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楊小芙有心保留,沒有真的將手筋挑斷,再加上南宮極醫術卓絕,這才保住了一條手臂。


    但傷筋動骨一百天,想要恢複原樣,少說也要三個月後。


    宮中來人還在前廳等候,楊小芙看著依舊給她包紮傷口的南宮極,默然道:“南宮極,如果陛下問起,你就把我供出去吧。”


    她不想連累任何人,尤其是他。


    南宮極將繃帶係好,抬頭看她一眼,“如果他有心要廢我,就是把你送到他麵,也會治我一個包庇之罪。”


    楊小芙一時沒注意他的語氣,隻擔憂道:“但是法場上很多人都已經見過我了,還有南宮千煜,聽說他也進宮了。”


    如果有南宮千煜指證,即使有南宮極包庇,她也不可能逃脫東漢的法網。


    楊小芙憂心衝衝,當時將軍府一百零三口人麵臨著處斬,她根本來不及想其它法子,隻能冒最大的風險去劫法場。


    但如果後果會連累到南宮極,她寧願自己承擔!


    看著楊小芙糾結的神情,南宮極突然伸手刮了一下她額頭,淡然道:“胡思亂想會影響你手臂的複原,如果想救出大將軍,就不要再做些愚蠢的事,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身體休養好。”


    “你怎麽知道?”楊小芙訝異抬頭。


    沒錯,她確實打算在救出娘親後,就潛入宮中將左大將軍也救出來,但這想法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為何南宮極似是對她一切想法都洞悉如明?


    楊小芙怔忡間,就見南宮極修長的手指下滑,輕輕抬起她的下顎,他看著她的雙眼,認真而清越道:“一切有我!”


    似低喃又似誓言般的聲音,就這樣突兀地闖入心間,楊小芙下意識就要伸出手捂住呯呯直跳的心髒,卻硬生生止住了。


    她難得地害羞地低下頭,南宮極垂眸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此時天色已暗,但宮中來人似是十分急促,甫一見到南宮極,便立刻說道:“七王爺,陛下吩咐,請您即刻進宮!”


    南宮極蹙了蹙眉問道:“李公公可知父皇如此急迫,所謂何事?”


    李公公垂首道:“稟七王爺,咱家就是個傳信的,聖心難測,咱家不敢妄自揣測。”


    南宮極看了青成一眼,青成立刻會意,塞了一錠銀子到李公公手中。


    李公公熟練地將銀子塞入袖子裏,這才喜笑顏開地說道:“聽說將軍府眾人被劫,陛下今日禦書房大發雷霆,但據老奴猜測,此番召七王爺進府,應是與一副畫像有關。”


    “畫像?”青成在南宮極身後問道:“公公可知是什麽畫像?”


    “那老奴可就不知道了,”李公公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南宮極,悄悄說道:“聽說,是皇後娘娘派人送來的。”


    南宮極眉頭微動,沉吟了會,忽然大步向前。


    “走吧!”


    李公公和青成立刻跟隨在後,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夜幕低垂,誰也沒看到,幾道黑色的影子在南宮極離開後,悄無聲息地躍入七王府內。


    ……


    皇宮內。


    南宮極隨李公公走進禦書房時,就看見南宮千煜正靜靜地立於一帝。


    “王兄。”他上前微微拱手見禮。


    南宮千煜看到南宮極時,似乎很是吃驚,不禁問道:“七弟怎麽來了?”


    南宮極看向李公公,如實答:“是父皇急召本王進宮的。”


    “你也是急召?”南宮千煜訝異出聲。


    南宮極察覺到他異常的語氣,不禁蹙眉道:“難道王兄也是……”


    “皇上駕道。”


    正此時,一身明黃龍袍的謹文帝大步跨了進來。


    兩人同時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謹文帝示意二人平身,徑直走到書桌後麵的椅子上坐好,這才雙目如炬地盯著他的兩個最優秀的兒子。


    曜王首先開口:“不知父皇召兒臣前來所謂何事?”


    “你會不知道?”謹文帝突然將手中的一本折子扔到南宮千煜麵前,冷聲道:“行刑中途擅離監斬台,監斬官大人你好大的官威!”


    南宮千煜撿起地上的折子,展開一看,原來是副監斬官柳大人將一切責任都推到了他的頭上。


    謹文帝麵帶怒容地瞪著他,“你還有何話可說!”


    “兒臣無話可說!”南宮千煜忽然垂下頭,竟是一副一力承擔的模樣。


    謹文帝卻更加生氣了,他謔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著南宮千煜怒道:“你在城門前放走了劫犯,竟跟朕說無話可說,真當朕是傻子嗎?”


    “兒臣不敢!”


    南宮千煜立刻跪在地上,雙手伏地請罪,“將軍府一眾人犯被劫,全是兒臣監斬不利,請父皇賜罪!”


    “當然要賜罪!”謹文帝對於將軍府一事似乎頗為忌憚,他冷哼一聲,“等朕將這群不法之徒繩之以法,自然會治你的罪!”


    南宮千煜以頭叩首,虔誠地接受著謹文帝的怒火。


    一旁的南宮極卻輕輕攏起了眉頭,雖說二王兄放走了小芙,但父皇的反應似乎太大了,而且還是當著他的麵這樣教訓二王兄,以父皇的個性,定然不是表麵上這麽簡單。


    謹文帝又教訓了南宮千煜幾句,這才揮手道:“下去吧!即刻命人全城搜捕將軍府餘孽。”


    “是,兒臣遵命!”南宮千煜領命出去,離開時忽然看了南宮極一眼。


    禦書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南宮極看著重新坐迴書桌後麵的謹文帝,麵無表情道:“今日這出戲又是做什麽?”


    謹文帝疲憊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原本冷厲的雙眸竟柔和了起來,他看著南宮極,長歎一口氣。


    “極兒,你對朕的尊敬就隻有人前才能有嗎?十多年了,自從那次大火中,你母妃不幸殞命,你就將所有的怨憤都怪罪在朕的身上,你可知朕也很心痛啊!”


    “你心痛?”


    南宮極聲音驟然降至冰點,看著謹文帝的眼神絲毫不似外人看到那樣尊敬,他冷冷道:“不是您默許陳鳳謹給母妃下藥,火燒鳳椒殿?”


    他上前一步,月白色的衣角在空中劃出一道冷硬的線條,直逼謹文帝,“父皇,不是您又重建鳳椒殿,讓我的殺母仇人住進去的麽?怎麽,您都忘了?”


    “可我沒忘,我永遠都忘不了母妃是如何在大火中唿喊你的名字,她到死都是那麽信任你!”


    “你住嘴!”謹文帝突然怒斥一聲,打斷南宮極,他臉色發白地瞪著他,直過了好一會,才迴神似的說道:“你胡說什麽,當年的事,朕根本就不知道!”


    南宮極臉色陰沉了下來,若不是因為他,母妃怎會落得那樣一個淒慘的下場?


    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換他安心十年嗎?


    這十年來,他在神醫穀受盡苦楚,唯一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就是那股要迴來報仇的力量!


    若不是時機未到,他又怎會隱忍至此?


    南宮極收迴思緒,努力平穩信胸中憤慨,看著謹文帝說道:“若沒其它的事,本王迴府了。”


    謹文帝呆呆地看著他,直到南宮極快要跨出禦書房門檻時,他突然暴喝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站住!”


    南宮極身形微頓,就聽謹文帝壓抑著怒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南宮極,你要敢踏出一步,朕立刻下令殺了那丫頭!”


    “你說什麽?”


    南宮極瞳孔一縮,立刻轉身,今日種種皆在眼前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測瞬間在心中成形。


    謹文帝滿意地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南宮極是眾多皇子中,他最喜愛也是期望最高的兒子,但也是最桀驁不馴讓他在許多時候連天台麵都下不下的逆子!


    能夠在這個兒子麵前占據上風,這讓謹文帝一下子就恢複了帝王的威嚴,他走到南宮極麵前,冷眼看著他。


    “極兒,你要記著,朕雖然寵愛你,但不會每次都能容忍你如此大逆不道!看在瑾瑜的情份上,朕這次就饒了你!”


    南宮極一直靜靜地盯著謹文帝,當看到他臉上的一抹自得後,南宮極瞬間握緊了雙掌。


    “你抓了她?”雖是問句,卻是陳述的語氣。


    謹文帝讚賞地看了他一眼,“不愧是朕的兒子,沒錯,就在你進宮之際,朕已經派人去七王府抓了那丫頭。”


    一股冰冷的氣息瞬間在禦書房裏蔓延,南宮極看著謹文帝的麵容雖然極力保持著平靜,但內心裏卻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難怪他會那麽急地召他和南宮千煜同時進宮,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南宮極心中猜想,謹文帝突然從畫筒中取出一副畫遞給南宮極,幽幽說道:“朕沒有想到,一個女子竟能讓你和煜兒兩人都出麵相袒,溫柔鄉、英雄塚,此女決不能留!”


    南宮極展開畫卷,赫然看見楊小芙的畫像躍然於上,但右下角卻用小楷寫著:大將軍左蒙之女左琴瑟!


    他臉色一變,是誰將小芙的身份送入宮中的?


    謹文帝看到他神情,就知他已用情至深,心中對楊小芙的殺意更甚了,眼眸一沉,冷冷道:“紅顏禍水,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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