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生不敢離開鏡界的古董店,躡手躡腳上了躍層,他又看了一眼畫架,和現實中的一模一樣,隻不過上麵的畫是反過來的。


    那條岸上的魚,依然有著靈韻,努力地唿吸著。


    等朱柒畫完這幅畫,自己再進鏡界看看吧,會有怎樣的變化。張生心裏這樣想著,從洗手間的鏡子迴到現實世界。


    他不可能在鏡界亂跑,廢土末世之中,公司的小隊最不怕的怪物就是墮落者。


    因為墮落者從來都不懂得配合,沒有智慧,個體再強大,也能被小隊的火力解決,甚至不能給成熟的小隊製造傷亡。


    而那些清朝盔甲騎兵,甚至會一起說笑,真打起來,張生寧可麵對一百個墮落者。


    電話響,張生接起來,是林寶怡。


    “張生啊,你現在方便嗎?”


    “不方便的,我在幫人看店。”


    “不會吧,你都要兼職打零工了?”林寶怡果然神經堅韌,第二次遇到生命危險,還能說笑。


    “沒錢拿的,幫朋友忙。”


    “我去看看你,有些話說。”林寶怡道。


    “那你來吧,我在朱雀大街。”張生把門牌號說了,又讓林寶怡帶點吃的。畫室這邊連燒熱水的東西都沒有,更別提做飯了。


    不到一個小時,林寶怡就在外麵拍門,張生打開門讓她進來。


    “裝修不錯啊,有點品位。”林寶怡坐下來,把提著的兩個大袋子放在茶幾上,她小心地把熱咖啡拿出來,給了張生一杯。


    她知道張生飯量大,帶了幾分套餐。


    張生倒沒那麽餓,他吃了個漢堡,就端著咖啡道:“你找我什麽事兒?”


    “你也救了我兩次,我爸媽的意思是給你一筆錢。”


    “他們的確不好相處。”張生笑了起來。


    林寶怡也笑了,她的意思張生懂,爸媽是怕張生纏上自己女兒。


    “我聽說你最近挺缺錢的,就收了吧,讓他們吐出點錢來也不容易。反正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拿錢不用擔心人品問題。”


    “這樣吧,我也不要錢,我需要一些特殊藥材,自己很難湊齊了。”


    “你別這樣,又不是我私房錢。”林寶怡急了。


    “你聽我說,這些藥材很貴,我練武用,因為湊不齊所以挺煩的。我尋思你家做生意門路廣,幫我湊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那你寫方子。”林寶怡道。


    “我給你的方子,肯定有多餘的一些種類,重量也不會標出來,不是信不過你,這方子的價值比藥材高多了。”


    “你寫吧,我會讓他們多花倆糟錢兒。”


    張生就上樓拿了紙筆,刷刷點點給林寶怡寫了藥材名字。很多藥材他都標注詳細,免得生出歧義買錯了。


    “你急著要嗎?”


    “不算太急,今年能湊齊就好,你計算著錢來判斷買多少。”


    林寶怡把錯亂的藥方收起來,從她的包裏取出一塊懷表,推給張生。張生愣了一下,好在這懷表和他在鏡界剛得的差別巨大,否則他都懷疑是在夢裏了。


    “我在我爸那兒偷的,你真缺錢也別賣國內,至少送香港去出貨。”


    張生無語,林寶怡這反叛的程度,能讓她直接退迴初中時代吧。


    “那我收了,以後你想要就找我,還可以送給你。”張生不知道這玩意價格,以為三五萬頂天了,就沒和林寶怡客氣。


    “你小心可別磕碰了。”林寶怡提醒張生。


    “我見過錢的,小喬她哥給我五百萬我都沒要。”


    “你傻啊!五百萬都夠在燕京買車買別墅了。要我就收了這錢,繼續睡他們家姑娘。”林寶怡口不擇言。


    “人家也沒說不讓睡。”張生喝著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嘴裏彌漫。


    林寶怡愣了一會兒,發現小喬父母比自己爹媽厲害多了,她咬牙切齒地道:“這是欺負你心疼小喬呢。”


    “可憐天下父母心,對不對。”張生垂著眼皮道。


    “他們一點都不可憐!”


    “挺可憐的。”張生認真地強調。


    “可憐之人,必有……”


    “必有億萬身家。”


    “真是氣人,要不是開車了,我就請你喝酒。”林寶怡其實是自己想喝。


    “以後的吧,別帶那些討厭的人。對了,灰頭發怎麽樣了,沒撞成智障吧?”張生關心了一下灰發青年。


    “沒事,輕微腦震蕩。”


    兩個人忽然沉默,灰發青年沒事兒,可宮小娥死了,就在他們身邊,脖子斷掉。


    “早點迴家吧,最近晚上別出門。”張生站起來,送林寶怡。


    “我知道,藥材的事兒會抓緊時間,爭取你搬迴去就搞定。”林寶怡也沒心情聊天,張生送她出去,看她上了車才迴了畫室,在裏麵鎖上門。


    第二天一早朱柒過來,張生迴公寓,繼續給林寶怡寫稿子,晚上又迴畫室打更。他知道林寶怡要的稿子意義不在於錢,那是給他抬身價呢。如果他隻是個普通小編輯這種身價也沒什麽意義,當主編的話,身價就實在起來。


    這才是林寶怡的感謝,雖然粗糙了點,可用心了。


    周六的時候,朱柒沒打電話叫張生,她自己上樓敲門。張生開門,看朱柒穿了湖水綠的絲綢長裙,外麵罩了件狐狸皮的短袖。


    “天挺冷的,你穿成這樣?”


    “保暖絲襪。”朱柒抬腿給張生看。


    “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吃點好的,你也換好點的衣服,別浪費了我的打扮。”朱柒心情不錯的樣子。


    “行吧。”張生讓她等等,進臥室換衣服。


    “你刮下臉啊!”


    “知道了。”張生在裏麵答應著。


    他穿了長褲,套了件酒紅色長t恤,把腰帶隱藏在t恤下麵,外麵穿抓絨襯裏的外套,也沒背包,手機放外套口袋裏。


    “頭發有點長……”朱柒搖頭,張生雖然精氣神不差,可是還有點頹廢的感覺。


    張生本來想說差不多得了,可看朱柒項鏈耳環一樣不少,身上搭配精致,就說我去剪。兩個人下樓,朱柒叫了出租車,她坐前麵給司機指路,快到朱雀大街的時候下了。


    朱柒把張生推進一家發廊,和造型師說了要剪成什麽樣,然後她自己出去了。


    張生也不好問造型師你家剪頭發多少錢,他隻是缺錢,又不是剪不起。又洗又按的,造型師幫張生把頭發剪短,上麵的頭發用剪刀打碎,加了啫喱,收拾得幹幹淨淨。朱柒仿佛算準了時間迴來,在門口刷了卡付賬。


    “這就精神多了。”朱柒很滿意,拿了一條神色圍巾給張生掛脖子上。


    “你不是資金困難嗎?”


    “又不是牌子貨,比秀水還便宜呢。”


    “這是去哪兒?”張生跟著她沿著人行道一直走,忍不住問。


    “就前頭。”朱柒指著遠處富麗堂皇的酒店。


    “那地兒不會比簋街還便宜吧?”張生問。


    “自助餐了,有螃蟹的。”


    上了二樓,朱柒已經定了座位,她招唿張生幫忙拿東西,張生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也覺得有些開心。朱柒熱愛生活,和林寶怡不一樣。


    林寶怡有些憤世嫉俗,不太適合相處。


    有服務生送來一瓶白葡萄酒,朱柒坐下來,給張生倒了半杯。她舉杯和張生碰了一下,道:“中秋快樂。”


    中秋節了嗎?張生有些茫然。


    在廢土末世,唯一的節日是每年的春節。其他節日都沒了,闔家團圓或者祭奠亡者,都是比較奢侈的事情。


    春節的時候,所有房間都會燈火通明,浪費好多電力。公司還會抓捕一些怪物,大家等到午夜十二點,每個人都朝怪物射幾槍,這叫守歲。


    “怎麽不開心啊?我可是推了飯局陪你來過節的。”


    “想家了。”張生擦了下眼淚,他一點都不懷念津門公司的日子,倒是想迴東北看看。


    “此心安處是吾鄉。”朱柒道。


    “蘇大胡子就不是什麽好人,站著說話不腰疼。”張生貶損蘇東坡,反正他最喜歡的是李白。其實李白也不是什麽好人,嫁給他沒好日子,整天喝酒。


    “那你喜歡誰啊?”


    “辛稼軒,真男人。”


    “那這杯敬稼軒。”朱柒再和張生碰杯,兩個人一飲而盡。


    張生也不知道這兒的自助餐多少錢一位,東西是真的豐盛,螃蟹個大有膏,他用手指捏碎螃蟹的鉗子,把蟹肉夾給朱柒。


    “你過節怎麽不迴家啊。”張生問朱柒。


    “太遠不迴去了,我叔叔又沒在燕京城。你素描不錯啊。”朱柒忽然提了這個,張生那天臨摹了一下她的畫,被她瞧見了。


    “這算是誇我吧。”


    “隻是基本功好。”朱柒雲淡風輕地道,張生看她的眼睛裏有星光,那是自信的人才有的魅力。


    “我還是比較擅長打架。”張生表示服氣,人各有所長,朱柒在繪畫方麵的能力,那是純粹的天賦,靠鏡子都掠奪不來的。他在沈姐那個沙龍掠奪來的繪畫技能,來自真正的藝術家,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的。


    然而張生得到的也隻是技法,沒有靈魂。


    戰鬥就不一樣了,仿佛是他的本能,哪怕新得到的技能,也可以在危機時刻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這個是真正的天賦,就連昨日之鏡都總結不出。


    “你要是有時間,也幫我打點零工吧。”朱柒忽然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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