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屍體被發現的事,令張玉勤有些崩潰,其實長久以來的找尋女兒過程,她已經有些不堪重負了。


    她的丈夫在女兒失蹤不久,已經過上了新的生活,抹去了過往的痕跡,而她卻兜兜轉轉,難以逃脫自己給自己強加的罪責。


    如果那一天她沒有加班,沒有為客戶送去合約,是不是她的女兒就不會遭受這樣的下場呢?


    『媽媽,你什麽時候才迴來?我的作業已經做完了……』


    珠珠有些稚氣的聲音在張玉勤腦海中想起時,影院裏每一個人都為之唏噓不已。


    大家都感覺張玉勤會承受不了這種重壓,可出乎意料之外的,她卻撐了下去,化怨憤與自責為動力。


    她積極想要參與進警方破案的過程,可是警方卻將她拒之門外,認為她的狀態不適合參與這樁案子,且除了她是被害人的母親之外,她並不是警察,沒有權力插入進去。


    可是他們的動作實在太慢,給張玉勤的迴覆永遠是讓她再等等,她一天一天沉默下去,那雙眼睛死氣沉沉,寒意逼人。


    當她抬起頭的時候,舒佩恩都覺得有些懾人,那種感覺非常的難以形容,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的風幹黑葡萄,黑得泛紫,卻不帶絲毫情緒,被她看到的時候,使人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有些哀傷,更多卻是不寒而粟。


    她開始查找每一個值得她懷疑的對象,把每一個有嫌疑的人依次列入她的調查目標裏。


    這一段劇情趙讓把它拍攝得非常的緊湊而又有意思,每一個排除懷疑對象的過程對於江瑟所飾演的張玉勤來說都是一場巨大的考驗。


    如果說舒佩恩認為江瑟先前的演技是肢體語言配合身體、表情及心理的最佳反應,那麽此時江瑟的表現已經完全不亞於一個出道多年且演技精湛的演員。


    她將此時如困獸一般的張玉勤演出了豐富的層次,當發現嫌疑人時的猙獰,再到排除過程的焦慮,然後發現自己猜測不對時的失痛與暴躁,都在她一舉一動間。


    她一言不發,但眼神瘋狂裏透著極端,神情到位,她抖動的每一個指尖、滑落的髮絲及等待結果時顫動的鼻翼都在為她的表演加分。


    觀眾被她調起情緒,隨她失望而失望,隨她憤怒而心疼。


    當她終於找出駱慎這個嫌疑人時,鏡頭落到她手上拿著的照片裏,劉業那張臉出現在觀眾麵前。


    他達拉著眼皮,扯動著右嘴角,試圖露出僵硬的笑容,想要麵對相機,可那絲笑容卻讓人難以感到溫馨,反倒有些嚇人。


    直到這會兒,舒佩恩才聽到有個女生情不自禁的驚唿了一聲:


    「天哪,這是劉業?」


    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其實一開始看到劉業出現的時候,他也是這個反應。


    隻是因為他年紀大,沉得住氣,沒像這小女生忍耐不住驚喊出聲而已。


    許多人顯然都沒認出劉業,這也不怪這女孩兒,實在是劉業的變化太大了些。


    他起碼為了電影增胖了二十斤,臉頰的肉往下垂,頭髮留長了一些,應該是特意做的造型,顯出幾分油膩感。


    當他挺著肚子的時候,很難讓人將電影裏垂垂老矣的他與印象中風度翩翩的劉業聯繫在一起。


    「駱慎……」張玉勤輕聲的喚了一句照片裏這個男人的名字,又伸手去摸照片邊沿,呢喃著:


    「是你嗎?」


    她動作溫柔的將照片貼近自己的臉頰,將耳朵湊到照片裏劉業的臉邊,有些神經質的問:


    「告訴我,那個人,是你嗎?帶走了我女兒的人,是你嗎?」


    她一聲一聲的問,表情並不猙獰,卻讓人感覺到她溫和的表現下隱藏著的情緒澎湃,那目光使人毛骨悚然。


    其實劇情進展到這樣的地步,要猜測到結局是並不難的,毫無疑問,再遲鈍的觀眾應該也能猜到,殺死珠珠的兇手應該就是劉業飾演的駱慎。


    導演並沒有隱藏自己電影走向的意思,甚至大刺刺的將『兇手』是誰一點兒也沒懸念的展現在觀眾麵前。


    可是這樣的方式,更提起了舒佩恩觀影的興致。


    因為男女主演極具張力的表演,此時成為了他真正追劇下去的誘因,觀看江瑟與劉業之間的對手戲,成為了一種感官與刺激的雙重享受,舒佩恩甚至有些遺憾這僅隻是一部電影。


    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些。


    但雖說餘下的時間不長,但趙讓充分的利用了每一分秒的時間,將一條使張玉勤懷疑駱慎的線理得清楚明白。


    張玉勤懷疑到駱慎並不突兀,當日發現珠珠的屍身時,他曾出現在案發現場,且他雖然不是染織廠的員工,但他的父母當年曾在染織廠工作,對於這一帶的地型,他是非常熟悉的。


    他知道如何埋屍,如何處理屍首,不會被人發現的。


    確實也如他所料,要不是因為染織廠排汙管道堵塞,可能珠珠的失蹤,數年之後都不見得會被人發現的,隻能說一切太過湊巧,老天爺都不願意放過這個『惡魔』。


    當張玉勤一步步查探下來,她發現珠珠臨死之前曾被人侵害過,她忍著悲痛,翻看過心理方麵的書。


    能對於女孩兒下手,證明對方心理甚至身理上是有一定隱疾的,所以為了一逞雄風,才會轉而欺淩比自己更弱小得多的幼女。


    得到這一點結論後,張玉勤查到駱慎終生未婚,無兒無女,父親逝世,隻餘一個母親罷了。


    鄰居認為他老實不多話,性格有些孤僻,平時不大與人往來的,他隨父母學了一手裁縫手藝,至今替老鄰居定做一些衣服,縫縫補補的賺些生活費罷了。


    這樣一個老實人,一輩子從不惹事,並不起眼甚至不跟人打交道的男人,卻是兇殘的殺死了一個年幼的女孩兒的兇手。


    當確認了駱慎就是殺害女兒的真兇時,張玉勤握著照片,幽幽的嘆:


    「找到你了。」


    她說話時的神情麻木,冷色的燈光打在她已經瘦得青白的臉頰上,增添了幾分驚悚,她嘆氣時唿出的熱氣在昏暗的光線下形成絲絲縷縷的白霧,她的眼眸中平靜而又帶著幾分解脫,不帶殺意,可電影院裏,舒佩恩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胳膊。


    江瑟嘆氣時的神態,喊出口的台詞,令他雙臂泛起雞皮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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