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濕潤的石磚路麵,濺起一連串水花。馬蹄聲停在路邊,小巷口的一名警察撐起傘快步走到車旁拉開車門。


    “現在是什麽情況?”車裏下來的中年男子,正了正自己的腰帶,問道。


    打傘的年輕警察趕忙迴答道:“總共十一具屍體,都死了,兩個是海軍療養院的車夫,三個是最近通緝的搶劫犯,剩下六個是附近的流浪漢。”


    “普通的流浪漢?”


    “查了一下,四個是有案底的重罪犯,兩個是在逃的逃兵,根據附近居民的說法,他們來到弗萊明港至少三個月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巷子的深處,看見了一片狼藉的現場——到處都是噴濺的血液和腦花,除了兩個車夫沒一個的腦袋是完好的。


    “海軍療養院的車怎麽會在這裏,這邊也不是很順路吧?”


    “牌號是假的,這輛馬車前個星期就報失了,連同那兩個車夫一起?”


    中年男子有些詫異:“車上的人呢?事發時車上的人去哪了?”


    “不在現場,但根據現場情況判斷,百分之九十是他殺了除了車夫之外的其他人。”


    “所以說是誰呢?”中年男子捏了捏鼻梁,“我不是傻子我能看出來是他殺了人,我想問的是,他是誰?去哪了?”


    年輕警察撓了撓頭,無奈道:“還沒查到,海軍那邊還沒有迴信。”


    “你和他們說明白具體情況了嗎?”


    “說清楚了,那邊還派了兩個軍官來查看現場。”


    中年男子點點頭,歎氣道:“那就先這樣吧,把屍體收了,看看有家屬的找找家屬,收隊吧。”


    “啊?那就不管了嗎?”年輕警察驚訝且不解。


    “你都說了人家來了兩個軍官,而且現在也還沒消息,這事兒是我們能管的了的嗎?”中年男子敲了一下年輕警察的帽子,“交給軍部自己處理吧!收隊!”


    “現在是什麽情況?”泰德揉了揉眼睛,他剛剛睡下沒多久就被拉迴辦公室了,現在還有點懵。


    “人是找到了,但他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一名渾身濕透的校官站在辦公桌前,顧不得身上還在滴水,聲音很著急,“麻煩的是不知道為什麽連海神教會那邊都知道這件事了,估計馬上就要過來找我們要人了。”


    泰德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麵,思考片刻後抬頭問道:“問過上麵怎麽說了嗎?”


    “上麵說順其自然。”校官苦笑道。


    “那就順其自然,教會要是來要人就給他們,反正這家夥也是他們塞進來的。”


    “可是他現在的身份還是皇家海軍軍官,這件事情……”


    “你不是去了一趟嗎?那些警察懂的。”


    “那海神教會那邊會不會借這個機會對我們發難?”


    “你懷疑這從始至終就是個圈套?”泰德挑眉,“你懷疑教會的人故意安排他進來,然後借他把我們的勢力‘請出’弗萊明港?”


    校官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是的。”


    “蠢蛋,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怎麽一點長進都沒有,你這不會要當一輩子校官吧?”泰特捂臉苦笑,“都說了這奧斯汀是他們塞進來的人,而且還搞得那麽誇張,誰不知道他和教會有關係啊?想靠他搞我們不純純sb嗎?”


    “那我要不要借這個機會向教會發難?”


    “你不是已經問過上麵了嗎?”


    泰德越說越氣,氣得瞌睡都沒了。


    “總之這件事就到這裏了,如果教會那邊不說什麽,就當沒發生過。”


    “將軍閣下,弗萊明港海神教會的總主教要見您。”門外的秘書敲了敲門,說道。


    “科佳嗎?”


    “是的,他想要帶奧斯汀少校去一趟教會。”


    泰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片刻後說:“告訴他我有些不適,不方便見客,奧斯汀讓他帶走就行。”


    “是。”


    泰德轉身看向窗外,今夜雖然下起了小雨但卻沒有風,海麵平靜得像一塊略有皺褶的天鵝絨毯子,倒映著細碎的星光。


    他想要捋一捋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看看自己有沒有漏掉什麽細節,但困意襲來,眼皮子一直打架。


    那就明天再說吧。泰德這樣想。


    “我們要去哪裏?”奧斯汀有些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跟著前方引路的教士。


    “去海神教會,總主教冕下想要見您。”


    “嗯。”奧斯汀點了點頭,危險感知沒有反應,那就隨他去吧。


    再次登上海神教會的馬車,奧斯汀放鬆身體,靠坐在柔軟的椅背上,閉目養神。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從醫院迴來以後就累得很,就像是打了一仗似的。


    “年輕人。”車廂內突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奧斯汀打了個寒戰,猛地睜開眼睛,拔出手槍指著對麵的座位。


    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位籠在普通教士袍裏的瘦削老人,奧斯汀敢保證自己上車的時候那裏絕對是空著的,而危險感知也沒有任何反應。


    明明車廂裏的神術水晶明亮如白晝,但奧斯汀就是看不清他的上半身。


    “你叫什麽名字?”哪怕是被槍指著,老教士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幽幽開口道。


    奧斯汀沒有說話,渾身寒毛倒豎,額頭上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嗷,忘了自我介紹,真是老糊塗了。”老教士頓了頓,自嘲道,“我叫科佳,我的姓氏已經交給了海神,是弗萊明港海神教會的總主教。”


    停頓了片刻,見奧斯汀依舊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科佳繼續說:“上次本該由我來主持你的受洗儀式,但剛好有諭令在身,且剛好教皇冕下對你很是看重,於是就特意安排了梅萊多樞機主教親自出手。”


    “如此看來,教皇冕下的眼光果然獨到,你竟然已經完成了三次神諭。”


    奧斯汀皺了皺眉,這些都是他明麵上暴露出來的情報,聽科佳的語氣自己的真實情況似乎暫時還沒有暴露。


    “兩種能力和一件神器,真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科佳歎了口氣,奧斯汀能聽出他話語中的羨慕。


    “多少人究其一生才能達到你的成就,神明的偏愛總是令人向往。”科佳嗬嗬笑著,“不過話又說迴來,能快速完成三次神諭本身也是你自己的本事。”


    “您找我有什麽事嗎?”奧斯汀實在搞不懂這是在打什麽謎語,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皈依海神教會,以你的天賦,想必今後至少也能成就樞機主教。”


    “我是戰爭孤兒,王國將我養大,如今為報效國家效命於皇家海軍,還未為國做出什麽貢獻就脫離軍隊皈依海神教會恐怕不妥。”奧斯汀可tm是純粹的邪教人士,哪敢去人家正神教會裏碰瓷,連忙拒絕了邀請。


    科佳似乎早就料到了奧斯汀的反應,沒有再提這個事情,轉而問起奧斯汀的近況來。


    “短時間內完成三個神諭,恐怕沒有時間熟悉自己能力和代價吧?話說你找到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了嗎?”


    奧斯汀“誠實”地搖頭,他目前知道的代價隻有三個:害怕嘮叨、密集恐懼症以及短時間的嗜殺,另外的二十三個確實是一點頭緒沒有。


    相信軍部的檔案裏應該會有後麵兩個的記錄,害怕嘮叨這個除了亨利恐怕還沒人猜得到。


    “弗萊明港海神教會有一件神器,可以進行一些測試,通過測試幫助海神的信徒找到他需要付出的代價。”不知道在哪個瞬間,科佳的麵龐突然清晰可見起來,一張與聲音完全不符的白皙細膩的臉龐出現在奧斯汀麵前。


    看著科佳臉上掛著的恬淡微笑,奧斯汀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你是整個王國都罕見的人才,是身負神明偏愛的眷者,我們理應幫助你,引導你走向更加寬闊的大道。”


    話是這麽說,但奧斯汀心裏清楚著呢,他們不過是想借這件神器摸清自己的真實信仰罷了,但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又在哪裏出了紕漏,明明一開始已經通過了教會和軍部的訊問。


    事到如今,奧斯汀沒有辦法拒絕科佳,隻能努力控製住自己即將抽動的嘴角,然後點了點頭。


    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樣想著,還握著左輪的右手食指緩緩遊弋,幾乎就要摸上扳機。


    “抱歉,我記性真的很差,能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名字嗎?”科佳好像根本沒有發現奧斯汀的異常,微笑著問道。


    “奧斯汀。”


    “威嚴和偉大,真是個老派的名字,但也很好,你的父親曾經一定是一位傳奇人物,那麽冒昧地問一下,你的姓氏是什麽?”


    “道格,奧斯汀·道格。”


    話音剛落,奧斯汀眼前的景象突然晃動起來,視野裏的事物像漣漪一樣漾開,握槍的手臂也軟軟地垂在身側。


    “不好意思,我記性真的太差了,居然忘了告訴你測試已經開始了。”科佳籠在教士袍中的手伸出,漫不經心地撫摸著車廂內部正在發出細微熒光的紋飾,眼睛卻注視著陷入失神的奧斯汀,一刻不敢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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