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樣子好像要殺人,一腳一腳地跺在雪夜身上,恨不得要殺了這孩子,嘴裏惡狠狠地咒罵著:


    “老子打你咋了,你媽不要你了,是老子把你拉扯大的,養活你還不如養活一條狗……”


    “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在你身上十好幾萬都搭進去了,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就這樣報答老子,艸你媽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這個小雜種……”


    雪夜慘淡的臉幾乎透明,被父親踹倒之後再爬起來,重新跪好給父親打。


    他的上半身隨著父親的動作左搖右擺,不倒翁似的。


    書包裏的課本散落出來,灑了一地。


    雪夜鼻血瀝瀝的滴在校服上,表情漠然,更因為習慣了這樣的經曆,所以沒有眼淚,也沒有求饒。


    看到孩子不停流淌的鼻血,許是父親意識到下手太重了,於是就換了相對溫和的方式。


    他拿起地上的課本朝雪夜頭上狂扇,還不許兒子用手格擋。


    “你再擋?再擋一下試試?艸你媽的,老子還治不了你……”


    漸漸的,雪夜在父親一輪接著一輪的打罵中麻木不仁了。


    而父親還在那裏氣急敗壞的翻著舊賬:“前幾年給你要錢買複讀機,買迴來也沒看你學英語,天天在房間裏聽音樂,你看你買那些磁帶,老子給你錢就是讓你買磁帶的?再讓老子看見你聽那些東西,信不信老子腿給你打斷了,你個小b崽子,小時候一生病老子幾千幾千的給你花,為了供你上學老子遭了多少罪,你他媽的說老子虐待你,老子打死你,給你償命行不行……”


    悲傷在這裏變緩變慢,一幀一幀的定格,慢慢流淌著所有逃不走的青春和年華。


    連打帶罵的場景持續了一個小時,父親終於累了,酒勁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但他最後一腳卻狠狠地揣在雪夜的肚子上,直接把兒子踹翻。


    然後,父親自顧地點了一根煙,悶頭大口地吸了起來。


    他坐在沙發上休息少傾,才露出慈父的本色,溫聲細語的對雪夜說道:


    “你爸沒文化,是個大老粗,你可得給我好好學習,你要是學不好,就你這樣的,以後給人家掄鐵鍬都沒人要你,你也用不著指望你那個死媽,她都不要你了,你指望她有用嗎?等過幾年你結婚了,家裏的羊都是你的,爸上山去給你當羊倌,爸有養老保險呢,也不用你養活,隻要你好好學習,就是出國留學爸都供得起你!”


    父親看了看半死不活的雪夜,從錢包裏取了三百塊錢出來,放在茶幾上:“沒零花錢了吧,省著點花,你還沒到享受的年紀,爸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學會掙錢了,你那校服也不能穿了,明天去你們學校再領一套,以後別在學校裏埋汰你爸,打你那是恨鐵不成鋼,爸對你夠好了吧!”


    父親欣慰的笑了笑,又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同時也很奇怪,家裏沒有丟什麽東西,牆壁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難道說,自己得罪了人,被人報複嗎?


    雪山掐滅煙頭,迴房間睡覺去了。


    雪夜想從地上站起來,發現雙腿已經沒有知覺。


    他緩了好久,才蹣跚地走進洗手間,忽然一陣腹痛,哇地大口嘔吐起來,吐出來的竟然是血。


    這一吐,雪夜吐到肝腸寸斷,嗆出來的淚水和血一樣鹹,腥腥的味道沁滿了鼻腔。


    不知過去多久,他洗幹淨了臉上的血,用涼水不停地額頭,終於止住了鼻血,然後把散落在地上的課本撿迴書包,再拖著疲憊的步伐走迴房間。


    此時剛好是23點,複讀機“卡”地發出聲響,不停地自動倒帶,磁頭劃著磁帶流淌出周傑倫哼哼唧唧的聲音,唱出的歌詞竟是父親剛才的咒罵和咆哮,說不出的詭異。


    “老子打你咋了,你媽不要你了,是老子把你拉扯大的,養活你還不如養活一條狗……”


    “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玩意,在你身上十好幾萬都搭進去了,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就這樣報答老子,艸你媽的,老子今天就打死你這個小雜種……”


    雪夜擦了把鼻血,對周圍的吊詭毫不在意,這時卻聽見一陣球體滾動的聲音。


    他斜眼一看,隻見一顆台球正在地上滾來滾去,左一圈右一圈,上麵沒有字母,竟然是一顆眼珠子。


    雪夜忽然冷冷一笑,內心安然平靜。


    你相信麽!


    當這個孩子徹底絕望的時候,那麽他將無所畏懼!


    什麽妖魔鬼怪……


    什麽恐怖驚悚……


    這些嚇唬小孩子的玩意,再也不能撼動他一分一毫的軟弱。


    就在這詭異的氛圍裏,雪夜將父親給他的300塊錢,一點一點,撕成碎片。


    你用殘忍譜寫我的悲傷,我用悲傷勾勒你的死亡!


    然後,雪夜翻開老師布置的語文作業題,要求以朱自清《背影》為參照,寫出一篇關於父親的迴憶性散文,要突出父親對兒女的關心,不少於六百字。


    盯著這篇課題,雪夜緊緊攥著鋼筆,鼻端凝出一滴血落在紙上,一筆一劃,用力地寫著:


    這個人一出生就死了!


    次日。


    沒有陽光也不明媚的教室裏,第一節總是自習課。


    “敢不敢跟我賭五塊錢,一會兒早自習的時候,老白肯定又來占課!”


    晏陽正和後座的同學許多金子在打賭,然後就看見了鼻青臉腫的雪夜。


    “你又跟人打架了?”


    見這個男生並不理她,晏陽自覺沒趣,說:“想進去啊?從下麵鑽進去吧!”


    她非但不給雪夜讓位置,還拿出泰戈爾詩集來看,故意大聲的朗讀著:“我將一次又一次的死去,以此證明,生命將是無窮無盡的……”


    雪夜眼睛因為休息不好而略顯充血,整個人連一點精神都沒有,就在旁邊站著。


    沒過一會兒,同學們陸陸續續的都到齊了,白金花也捧著教案走上講台。


    晏陽不敢再欺負他了,趕忙讓開位置,迴頭對許多金子說:“你欠我五塊錢!”


    “誰欠你五塊錢啊!”許多金子不幹了:“我又沒答應和你賭!”


    “上課了,都別說話了!”


    白金花目光一掃,看到伏在桌上雪夜,關心道:“小夜,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晏陽輕輕推了他一下,雪夜這才抬起頭,慢慢地從書桌裏隨便拿了本書出來。


    白金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是什麽也沒問,隻對班長叮囑一句:“晏陽,一會兒下課了,你帶他去趟醫務室!”


    晏陽輕掩唇,忍不住偷笑,悄聲調侃說:“你將一次又一次的受傷,以此證明,老師是關心你的!”


    “嗡嗡!”


    雪夜拿出振動的手機看了一眼,見是8號樓二房東發來的短信:“阿姨聯係上業主了,你說的小女孩在一年前已經被鬼害死了,現在咋辦呀?”


    雪夜怔怔地看著短信,眸中露出一抹寒意。


    這種精神物質可以通過不斷的進化,最終脫離宿主的能量供給,並反殺宿主,具有生物的寄生屬性。


    超體,越來越有趣了!


    而他,便要成為最恐怖的超體,將這世界帶給他的血和淚,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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