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突然靜止了。


    房間裏的人,房間外的人,彼此看向對方,都沒有發出聲音。


    好像隻過了幾秒,又好像經曆了漫長的一個世紀,傅蒔光站在原地,以為自己會衝進去將沈傾城拉出來,以為他會強吻宣示主權,可是,最後他卻發現,他竟然說了一句:“抱歉,打攪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


    如果說剛剛來的時候,他的心歡悅著,仿佛化成了一團火,那麽,當看到他們在房間裏的情景時,就仿佛有冰錐當頭落下,澆滅了火,紮得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冒著涼氣,心撕裂般得疼。


    他來晚了,所以她會說,她想通了,因為在他離開的時間裏,已經有人填補了那段空白。


    身後沒有傳來腳步聲,她甚至都沒有追出來叫一聲他的名字。因為沒有意義了?因為不用在乎了吧?


    傅蒔光生平第一次嚐到失魂落魄的滋味,一步步走下了樓,一直走到下方的工地上。


    他直接坐了下來,看向外麵頂著酷熱幹活的工人,剛剛看到的畫麵在他的腦海裏瘋狂肆虐。


    他終究還是錯過了,卻不能怪他,是他不告而別,是他之前一次次拒絕她的……


    而此刻,房間裏,沈傾城正要出去,就被顧北銘拉住了手腕。


    他咳嗽了兩聲:“傾城,怎麽了?”


    沈傾城看向已經沒人的走廊,怔怔道:“沒事。”


    她說完,又轉頭看向床上的顧北銘。


    那天,她依舊傍晚時分去散步,可是沒想到,正眺望著遠處蒼茫而又單一的風景,就看到一條蛇猛地向她所在的方向躥了過來!


    她嚇得心都提到了嗓眼,想跑,又怕跑了會引起蛇的注意。而就在蛇到了她近前的時候,她身子一輕被抱起放在了身後。


    緊接著,本就蓄勢待發的蛇如離弦的箭一般,猛地咬向了顧北銘。咬了一口後,飛快地鑽入沙地不見了。


    她當時就馬上用針灸幫他逼了毒,之後又用了一些抗生素,不過蛇的毒性的確很強,顧北銘高燒了兩天,這才慢慢退了些燒。


    而這種毒素最可怕的是,中毒的人不能見光,不能被陽光照射。


    因為當天顧北銘發燒,大家就要將他轉移去首都的醫院,可是,他剛剛一從房間出來,就感覺渾身發癢。


    沈傾城給他把脈,確定這種毒素不會致命,隻需要連續三天多喝米湯,促進身體排毒就好。所以,這幾天裏,他都在房間裏拉上了窗簾,房門口隻開一道縫隙用於通風。


    這裏很熱,沈傾城平時都會穿著短袖短褲,定時去幫顧北銘治療。


    剛剛傅蒔光來的時候,她就準備幫他紮針灸。


    所以,他赤著上身躺在床上,她拿著針灸正要過去,傅蒔光就推門了。


    他是誤會他們了?沈傾城想到這裏,忽而又釋然了。


    誤會就誤會了吧,反正,結果對於她來說,不都是一樣的麽?


    顧北銘因為趴著,什麽都不知道,聽到沈傾城說沒事,也沒多想,隻是道:“剛剛好像有個男人在說話。”


    沈傾城道:“嗯,下麵負責工程的,沒什麽事。”


    她說著,稍微開了一下門,透了點兒光進來後,開始認真紮起針灸來。


    她每次幫他紮完,都能幫助他血液運行,快速排毒。而今天,顧北銘的體溫隻有37.2度了,估計再出一次出汗排毒後,應該就能恢複正常了。


    沈傾城甚至在後怕,那天如果傷的是她,那後果……


    她想到這裏,突然有個想法,她以後是不是該找個醫生老公啊,這樣他們不論是誰生病,都能及時救治?


    她拚命讓自己的大腦運轉著,才不會去迴憶剛剛傅蒔光過來的鏡頭。


    而因為他逆光站著,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所以,隻是知道,他說不好意思,打攪了他們。


    也就是說,他已經默認她和顧北銘在一起了。


    嗬嗬,好個成全!


    而這時,傅蒔光在工地處坐了一會兒,不自覺汗水都打濕了衣衫。可他依舊還是覺得很冷,原來,看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別人在一起是那般感覺。


    他甚至不能像過去一樣直接將她搶過來,隻是因為他知道,一旦她的心不在他的身上了,他搶過來也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好像一個跳梁小醜一般,做著滑稽可笑的掙紮!


    他知道,如果他真的是誤會,如果她真的還想和他在一起,她必然會追出來,可是,他在這裏等了她這麽久,她都沒有出現。


    什麽都沒有。


    傅蒔光又看了一眼身後那棟小樓,二樓那間房門,此刻又已經半掩上了。


    他站起身,重新坐到了車上。


    而此刻,他不想迴那個沙漠上的綠洲,哪裏都不想去,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


    將手機再次拿了出來,他發現有3g的信號,雖然不太好,但是,勉強還是能發出消息。


    他又打開了和沈傾城對話的界麵,看到了當初他在駐地給她發的那個100年後的表白,心頭酸澀的感覺排山倒海。


    他指尖動了動,寫了一條:“傾城,原來來晚了是這樣的感覺,我是不是沒有資格再去愛你了?”


    他點完發送,發動了車,沒有去巴魯國,而是去了西甸國的首都莫爾伽市。


    傅蒔光在那裏找了一家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入夜後,整座城市褪.去了白天裏的燥熱,有風吹過,清爽靜謐。


    這裏的人都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此夜晚之後零星的燈火在一片黑暗裏,仿佛永恆的孤燈。


    傅蒔光睡不著,一直看著手機,希望沈傾城哪怕迴複他一句,可是,什麽都沒有。


    就那麽過了天明,他又去酒店前台續了一天。他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麽時候,可是,又不願意這麽離開。


    或許因為那該死的自尊吧,過去,他都是直接在顧北銘麵前搶人,可是,當對方站在勝利者的位置的時候,他甚至發現,他無法接受自己站在輸家的地方,去麵對那個男人的勝利,讓他看到他此刻的頹敗,隻因為他失去了女孩的心。


    傅蒔光從樓下買了些酒,打開了酒瓶,咕咚咚喝進去,卻感覺不到絲毫的醉意,當看到酒瓶上的度數時,他才明白,這個國家的酒,度數最高也隻有十來度,恐怕他喝到撐死,也求不了一個醉字。


    而一切正如沈傾城所料,顧北銘在最後一次針灸後,體溫再次降了下來。


    傍晚,他嚐試了出去一趟,發現身體內的毒素基本都已經排幹淨了,見到夕陽的光也不會再有之前的發癢症狀了。


    畢竟年輕,在經過一晚的休息後,第二天的他已經徹底恢複,除了忙一會兒出汗比平時多、身體稍微有點虛以外,別的已經完全好了。


    沈傾城見他無事,也放了心,畢竟,他是因為救她才會被咬的,如果真有什麽事,她會一輩子都不安心的。


    這天中午,大使館那邊打過來電話,說通訊經過昨天的調試,已經完全搭建好了,大家可以在基地這邊使用國內的電話和網絡了。


    沈傾城和國內最後一次直播結束,這才想起,國內那個手機可以用了。


    一打開,果然就響個不停。沈傾城先看了一下微信,發現網速還是有些慢,好容易才將對話加載完畢。


    不少都是同事發來的,也有肖薇薇發的,說唿延修還沒消息,但她工作結束,沒有理由再留在伊國,隻能準備迴國了。等迴去後和如果沈傾城也結束了工作,那一起好好吃頓辣火鍋。


    還有幾個同學發來的,叫她一起出去玩之類。不過,又看到了她發的朋友圈,說等她迴國後再說。


    沈傾城一一迴複,這才發現還有未讀短信。


    向來,短信都是廣告和銀行等信息居多,所以沈傾城也沒多想,可不料當她打開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


    是震驚,因為那番話,她根本不敢相信會是傅蒔光說出的,所以,她一時間還沒來得及有別的情緒。


    她一條一條看下來,又對比了時間,發現有的是在好幾天前,應該是他去做隔離治療之前的,然後最後一條,是昨天,他來找她之後發的。


    他說,他喜歡她,想她,想和她在一起。


    他說,原來遲了的感覺是這樣,問她是不是沒有資格再愛她了……


    她怔怔地將那些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拿著手機的手抖個不停,可是,心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怪不得,昨天他來找她,看到她和顧北銘在一起的時候,會用那樣的語調說打攪;怪不得,他離開的背影那麽蕭瑟。


    原來,她在走了99步之後,他也主動將那最後一步邁過去了,隻是恰好她轉身了,沒看到。


    沈傾城的機票原本是第二天就要飛迴國的,領導說,給她放一周的假,讓她迴去後好好休息一下再迴去上班。


    而現在——


    沈傾城拿起手機,給傅蒔光打了過去。


    那邊好半天才接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低沉:“喂。”


    沈傾城開門見山:“把你的位置發給我。”


    傅蒔光有些疑惑她的意思,不過還是道:“好。”


    沈傾城掛了電話,收到了傅蒔光發來的地址,見是在莫爾伽的一家酒店,於是同基地負責人打了聲招唿,便直奔莫爾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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