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過了很多年以後,孫皓依舊清晰的記得,如果不是當初的那場群架,也許他的人生將會完全的不同。

    孫皓所在的鐵北街是江城一條普通的街,但因為江城大學就在這條街上,所以它也變得不平凡起來,似乎也沾了一些文化的氣息,連街路上的店鋪的名字都藝術感很強,拚了命的往高文化上貼。孫皓的父母是江大的老師,書香門第,孫皓從小就被他爸爸孫誌國不停的灌輸著詩詞歌賦,曆史文學,孫誌國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讀大學、讀研究生,搞學問,就像他一樣。可孫皓似乎天生就不是搞學問的料,孫誌國越是逼他學習,他就越是和他老子對著幹,明明已經背下來的詩詞,可孫皓就偏偏往錯了背,常常氣得他爸爸拿書本敲打他的腦袋,那時候孫皓才是個6歲的孩子。長大後的孫皓最討厭的一件事情就是,別人打他的腦袋,誰敢碰他的腦袋他就可以和誰拚命,為此,他也曾付出過慘重的代價,這可以說是他爸種下的禍根,當然,這是後話。

    孫皓10歲的時候,他爸爸孫誌國得了癌症,沒過小半年的時間,他爸爸就跟這個花花世界說了白白,去陰曹地府做學問去了,孫皓也由此擺脫了詩詞歌賦的痛苦日子,孫誌國的死他非但沒有悲傷,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雖然他看到他媽媽王秀琴和大他三歲的姐姐孫萍哭得幾乎昏了過去。孫皓甚至覺得有些無趣,不就是死了爸爸,這有什麽。

    那晚孫皓記得特別的清楚,家裏的人很多,在他年少的記憶裏,家裏從來就沒來過這麽多人,多的幾乎沒有他落腳的地方,他家裏的各種各樣的親戚,他爸爸媽媽各種各樣的同事、朋友都來了,臉上都掛著莫名其妙的表情,他覺得屋子裏實在是悶熱,惹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於是,他決定去院子裏站一會,看看北鬥七星還在不在。

    孫皓推開門走進了院子,他看到一個大約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子手裏拿著跟樹枝在地上畫著,孫皓推門的瞬間,那孩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孫皓也看了他一眼。

    “你是誰?”孫皓大聲的問道。

    “我叫陳文,我爸是陳雨祥,就是戴眼鏡那個,”那男孩子說道,“我爸說你爸爸死了。”

    “嗯,我爸死了!”孫皓肯定的迴道。

    “我聽說死了爸爸都要哭的,你為什麽不哭呢?”陳文問道。

    孫皓聽陳文這麽一說,腦子裏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屋子裏哭得昏天暗地的媽媽和姐姐。孫皓想了想說:“你說得好像有些道理,不過有我媽和我姐哭就行了,我也試了一下,可怎麽也哭不出來。”

    陳文點點頭說:“那我們就一起玩吧 !”

    孫皓樂嗬嗬的點點頭:“好呀!”

    這是孫皓和陳文的第一次相遇,在他爸爸死去的那個夜晚。

    孫皓甚至沒有感到一絲的悲傷,他在院子裏和陳文盡情的玩著“強盜遊戲”,直到跑的滿頭大汗,可屋子裏卻是另一番情景。

    那些親戚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陳誌國的後事,把王秀琴和孫萍圍在了中間。可這一切,和年少的孫皓似乎沒有絲毫關係,他所關心的是他不用再背那些枯燥的詩詞歌賦,曆史文學,這也讓他在這個夜晚和陳文玩得異常的高興。

    夜深的時候,親友、同事、朋友陸陸續續的都走了,陳文和他爸爸陳雨祥最後走的。陳雨祥是孫誌國最好的朋友。陳雨祥臨走的時候,俯下身來撫摸孫皓的腦袋,孫皓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碰他的頭,他本能的躲了一下,但是陳雨祥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他的不快,繼而說,別難過,小家夥,以後有什麽事情就找叔叔吧。

    孫皓沒說話,直直的看著陳文的父親陳雨祥,他不喜歡這個男人。他衝陳雨祥邊上的陳文做了個鬼臉,轉身迴到了王秀琴的身邊。

    陳雨祥沒再說什麽,眼神有些落寞,轉身走了。

    接下來的三天,孫皓的家裏依舊熱鬧非凡,不時的會有她不熟悉的女人在他爸爸的靈堂前哭上一陣,他挨著他的姐姐跪在一邊,跪得整條腿都麻掉了,他抬頭看著他爸爸孫誌國的遺像,他爸爸正微笑著看他,眼神裏滿是安詳,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爸爸騎著自行車帶他一起去動物園看獅子、老虎,去商店買好吃的糖果、雪糕,可是爸爸死了,以後再也沒人給自己買好吃的,再也沒人帶自己玩了,想到這些,孫皓哇的哭了出來,響徹震天,一位前來吊唁的親戚正在醞釀情緒,準備哭幾聲表示表示,可全讓孫皓給攪和了,他愣愣的看著孫皓,不知道是該哭幾聲,還是該安慰安慰孩子。

    孫皓這一哭,把他媽媽王秀琴和他姐姐孫萍又給勾得哭了起來,王秀琴摟著兩個孩子,嘴裏念叨著,你這老鬼,你怎麽走得這麽早,留下我們娘仨可怎麽活呀!

    在這之後很多年以後,孫皓關於他爸爸的死隻能記住這兩個片段。也因為他爸爸的死讓他認識和和他一般大小的陳文。孫誌國活著的時候,對孫皓管教得特別的嚴格,他幾乎沒什麽機會和其他小朋友出去玩,所以也沒什麽朋友。

    可孫誌國死了之後,孫皓就像匹脫了韁的野馬,滿世界的瘋,從小到大,他就從來沒這麽暢快過,另一個原因是他遇到了陳文,陳文和他是一個學校,不同的班級,倆人自從上次遇見以後,就如英雄相惜般粘在了一起,成了好朋友。那時候王秀琴還處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沒有心情管兩個孩子,等她漸漸的從悲痛中走出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管不了孫皓了。

    孫皓和陳文放學後,嘴裏吐著從同學那裏搜刮來的泡泡糖,興高采烈的聊著,單肩的黃色書包在他們的腰間彼此起伏的悠蕩著。

    他們已經成為了這所學校最老的學生,小學六年級。他們也理所當然的成了這所小學的“頭頭”。這是在孫誌國死了兩年以後,他兒子孫皓在這所學校最輝煌的一年,一群低年級的學生都對他“俯首稱臣”,給他進貢各種各樣的吃的,他倒是還頗有“老大”的風範,對這些小弟都照顧有佳,為此也和別的孩子打了很多次架,但孫皓覺得值得,他是老大,就得有個老大的樣,因為打架,孫皓的媽媽王秀琴也因此多次被學校“召見”,可王秀琴生性軟弱,孩子長的都比她高了,她說也說不聽,打也打不著,隻能唉聲歎氣的,對著王誌國的相片發呆,沒人知道她都想些什麽。

    “那家夥好像在看我,”孫皓用手扶住書包,對邊上的陳文說道。

    “他好像不是咱們小學的,”陳文說道。

    孫皓猜的一點沒錯,路邊上的幾個家夥的確是在看著他們倆,他透過那幾個人的縫隙看到了臨班的死耗子許元也在後麵站著,孫皓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一定是許元找的人準備和他幹一架。平日裏孫皓和許元就有過幾次摩擦,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這次他一定是替什麽人出頭才是。孫皓想著,摸摸書包裏的雙截棍,看了看許文,許文沒說話,衝他笑笑,不就是打架嗎?還從來沒怵過誰。

    果然,他們倆剛走了過來,就被為首一個個子稍高的家夥給攔了下來,斜呲著眼看著他們,嘴角咧了咧說:“今天我給人平事兒,識相的就讓乖乖我們打一頓。”

    孫皓沒說話,看看陳文。

    孫皓和陳文很緩慢的打開書包,似乎要就範的樣子,突然,他們倆各從書包裏抽出一根二截棍,對著那剛才說話的家夥猛的就是一下子,正打在了那家夥的頭部,速度之快,讓所有人都沒有堤防,其他兩個孩子幾乎看愣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是還沒等他們想到該怎麽辦,下一棍已經到了他們的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從後背傳來。幾個人也顧不上還手了,拚命的撒腿逃竄,隻留下了許元。

    許元也想開溜,可是被陳文一把抓了個正著,你個死耗子,敢逃,我捏死你!

    許元換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都是他們逼我的,可沒我什麽事呀,我不認識他們!

    孫皓點點頭,說:“我懂了,那你走吧!”

    “真的?”許元疑惑的問道。

    “沒你什麽事情了,趕緊走!”陳文瞪了他一眼說道。

    許元真的像一個老鼠似的,眨眼消失不見了。

    “為什麽放他走?”陳文問道。

    孫皓目光直直的盯著許元的背影說道:“用不著咱們打他!”

    “那會是誰?”陳文有些不解。

    “和他一夥的那些家夥,看他安然無恙的離開,他的那些朋友一定是以為這小子給咱們通風報信了,到時候他想解釋都解釋不清了,你說,還用得著咱們收拾他!”

    陳文點點頭:“有道理!”

    年少的孫皓就已懂得借刀殺人,這其實是他老子孫誌國的功勞,是他老子整天逼著他讀那些枯燥的曆史,雖然他不甚懂,但是他是個愛琢磨的孩子,無論什麽事情總有一套自己的原則,從小就表現出少有的成熟。

    這也注定了孫皓人生的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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