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下午的嚐試與學習,月兒對於騎馬不抵觸了,甚至有那麽一點愛上了這個運動。

    韓江雪:“你若是喜歡,迴了東北,我倒是可以為你修建場地,平日裏閑來無事,去騎一騎。”

    他對她驕縱,月兒卻沒昏了頭,趕緊搖頭拒絕。一旁的瑪麗仍舊撇嘴:“韓,你真是偏心過了頭,甚至有了雙標的嫌疑。剛才還說馬場不是好地方呢,這會就要為嬌妻建場地了。”

    韓江雪可不在意她的揶揄,正麵迴應道:“我說的是給我夫人一人建的場地,隻許她去,與這些賭場怎麽能一樣呢?”

    瑪麗帶著莊一夢好一番起哄,月兒麵上掛不住,兩頰幾乎能滴出血來,趕忙轉移話題:“好了,不說迴家去試衣服麽?還走不走了?”

    月兒在莊一夢的指導下,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那條連體褲穿上。

    在穿的過程中,莊一夢時刻發現艱澀之處,讓瑪麗及時記了下來,“下一部還需要改進。”

    連體褲才用了上窄下寬的設計,上身收緊,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凹凸有致的曲線,而腰線有所提高,微微外擴的褲腿更顯得雙腿勻稱長直。

    月兒站在鏡前仔細端詳,不得不說,這條連體褲的剪裁比馬術服更能展現身材的優勢。

    有了方才外穿褲子的經曆,月兒這一次反而不覺得那麽抵觸了,甚至主動在鏡前轉了一圈,將成果展現給大家看。

    韓江雪抱胸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欣賞著妻子的美,並沒有過多言語。

    莊一夢:“真漂亮,既能柔情似水,又能英姿颯爽,‘淡妝濃抹總相宜’是不是就是形容少夫人這種千麵女郎的?”

    已經是第三次有人這麽誇讚月兒了,但月兒仍舊有自知之明,即便略有些姿色,但可比西子,她還是沒那個信心的。

    千百年前鄒忌就能咂摸明白的道理,或出於功利,或出於私心,或出於愛戀,誇讚從來都不值得人反複迴味的,一說一笑就好。

    莊一夢繼續趁熱打鐵:“如果這款連體褲麵試,那麽把它推廣給大眾的人就應該是少夫人您。”

    月兒仍舊猶豫:“其實你大可以去尋一些電影明星來,她們容顏姣好,身材勻稱,又頗有影響力。”

    “不不不,”莊一夢搖頭,“我和你解釋過了,大眾需要的不是精美絕倫的花瓶,她們需要的是可以給她們指引的,有故事的鮮活人類。”

    莊一夢最終,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做慈善,救丈夫,抗強權的女中豪傑,才更適合這款中性化的產品。”

    月兒仍舊不想太過於出風頭,但對於莊一夢所言的,通過塑造形象而產生經濟效益,她還是頗有些動心的。

    想到這,月兒轉頭來看向一旁無言的韓江雪,眼神中帶著征詢的意味。

    韓江雪隻輕哂:“夫人如果喜歡,覺得這是一門事業,倒是可以嚐試一下。人活一世,不就是來體驗的麽?”

    韓江雪的理解支持成了徹底消除了月兒的所有顧慮,她暗暗慶幸又感激,自己的丈夫是這樣一位新潮且開明的紳士。

    就這樣,第二天一早,月兒便隨著莊一夢前往照相館,拍攝了一組宣傳照。

    麵對鏡頭,月兒端莊秀雅,亭亭而立。然而這樣優雅從容的名媛範卻不是莊一夢想要的。她更想要的,是朝氣蓬勃,充滿了爛漫與活力的新女性。

    所以近乎一上午的拍攝下來,莊一夢站在旁邊,一直緊鎖眉頭,不甚滿意。

    大家閨秀筆筆皆是,如果這般中規中矩,她就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去請少帥夫人了。

    莊一夢坐在沙發上,指尖輕拈一根細長的女士煙,一麵神遊太虛,一麵無意識地點煙,深吸一口氣。

    月兒看在眼裏,有所愧疚,她這人並不喜歡包攬事宜,但既然點頭允諾,便沒有不盡心竭力的道理。

    “抱歉,讓您失望了,莊小姐。”

    莊一夢趕忙迴過神來,搖了搖頭:“不是您的問題,也不必灰心,我覺得是我們的場景布置本身出現了問題。這麽中規中矩地坐著或者站著,本來就沒有表現力,調動不來您的情緒。”

    說到這,攝影師從幕布後走了出來:“沒錯,想要展現青春洋溢,還是得動起來。”

    動起來……月兒除了舞蹈也不會什麽其他運動。這連體褲又著實不適合舞蹈。

    “對了,騎馬!”月兒靈光一現,驚唿了一聲,“不如我們就去騎馬,在馬場來拍照片!”

    莊一夢迴想起月兒在馬場時英姿勃發的樣子,覺得確實是好辦法,轉頭征詢攝影師的意見,但攝影師卻並不同意。

    “在馬場拍攝,光線太足,馬又是動物,亂動的話無法保證曝光成像時間,效果不會很理想的。”

    月兒不解:“我之前幾次上報紙,都是靠很小巧的照相機拍的,也

    是在室外。”

    攝影師:“這不一樣。之前您幾次上報,您是焦點,確切的說,故事是焦點。但今天不同,您需要青春洋溢美麗動人,但真正的重點,是這身衣服。如果不能很好將衣服的細節呈現出來,拍攝就是毫無意義的。”

    如此一來,這條路也被阻斷了。

    “馬進不了攝影棚……”莊一夢低語呢喃,“我們可以尋找替代品。我們到哪裏能買到假的馬?”

    正在喝水的攝影師被這句話驚得嗆到,狠狠咳了半晌,抬頭看向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小姐:“壽衣店倒是有的是,您敢用麽?”

    莊一夢饒是再有好脾氣,也不覺得這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麵上略有慍色,雙眉微微蹙起,不似往常一般柔和。

    轉瞬間,頗具親和力的姑娘變成了頗有威嚴的女董事長,攝影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趕忙閉了嘴,坐到一邊去了。

    “對了,馬不能進攝影棚,但自行車可以!這和騎馬沒有什麽本質區別!”

    月兒一聽,看似有點道理,但實際苦難是,她不會騎自行車啊!

    “你不必會騎,隻需要坐上去,天真爛漫一笑就好。”

    就這樣,幾經周折,道具到位了。月兒在眾人的攙扶下上了自行車,靠著趴在地上並不入鏡的幾位學徒的扶持,月兒保持了平衡,不至於跌倒。

    但一麵對鏡頭,月兒又找不到感覺了。

    疲於應付平衡敢的月兒周身都在僵硬著,麵上的表情也就跟著不自然了。

    一旁的莊一夢倒是不急不慍,溫柔地說:“夫人,您閉上眼睛。”

    月兒雙腳踩在木盒上,之稱號身體,半信半疑地聽了莊一夢的話,閉上了眼睛。

    “您想象一下,此刻您不是在攝影棚裏,而是在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天藍如洗,草場一望無盡。您騎著馬,在曠野上狂奔,耳邊有溫和的風吹過,世界都被你甩在腦後。你的心中隻有一個目的地,便是穿過這個草場,跨過下一個山丘,那裏有少帥在等您。”

    少帥……韓江雪……

    月兒靜如止水的內心突然被驟然撩起無盡波瀾,即便日夜相處,已經習慣了彼此帶給對方的溫暖。但月兒不知道為什麽,每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仍舊能如少女第一次敞開春心,怦然間新房顫動。

    月兒恰在此時睜開了眼睛,她突然挺起了胸膛,略略起身,一隻手握住車把,

    另一隻手拽開莊一夢為她係好的點綴絲巾,著力間絲織品恰向後飄動一點,她的眼中閃爍著喜悅與希望的火光。

    攝影師很專業,恰在這感情無需增減,恰到好處之時按下了快門鍵。

    少女感十足,摩登現代,充滿了無盡活力的形象定格在了膠片之上。

    莊一夢站在旁邊,欣賞著自己循循善誘的結果,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發自肺腑地為她叫了好。

    接下來的工作就要交給攝影師和報社了,莊一夢趁著此時勝利的喜悅還未散去,乘勝追擊邀請月兒一起吃了個便飯。

    月兒自然無心吃飯,但她還是想和莊一夢探討一番接下來的合作事宜。

    二人一拍即合,又加上性情相投,聊得十分投機。她們從很多細節上規劃了接下來的商業計劃,月兒也從這位“老前輩”身上真真切切學到了不少實用的經驗。

    二人一直聊到了傍晚時分,副官進來催促了幾遍,才依依不舍就此告別。

    月兒迴到韓家的時候,剛一下車,便看見近乎整個韓家的傭人都擠在了花園當中,裏三層外三層地簇擁著什麽。

    月兒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趕緊飛奔過去。眾人見少奶奶迴來了,讓出一條路來,讓月兒能夠湊上前去。

    結果乍一著眼,月兒差點驚叫出來,她趕忙別過臉去不敢看人群中的男人。

    是木旦甲,赤著上身,身後還不知道背了個什麽東西,單膝跪在門口,雙手抱拳,眼神定定地望向門內。

    月兒不知這個二百五又起什麽幺蛾子,仍舊看著別處,不肯望向木旦甲:“你要做什麽?”

    “負棍請罪。”他的聲音堅定,毫無遊移,卻在出口瞬間引來哄堂大笑。

    月兒在心底暗罵了一句,然後糾正道:“那是負荊請罪。”

    “沒找著荊,就找著棍子了。所以是負棍請罪。”

    月兒對他徹底無奈了,轉頭問傭人:“少帥呢?”

    “迴少夫人,少帥還沒迴來呢。”

    月兒心裏噌地生起一股明火來:“我和邵帥都不在家,你在這跟誰請罪呢?再說你幹什麽了?殺人放火了,請什麽罪?”

    月兒話音一落,便覺得身側一股熱浪傳來,無需放眼看,就知道是木旦甲站了起來。

    他走近月兒,月兒自然而然向後退了一步,一臉嫌棄地說:“你離我遠點,把衣服穿上,成什麽樣子?

    ”

    木旦甲倒不以為然,“穿上衣服算什麽負荊請罪了?我這是先演練一番,等少帥迴來再來真的。”

    月兒不想理這個傻子,抬腿便要上樓,卻被木旦甲叫住了:“哎,你進了院就沒睜眼看過我一眼,幹什麽啊?明兒就要分別了,以後能不能見麵都不知道了,好歹和我說幾句話啊。”

    “你穿成這個樣子,我怎麽拿正眼看你!”

    木旦甲撓撓頭:“你做義工的時候什麽樣的身體沒見過?你還給我換過藥呢,這會有什麽不能看的?”

    木旦甲心思單純,加上西南本就民風淳樸,他並不覺得男人打著赤膊有什麽不好。甚至略有得意之色,想要炫耀一番自己健壯結實的肌肉。

    結果,月兒看都不看一眼。明月登時照了溝渠了。

    就在木旦甲準備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人群唿啦一下撤開,一個頎長筆挺的身影翩翩而至。皮質的馬靴咯噔噔踩地的聲音鏘鏘然十分有力,站定之後,韓江雪看見的場景,是自己的小嬌妻羞紅了臉,別開頭看向別處。而赤著上身的木旦甲卻在往前湊近,讓月兒倒有些無路可走的境地。

    韓江雪大為光火,衝上去一把遏住木旦甲的腕子,木旦甲驟然受襲,本能地用力對抗,驟然間驚覺自己竟然掙脫不了對方的束縛。

    看起來紳士又文質彬彬的韓江雪,竟然有這般韌勁與耐力。

    “少帥,誤會。我……我這不是在這負荊請罪麽?”

    韓江雪仍舊沒有鬆開手上的鉗製,但力道小了一些,警惕地問道:“請什麽罪?”

    “你先……你先鬆開我。”

    韓江雪將信將疑,但還是鬆開了他。畢竟他有自信有實力,木旦甲倘若妄動,他定然打到他親娘都不認識。

    木旦甲掙脫了束縛,深吸一口氣,好整以暇,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此一拜,謝少帥救命之恩。也請少帥原諒,木旦甲不知情,在宴席上對令堂不敬。特地負荊請罪。”

    月兒突然想起昨天他所說的在他們臨走前有一件事要辦,原來就是這件事。

    說到底,木旦甲仍舊是位性情中的熱血漢子。

    “從今往後,少帥就是我木旦甲的大哥,大哥所指之處,木旦甲萬死不辭。月兒就是我大嫂,大嫂想弄死誰,木旦甲……”

    “行了行了行了……”韓江雪把他扶了起來,“趕緊穿上衣服去。別像個登徒子似的。”

    木旦甲喜出望外:“大哥,那你原諒我了?”

    對於宋小冬的身份,當時的木旦甲本就不知情,又何來怪罪?韓江雪從未放在心上過。

    木旦甲大喇喇一笑:“你原諒我了,我特地去買了好酒,在天津的最後一晚,我們一醉方休!”

    宋小冬特地下廚做了些韓江雪愛吃的菜肴,四個人在韓家洋樓頂層的露台上開懷暢飲。

    濃醇的酒精前所未有地將四個人的心攏在了一起,短暫的天津之旅,甜蜜與溫暖,驚心亦動魄,親情,友情,愛情,交織在酒話裏,纏綿在情緒中,彌漫在當空皓月之下。

    月兒拄著臉,因著喝了酒而微微泛紅。她抬頭看看那皎潔如練的彎月,又側臉看看自己最摯愛的人。

    日子還要過下去,她亦需要繼續成長。

    但此時此刻,她多希望時間永遠凝固這一瞬。

    那該多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天津蜜悅之旅到此結束,月兒的創業大計正是拉開序幕!

    感謝大家看到這裏~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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