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紗照、婚紗拍攝,一切按部就班。

    時黎幻想過很多次結婚場景,無論是夢境還是想象,沒有一次能比得上陸商給予她的這一切。可,時黎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麽?

    身邊的男人照舊紳士溫和,可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變扭,好像他貼了一張皮,假扮成另一個人。

    時黎說過,陸商很像陸鶴川,相處下來,時黎才發現,他們根本不是一種類型。

    陸鶴川的溫和是春天裏的風,由內之外的溫柔。而陸商……若是他是頑固、偏執的人,時黎不會覺得奇怪,可偏偏,他要戴上眼鏡,努力露出淺淡的笑容,這就很奇怪了。

    每次,時黎提到這個,陸商的表情總是格外難看,時黎甚至能感覺出他在壓抑自己的憤怒。如果他生氣,可以朝著時黎發脾氣,任何人都有理由宣泄情緒,時黎從不要求陸商憋屈自己,但陸商不會。

    他總是認真又隨意地垂下頭看她,然後,嘴角勾起,露出平靜的笑容。

    每一次他笑,時黎總覺得陸商在哭。明明可以憤怒、可以難過、可以不讚同,明明陸商對待下屬有過戲謔、居高臨下,但麵對她,總是像戴著麵具,這種感覺,自新天鵝堡之旅後,越發明顯。

    這讓時黎心中哽著刺,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旅行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不短。

    時黎對陸商的好奇吊到最高點,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注意陸商的言行舉止。

    陸商不抽煙、很少喝酒,如果煩惱會先皺緊眉、抿嘴唇。

    他會一些小手工,風車做的相當漂亮。

    陸商愛吃魚,河鮮、海鮮他都喜歡,但他絕對不會一邊吃螃蟹一邊喝香檳,而且他討厭芥末。

    。……

    許多有趣的個人特點讓時黎覺得熟悉,她甚至誕生一個荒唐的念頭,陸商比陸鶴川更像夢境裏的那個小男孩。

    古怪的感覺像一坨黏膩的油漬粘在時黎心上,她不敢說,也沒人能問。

    自打有了這個荒唐的念頭,時黎總會情不自禁地試探陸商,像夢境裏一樣朝著她撒嬌,然後要求他做這做那,甚至會開夢境裏的玩笑,笑他是自己的男仆。

    可,陸商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甚至有些冷淡的表情,這讓時黎一下子泄了氣。

    果然不是陸商,怎麽可能是他呢?小男孩哥哥不會任由她欺負,他會兇巴巴吼迴去,甚至拽她的辮子,還會

    給她取外號來反抗她的壓迫。

    “時扒皮……”

    哈哈,還挺好玩的。

    南法城堡的最後一天,時黎給了陸商最後一次向她證明自己是小男孩哥哥的機會。

    時黎主動吻上了陸商,將他按在樓梯間,全身顫抖,用力地吻著。

    這一個吻,並非淺嚐輒止,時黎用盡全力,勉強控製住身體的顫抖,動作激烈,狠狠咬著陸商的嘴唇。她麵上熱得通紅,心中卻冷如冰塊。

    求求了,給她點正常的迴應,不要再朝著她無所謂地笑。

    陸商像是沒預料到這個吻,眼睛完全睜開,他的手指就按在時黎的尾椎骨處,時黎被按得發抖,伸出舌尖主動探出去,卻隻碰到陸商的牙齒。

    陸商咬緊牙,眸色深沉,卻始終保持著被迫的狀態。

    時黎的主動讓他驚訝、錯愕,緊隨其後是一種無所措的茫然,陸商不明白為何時黎會主動,被她親吻的短暫時間,陸商迴憶一遍今日的全部行程,又向前推算可能,最終得到是他不想接受的答案——他的扮演。

    這段旅行,陸商一直在進行模仿秀,他在模仿陸鶴川。相同的表情、相同的微笑、相同的處理方法。

    早在陸宅時,陸商就觀察過陸鶴川的一舉一動,對於模仿陸鶴川有七分把握。那時候他還很小,以為父親不愛自己是因為自己不夠乖順,陸商主動學習陸鶴川的一言一行,試圖將自己也變成父親的好兒子。

    那時候他孜孜不倦玩著模仿秀,可辛苦並沒有得到迴報,陸老先生還是不會正眼看他,無論他多像陸鶴川,父親都不看他,張施河的眼神更是嫌棄,赤。裸。裸告訴他,他隻是一個劣質品。

    就在他憤怒無法宣泄時,他遇到了人生中的劫數——時黎。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時黎是時家的小公主,時懷瑜寵著她,陸鶴川愛她,誰都不敢惹她生氣。他們第一次相遇,也並非陸商去奉承她,而是時黎主動招惹自己。

    陸商現在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雨天,他被張施河冷嘲熱諷罰去跪祖宗牌位,無比委屈鬱悶,讓他第一次生出叛逆之心,從陸宅逃了出去。

    陸商膝蓋紅腫,眼眶還藏著淚,像一條狗迎著雨竄進一個巨大的水泥管中,他心裏想著,哪怕死在外麵,被人拐走,他也不會迴去。

    時黎就這麽出現在他麵前,穿著一件公主裙,頭上還戴著皇冠,沉甸甸

    墜著流蘇,整個人都是陸商厭惡的浮誇氣息。

    見麵也不友好,時黎硬邦邦讓他出去,告訴他,這是她的城堡,不允許陌生人靠近。

    陸商當即就笑了,有錢人家的孩子也會玩水泥管?她頭頂的皇冠值好幾個塑料公主城堡了,他不想搭理她,時黎卻偏要惹自己,伸手抓他的頭發,還用手背拍他的臉,又兇又傲。陸商本就忍了一肚子氣,半跪著就伸出手,狠狠揪住時黎的辮子,逼著她向自己道歉,“說,對不起。”

    陸商記得她紅了眼眶,嘴巴張大,要哭出聲被他吼了一句,又委委屈屈地閉上嘴。

    之後的事情,記憶就有些混亂了,就像一張打亂的拚圖,陸商記得所有的記憶片段,卻偏偏忘記完整的劇情。

    最後,雨停了,兩人反倒成了朋友。

    開始,是時黎先對他表白,讓他心跳不已後忘掉他,成了陸鶴川的未婚妻。

    時黎一直在注視陸商的表情,唾。液來不及咽下,順著嘴角拉出一條水漬,她看不懂陸商的眼神——

    痛苦、懷念,最後是歸於絕望的平靜。

    大腦皮層下的神經緊繃著,緊張帶來的一係列惡心頭暈,時黎伸手推開陸商,他嘴唇破了一塊皮,浸透水色,卻隻是淡淡勾了下嘴角,“時——”

    話沒說出口,時黎輕輕歎了口氣,無聲阻斷他繼續的交流的欲。望,“我累了,早點休息,晚安。”

    從解釋到“晚安”,一氣嗬成。

    陸商眸底的光慢慢熄滅,他點了點頭,緩緩道:“晚安。”夫人。

    躺在柔軟的羽毛床上,時黎整個身體在慢慢下陷,她覺得腦袋痛,緊接著,尾椎處火辣辣地疼,像一團火,燒著她,她一會兒想到陸鶴川,一會兒又想陸商,被折磨得發暈,時黎抓了一個枕頭,重重悶在臉上。

    時黎,你在想什麽,鶴川怎麽會騙你呢?陸商根本不可能是夢裏的那個人。

    她不應該懷疑陸鶴川的,更不應該將陸商看作另一個人,這對誰都不公平。

    昏昏沉沉中,時黎感覺到自己睡著了,是一種很飄渺的感覺,有意識又無意識,身體變得很重,靈魂穿過床鋪一直下墜,無盡的黑暗,她終於摔在地麵上。

    有人在吻她的下巴,時黎已經不想看來的人是誰,不過是場夢,何必計較。

    當男人的指腹劃過她的肚臍時,時黎還是本能蜷縮起身體,眼睛充滿淚水,朦朦

    朧朧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陸商,少年時期的陸商。

    反正是夢。

    時黎反客為主直接坐在陸商的腰上,雙手搭在他的肩膀,傾斜著身體蹭陸商的臉,現實中她不會那麽放縱,現在是夢裏,她可以肆無忌憚。

    “別說讓我給你生孩子這種蠢話,你來教教我,生孩子前要怎麽做?”

    時黎對他笑,陸商就這麽安靜聽著,表情未變,唯有一雙眼,深沉冷靜,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

    “別再露出這種表情!”

    又是這樣該死的冷淡,你又不是陸鶴川,為什麽要裝出這種樣子!

    時黎覺得憤怒,她咬住陸商的脖頸,重重舔。舐他的喉結,第一次,她聽到自己壓低的哭腔,聲線很輕,像貓兒在叫,“陸商,你教我,怎麽哭出來好不好?我受夠你這幅晚娘臉了。”

    前麵還嬌氣地撒嬌,後麵又成了赤。裸的威脅。

    終於,陸商像被她打動,摩挲時黎肌膚的手慢慢變重,他解開她的扣子,順著肩線一路向下,緊隨其後是他濕。漉的吻,時黎聽到他的喘。息,瘋了般扭動身體。

    她對上陸商薄薄的嘴唇,又看到深色的眼珠,多情的眼眸盛滿欲。望,修長的手指捏住時黎的下巴,卻不想再做動作。

    時黎被他激怒,夢境的虛假給予她勇氣,她直接折起身,像條蛇緊緊纏住陸商的胳膊,湊在他耳邊,喃喃道:“你難道不想要我嗎?你讓我哭出來,我就給你生孩子,生幾個都行。”

    陸商臉色終於變了,他粗。魯地將時黎壓下,天旋地轉,時黎才發現這是一間教室,身後的黑板上還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尖叫、喘氣,陸商不肯放過她。

    兩人滾了一路,緊緊黏在一起,好像一體從未分開過。時黎時而抬頭呆滯望著天花板,時而被按著跪在地上,陸商還會強迫她仰麵吻他的下巴,總之,一整晚,夢裏翻來覆去,時黎很累,頭很沉。

    隻要別露出那種表情,時黎真的很討厭陸商那種樣子,平淡無波,澀得像沒成熟的青蘋果。

    門被打開一條縫,陸商走進來為時黎掖了掖被踢到床下的被子。

    時黎還陷在熟睡中,眉毛緊緊皺著,好像夢到相當苦惱的事情。

    陸商俯下身摸了摸時黎的臉頰,他根本無法知道時黎夢境中荒唐的一切,隻覺得時黎現在很難受,最終,他還

    是親了親時黎的臉頰,一個純潔不帶有任何意味的吻。

    夢境中,快要窒息的時黎感覺到臉頰癢癢,看著麵前重新變得像個野獸的少年陸商,她便將那點怪異癢意擱在腦後,專心沉迷於改造陸商的快樂中。

    最後一次興奮中,時黎問自己,你愛陸鶴川嗎?

    她根本沒猶豫,自答道:“我愛夢裏的那個陸鶴川。”她從來都隻愛夢裏的那個人,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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