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微弱,可唿延修依舊清晰地看到,肖薇薇眼底的那種陌生。


    他微微眯起眼睛:“薇薇,你怕我?”


    她和他對視,想了想:“不是怕你,而是覺得,我以前認識的人,可能不是你。”


    他聽到她的話,眼底剛剛凝結起來的冰卻忽而沒來由地散了,唇角揚起愉悅的弧度:“你要早點這麽聰明該多好!”


    她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他卻道:“想上洗手間?上完了嗎?”


    肖薇薇被這麽一問,頓時覺得很想去,她搖頭:“沒。”


    “走吧,我幫你守著。”唿延修說著,攬著肖薇薇的肩就往廁所那邊走。


    他身材高大,她其實也不矮,但是被他這麽一攬,她就幾乎窩都在他的懷裏,隔著衣料,他的溫度向著她包圍而來,還有那氣息,幾分熟悉,又幾分危險。


    到了廁所,她就馬上掙開他的懷抱,急匆匆去了。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就在身後,肖薇薇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上了出來。剛剛穿好衣服,就聽一旁有一道輕微的窸窣聲,頓時嚇得一個兔子跳,往唿延修身上跳去。


    他伸臂,將她接了個滿懷,胸腔因為愉悅的笑而振動著:“這麽快就想我抱了?”


    她因為今天那個死人還有些受驚,指著廁所那邊:“會不會還有極端分子?”


    唿延修攬著她的肩,帶著肖薇薇往駐紮地走:“沒有,剛剛我一直看著,隻是一隻小耗子。”


    她聽了,眼睛睜大:“我蹲在那裏的時候,你一直都在看?”


    唿延修‘嗯’了一聲:“大驚小怪做什麽,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


    他一語落下,她卻瞬間變了臉,眸底有寒意襲來,還有那種無法忽略的冷漠鋒銳。


    肖薇薇一把推開唿延修,一字一句:“我不希望再聽到你重複我當年的錯誤!”


    黯淡的光線下,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唇.瓣動了動,可終究還是一句解釋或挽迴的話都沒有。


    肖薇薇轉眸,快步向著帳篷處跑去,唿延修一直跟在她身後五米的位置,不靠近,也不遠離。直到,她安全到達,他再轉身去了他的帳篷區域。


    當夜,並不習慣在外露營的沈傾城睡得不太安穩,第二天天一亮就醒了。


    耳邊,已經有零星的槍聲。她連忙起來,去了傅蒔光帳篷處,照例給他紮針灸。


    隻是,針灸才紮到一半,前方駐紮的政府軍就遇到了勁敵,頓時,戰線後退,眼前已然能夠看到遠處的火光。


    沈傾城連忙幫傅蒔光拔了針,他也穿好衣服,準備行進。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先鋒已經出發,剩下中軍隨後,後勤兵則是在原地收拾帳篷等物資。


    沈傾城和向科、肖薇薇一起又上了他們的車,準備拍攝和連線。


    沒想到這一場戰役,一打就是大半天,而且僵持在丹那城背麵的山穀,一直沒有任何進展。


    反政府武裝知道,如果再後退,他們必然全盤皆輸,因此,將所有的軍火都壓在了丹那城。


    沿路上,越往山穀走,路上的屍體就越多。政府軍的醫療隊一直跟在附近,可是此刻也已經滿員。


    沈傾城完成直播後,便和醫療隊一起救助傷員。而前線那邊,還有不少擔架送過來,空氣中都是硝煙和鮮血的味道。


    沈傾城的止血方法很有效,效率也是很高,她在救治中,發現有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政府軍男孩,一直往返於營救傷員的過程中。


    從火力最集中的山穀到他們臨時搭建的救護站,來迴得三四公裏。男孩滿臉灰塵和血汙,額頭上的汗水將他的臉衝刷得都是道道痕跡。


    在他不知道多少次背著傷員過來的時候,沈傾城不由問:“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黑亮的眼睛看著她:“我是阿加!姐姐,我是阿加,你當時救過我的!”


    沈傾城吃驚,這才勉強認出他的模樣:“你參軍了?”


    阿加點頭:“嗯,我恨那些發起戰爭的人,我希望能夠早日和平!”


    她給他一杯水:“你累不累?歇一會兒吧!”


    他搖頭:“我還要去救傷員,那邊戰鬥太激烈了,車根本開不進去,敵軍在山穀上,車開過去就會挨子彈,我個子小目標小,能夠成功!”


    沈傾城聽得心頭感懷,不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他憨厚一笑,抹了一把腦袋上的汗,又走了。


    隻是,沈傾城這次,等了很久都沒等來阿加。她心頭擔憂,目光望向那炮火連天處,心裏不由開始祈禱。


    國內那邊再次發來連線邀請,她和向科重新調試好了設備,開始報道。


    這邊雖然是救護站,但是同樣有交戰雙方的士兵,時不時,都有流彈落下來。可是,因為沈傾城要直播,所以即使不斷有小碎石和空彈殼落在頭盔上,震得耳膜一陣疼,沈傾城也得用耳麥,而無法帶上耳塞。


    她漸漸有些聽不清現場主持人在說什麽,隻是從她的口型猜測大概的意思,報道現在的情況。


    而就在這時,她看到前方炮火之中,有一個單薄的身影跑了過來,那個身影背上,還背了一名軍人。


    沈傾城看到是阿加,眼睛都不由紅了,衝著主持人道:“這位就是我剛剛提到的一位剛剛參軍的當地戰士,他來來迴迴已經不下20趟,救了我們二十多位保衛和平的戰士……”


    正說到這裏,隻見就要跑到近前的阿加突然往前一倒,摔在了地上。


    沈傾城心頭一緊,連忙快步過去。


    隻是,剛剛摔倒的阿加又掙紮著爬了起來,他的手臂上都是血,顯然是剛才被流彈擦傷,衣服殘破得已經不成樣子,血汙、泥土、汗水,混在一起,仿佛開了染缸。


    他因為剛剛摔倒,背上的傷員跌在了地上,他連忙伸臂要將人重新背起,可是,手伸到了一半,便僵硬在了空中。


    之見地上躺著的一名政府軍士兵,他的身上都是彈孔,人已經被打穿了好幾個窟窿,血還在往外冒著,染了阿加後背一身,而他的唿吸和心跳,顯然是在來的過程中就已經停止了。


    沈傾城站在原地,看著那一幕,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同樣,萬裏之外,主持人也捂住了嘴巴,紅了眼睛。


    觀眾們在直播間無聲流淚,耳麥裏一片安靜,仿佛在為那些前線的勇士們進最後的送別。


    阿加無助地哭了,可是過了幾秒,又重新站起來,轉身迴了戰場,重新去救人。


    沈傾城站在原地,感覺耳朵生疼,眼睛發燙,喉嚨好像被噎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就在這時,她前方的向科衝她大叫著什麽,飛快地打著手勢,而一邊有些遠的肖薇薇也衝她尖叫。可沈傾城耳朵一下子好像什麽都聽不到,她困惑地看著二人,不知所措。


    鼻端,硝煙的味道越發濃鬱,她似有所感,順著向科手指的方向緩緩轉頭。


    餘光裏,一枚不知類型的炸彈引信正冒著煙,就在距離她不到五米的地方,引信已經燃到了盡頭,她看到了突然亮起的紅色火光。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大腦有什麽炸裂開來,然後,沈傾城就感覺到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然後帶著她一個飛撲。


    她的身體落到了地麵,同時,一個身軀緊緊覆在了她的身上,她短暫失聰的耳朵突然恢複了聽覺,隻聽到一道劇烈的爆炸聲傳來,然後,就是一道難以形容的熱浪若潮湧一般碾壓過她躺著的地方。


    不知過了幾秒,她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身體感覺哪裏都在疼,身子被壓在不平整地麵的疼、手掌被小石子劃開的疼,還有不知道從哪裏發出來的疼……


    隻是,在疼痛中,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倏然襲來,她的心跳一下子沉入穀底。


    因為,身上那道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身材,都證明著,剛剛救了她的人,是他。


    她幾乎不敢動,不敢去看承受了90%爆炸力的他怎麽樣了。耳畔響起的,是傅蒔光那天說的那句‘你在駐地這邊遇到危險,我會第一時間去救你。如果你被人欺負,我也會幫你欺負迴來。’


    沈傾城渾身發抖,緩緩轉過頭去。與此同時,她聽到了身上男人的咳嗽聲,落在耳畔,恍若天籟。


    後背的重量突然消失,她感覺他從她身上移開,她這才敢將目光落定在他的身上。


    傅蒔光唇角都是血,他似乎察覺到了,伸手抹了一把,又咳嗽了兩聲,這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將她仔細打量,聲音沙啞地問:“傾城,有沒有受傷?”


    她眼底含著眼淚,搖頭,喉嚨發顫,發不出聲音。


    他見她哭,心頭一澀,開口:“我沒事,別擔心。”


    說罷,又伸出右手檢查了一下她,確定她真的沒事,這才又快速地道:“這裏有流彈,直播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眼睛到處都要看,實在太危險就不要播了,安全為主。”


    她繼續點頭。


    他站起來,又伸出手,將她拉起來,撿起他地上的狙擊槍,道:“我過去了。”


    她見他要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聲音急切:“小舅,記得戰鬥結束,我們還要一起迴國。”


    所以,一定要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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