,可在人類的曆史中,占據著獨特的意義,步行不越便是一種尊重。”


    此話一出,陳恆啞然。


    敢情少女讓他步行最大的目的就是尊重眼前這座山頭?好吧,即便它是傳說中的不周山,陳恆也不認為步行便是尊重,這跟飛過去有很大區別麽?至少他看不出來!


    不曾想他的念頭被少女洞悉後,卻惹來宓兒語氣深重的責備道:“你會抱著這種想法,隻能說你還太年輕,或許在你眼中不周山隻是死物,可它卻代表著天地長存的真理,這其中的真諦,又豈是你能參透?”


    少女責備的語氣聽著還是蠻惱人的,陳恆聞言自然不敢造次,隻得乖乖道:“是是是,我不過就是一凡夫俗子,哪能這麽快悟到您這種層次才知曉的妙諦,不就是步行麽,我尊重還不成?你也少損我幾句!”


    說是這麽說,態度卻是不怎麽端正。宓兒聽了雖然很想當頭給這家夥一棒槌,可畢竟場間還有外人,也不好暴露自己,隻能咬著牙狠狠道:“真不知道該說你和那樣愚昧的凡人一樣還是榆木腦袋不開竅!”


    “嗬,你這是抬舉我咯?”陳恆沒臉沒皮的迴道,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跟少女說話的語氣跟打趣差不多了,這是一種無形的親切。


    不過少女聞言,倒是閉上了嘴,仿佛被某人的無恥給打敗。


    此時大鐵牛與羅城也很快從震驚當中反應過來,這兩人沒有少女提點,也不好說眼前的山就是不周山,但他們卻都沒忘了此行的正事,那便是趕路。


    “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趕緊翻過去吧!”


    大鐵牛被莫名敲了一下腦袋,也不敢再說什麽大不敬的話,隻當是舉頭三尺有神明,想著早點走人最好。


    羅城隨之點了點頭沒有異議,不過再看向陳恆的目光顯然有所不同,那種質疑的意味更深,卻又不好講出來。


    很顯然,陳恆莫名讓他們停下來步行翻過這座刻著不周山三字的山頭,總歸來的不尋常!


    對於他別味的眼神,陳恆自然感應到了,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當沒有看見。


    他領頭帶著兩者攀上了陡峭的山壁,聽起來,這好像真的是一件挺費力的事情。作為修仙者,他們明明可以輕鬆禦空而行越過這座山頭,偏偏自討苦吃來到山下攀爬,實在惹人怪異。


    然而陳恆都領頭了,大鐵牛與羅城也不好不同行。


    於是,這座被誤傳的千萬年不周山,曆經落寞滄桑的變故,第一次在山體之上留下了被人踏足的痕跡。這是陳恆等人的一小步,卻是三界的一大步!此時拋卻雜念的他們恐怕尚未明白這一點的可貴。


    不過很快,其貌不揚的不周山就讓他們知曉了一個真理!


    本以為能夠順利攀爬過去的不周山,卻還不及到達半途,便有一股阻力將陳恆三人擋了下來。


    那是一道無形的牆壁,距離地麵大約三百米高度,率先感應到的還是陳恆。


    他前手攀附在光滑陡峭的岩石上,就在他想要再往上邁進一步的時候,手臂像是觸電一樣被麻了一下,差點令他身子不穩,整個人墜落下去,可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再往上的阻力,這使得他不由對著下麵的兩人大喊:


    “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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