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向來都疼愛晉王,疼的跟眼珠子一般。

    晉王幼年時因為染了風寒,病了小半年,太後便把晉王接到了壽康宮,親自照看撫養,容不得磕碰。

    晉王自幼清冷守禮,太後無比的滿意,可不想今兒個卻被一個小廝跟愉郡王府的嫡女私通給牽連了。

    如今宸貴妃又設套]弄得兩人早早招認了……

    太後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是心裏卻急的厲害,隻是文安太後性情公正磊落。

    這私通的事兒牽連上晉王,她覺得很惱人,但是心裏又有一杆秤,律法便是律法,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可徇私舞弊,該罰則罰。

    宸貴妃輕輕撥了撥茶水,伸出一根白嫩的指頭輕輕撥弄著腕子上的碧璽鐲子。烏黑柔膩的長發微微拂過右臉,腰肢纖細,抬眼那刻更是嬌豔難掩。

    隻是她那雙似笑非笑的表情卻跟此刻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側目掃了太後一眼,見太後神色冷靜從容,眸底的笑意更是密不可查的濃了一層。

    她半眯著眼睛看著窗外哭的抽抽噎噎的李玲瓏,不由挑了挑眉,這事兒壓城而來,便是皇上和太後有心袒護,也擋不住刑部和禦史台的千萬封折子……

    這會子真是有好戲看了。

    寒鴉在天空盤旋,整個壽康宮仿佛成了雲波詭譎的爭鬥之地,麵上是一派平靜,可是前朝和□□的爭鬥卻像是潮水一波一波的湧來。

    玉瑤緊張地攥緊帕子,不經意間看到宸貴妃和晉王對視一眼,僅僅一眼,旁人都來不及看到,但預壓卻是清楚的感覺到兩人眼神中的暗潮博弈湧動。

    看著看著,覺得唿吸都似乎緊張的窒息。

    宸貴妃協理後宮多年,後宮諸事基本都是宸貴妃在處理,後宮的妃嬪大多畏懼宸貴妃的雷霆精明手段,所以大多敬著怕著,不敢多說話。

    也正是如此,宸貴妃暗地裏培養了一些人,甚至聯和到了前朝的朝臣。

    不過前朝跟後宮有密連,是大忌,一直小心謹慎這。

    但是慢慢的朝中和後宮已經漸漸形成了宸貴妃為首的勢力,這股勢力跟東宮明爭暗鬥這多年。

    如今貿貿然的將矛頭轉向,不摻和這些爭鬥事兒的晉王,晉王的形勢一下就處於下風。

    玉瑤心裏很是緊張,不由看了看晉王。卻見他麵色沉靜,行為舉止好整以暇不緊不慢,

    似乎並不畏懼宸貴妃的挑釁。

    “父皇,外麵的小廝並非尋常的戶出身,而是方起後人。”晉王語音清清淡淡。

    但是上座的太後和宣帝卻是麵露驚詫。

    “方起的後人?”皇上濃眉一皺,語氣裏帶著不可思議。

    方起,這個名字在大隋可是比皇家還要著名。

    說到底沒有方家就沒有如今的楊氏王朝。

    當年楊家建大隋時,高]祖因為受傷流落在山溝裏,是方一步步將他從山溝裏背出來,妾方起在軍事方麵也頗有才能,屢得提拔,建立大隋後方家封了洛陽侯的爵位,世襲罔替。

    直到順帝奪位登基,因為寵信權臣薑氏,把方起的後人屠殺殆盡。

    後來臨帝登基,試圖撥亂反正,但是方家後人卻已經被薑氏屠盡。

    據說,隻剩下一個嗷嗷待哺的玄孫。

    至於流落到哪兒,臨帝到去世都沒有找到。

    到了皇上這輩兒,以忠孝禮治國,缺了方家始終是種遺憾,也會被後人詬病,背負著屠戮方家的罪名。

    “父皇,這是當年方家玄孫的後人,方羽,字思清。”晉王表情清清淡淡的,清俊的眉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卻不緊不慢道:“當年兒臣從慶陽府迴來,遇見了方思清,其軍事才華不下其祖方起。”

    太後和宣帝聽到晉王的話,不由抬眼打量外麵匍匐在地上的方思清。

    雖說被打的一片血汙,但的確是長得一表人才,麵容清秀。

    宣帝看著方思清,竟兀自發起呆來,半晌又皺眉狐疑的看向晉王道:“軍事才華不是紙上談兵,春秋戰國的趙括就是個案例,十三,你要謹慎。”

    宣帝說這話不是為了警告晉王,而是提醒。

    晉王說出這話,接下來將是把方思清貶黜到邊疆,讓他戴罪立功,若是隻會紙上談兵的草包,打了敗仗……將來所有的罪責將會落在晉王頭上。

    太後聰慧,自然也明白宣帝的意思,不由緩緩撚著手裏的佛珠串,朝著晉王道:“可是有跟著去過慶陽府?”

    “嗯。”晉王長身玉立,側臉俊秀如玉雕,聲音又清爽利落,“方思清其人武力值不算最好,但是箭術卻是姣姣不下孫兒。當年慶陽府叛變的正四品府丞便是他一箭封喉!”

    聽到這話,太後臉上才浮現出一絲笑意。

    慶陽府一戰,沒有不服晉王的,而

    方思清能在晉王手下,一箭封喉了叛賊四品府丞,自然才能是不必說。

    太後扯起嘴角,終於麵色輕鬆的端起茶水,輕聲道:“原本我們皇家就愧對方家,如今方家後繼有人,按照世襲罔替,也合該世襲個侯爺的爵位的。”

    宣帝應了一聲,一雙威嚴炯炯的眉眼看向晉王,眼底帶著父親特有的欣賞。

    身為皇家貴胄,要的就是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姿態。

    且晉王足夠聰明,移花接木的將這案子變成了方家後人的事兒。

    原本,宣帝還擔心著若是尋著方家後人,該如何的晉封,畢竟薑氏後人還在朝裏。

    可是不晉封又悖逆臨帝的意思。

    如今這光景,卻被晉王輕易的解決了,對於當前這個光景,方思清也隻有戴罪立功,論功行賞而已。

    這樣薑氏後人也不至於因為晉封方家後人,暗中存了不滿的心思,鬧得結黨營私的,惹得朝綱混亂。

    而方思清若是真的在打仗行兵上有建樹,將來也不愁封官進爵。

    宸貴妃看到眼前的情況,簡直太陽穴都疼大了。她低頭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皺,隨後站起身來,一改方才的堅定和強勢態度,“不想竟然是方家後人,若是方家後人也合該世襲個侯爺的爵位,這樣算起來和愉郡王府也算是門當戶對。”

    她望著窗外的方思清,豔麗的眉目間一副關心他的樣子。

    不管是真是假,宸貴妃此刻的作為很是精明聰敏。

    太後麵無表情的掃了宸貴妃一眼,眉頭微微一皺。

    當年宸貴妃和貞妃一起進宮,宸貴妃每次來壽康宮給她請安,都是看上去很善良很老實的樣子,永遠像是沒什麽野心,似乎就是很純粹的一個人。

    直到宸貴妃成了協理後宮的第一任,她才知道宸貴妃這個人勝負心很重,且特別能忍耐,特別的精明有城府。

    如今這幅望著窗外,似乎很是對不住方思清的模樣,真的是不一般。

    心裏明明想要算計死這幫人,可是形勢一轉就立刻轉了心思,順水推舟的裝作很善良很無辜很愧對的虛偽模樣。

    太後清了清嗓子,看向宣帝。

    其實到了這種地步,便是宸貴妃不裝出這幅慈悲的模樣也沒關係,現在宣帝礙於宸貴妃一派的權勢,絕不會就為了她杖責了方家後人就也輕易得罪了前朝的那些人。

    不過,

    宸貴妃既然樂意裝一裝,宣帝和太後也不好多說什麽,但對方思清世襲侯爺的爵位卻是不可能的。

    “方思清是方起的血脈,方起是大隋的恩人。”宣帝捋著下巴上的山羊須,睨了一眼外麵的劉公公道:“傳朕旨意,把方思清抬到太醫院,傷愈後,立刻趕赴臨兆府戍邊,效其先祖,建功立業,將功贖罪!”

    方思清腦際昏昏沉沉的,但是此刻眼睛卻閃過一絲光明。

    太後目光掃過方思清,隨後落在哭的梨花帶雨的李玲瓏身上,“你身為愉郡王府的嫡女,做出這等醜事。”

    李玲瓏聽了這話,一雙如絲媚眼微蹙,紅唇微微顫顫,更是滿臉掛淚的哭的抽抽噎噎起來。

    “來人,關進宗人府,反省十個月。”太後素來是清正的,她不會因為宸貴妃方才說的方思清是方起的後人,就畏懼流言而不懲罰。

    而此刻,宸貴妃聽到這話,卻覺得自己被太後狠狠扇了一巴掌。

    晉王能這般輕雲流水的處理這事兒,說明晉王時早就謀算到了,他這是故意借著她的手,讓方家後人能光明正大的上戰場,光明正大的來加官進爵。

    整個大隋,誰不知道薑氏後人早已經站在了她宸貴妃這邊兒。

    如今他這般抬舉方思清,將來方思清加官進爵報複薑家時,自己必然也成了方思清一個靶子。

    她籌劃了一盤大棋,費神費力的,卻不想晉王竟四兩撥千斤的贏來了太後和皇上的歡喜。

    且把這事兒辦的滴水不漏,即解決了臨帝臨終時尋找方家後人的意圖,又不會惹起薑氏的詬病和嫉妒,為宣帝打了漂亮的一仗。

    而她卻被推到了太後和宣帝的對立麵,她和宣帝之間的隔膜像是又深了一層。

    宸貴妃心裏酸脹憋悶,而一旁的玉瑤更是如此。

    她縮在廣袖裏的手微微打著顫兒,一雙秀麗清媚的眉眼望向晉王。

    隻見他,輕飄飄地站在背著窗戶的一抹陽光中,烏發微微飛揚,更襯出他明月如霜的尊貴氣度。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就是晉王。

    別人都是畏懼死局,而他卻能雲淡風輕的反客為主,這樣的老謀深算和沉靜的確讓人敬佩,也正是這樣的謀略和心思,才能成為撥亂反正,成為扶持幼弟登基的攝政王!

    玉瑤怔怔地看著晉王,益發覺得這個男人可靠又安心。

    太後撚著手裏的佛珠,盯著

    被太醫院的人架走的方思清,不由微微歎了口氣,“先帝尋了一輩子,就是為了補償順帝對方家的傷害,如今圓了先帝的心願,哀家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宣帝聽了微微點頭,不由握緊了太後的手,“父皇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老十三就是老十三,哀家的乖孫兒。”太後反手拍了拍宣帝的手,隨後卻歡喜的看著晉王。

    而晉王姿身端硯的站在太後一旁,一雙淺色的眸子沒有看向太後,卻端正無比的看向窗外,一秒,最後毫不加收斂的落在玉瑤的臉兒上。

    一雙秀目,眼波流動,直直的又大喇喇的看著他,很信任很戀慕,隻是那張櫻唇卻因為害怕緊張的幹係,變得一顫顫的,一股說不盡的嫵媚無限,讓人不由想湊上去輕輕一啄。

    太後看到兩人對視,一個嬌豔動人,一個清冷雅方,如今瞧著倒真是一對濃情蜜意的小夫妻了。

    方才,玉瑤是真的很緊張擔心,畢竟上輩子她未曾同他一道,也不知道他會陷入這種窘境中。

    也是因為自己嫁過來之後,疏於對後宅的管理,這才出了勾搭人的小廝案子。

    不過,也正是今日經曆的事兒,玉瑤才清晰的看出晉王為何能擊垮有心爭奪皇位的那些野心王爺。包括宸貴妃和涼王母子。

    她現在相信跟前這個清冷端方的男人,是有雷霆手段的男人。

    見到晉王坐過來,玉瑤抿唇側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隻見他很是克製的看著對麵牆上的一副老梅圖。

    玉瑤方才的欣賞傾慕勁兒還未消散下去,不由抓住他的大手,道:“你早就知道了方思清和玲瓏的事兒?”

    見到玉瑤眉宇間微微的失落,晉王不由反手握住她的腕子,輕輕淡淡道:“嗯。”

    玉瑤聽到這話,眉宇更是蹙得緊,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方才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險些就心悸的去了……有這樣做夫君的?”

    晉王見她皓如美玉的臉兒,不由喉結微微一動,隨後便目光克製的轉了個身。

    玉瑤卻眼疾手快的在他轉身前,徑直伸腳把他給扳了迴來,“不許轉身,不許看旁的人,隻須看我,快點,看我!”

    晉王被她逼得厲害,便挑挑眉直直的盯著她那張臉兒,眼角眉梢,嬌俏盈盈,一如既往的嬌美可愛,還是他心上最喜歡的那個。

    包括這驕縱霸道的小性子。

    玉瑤也直直迎上他的眉眼,兩人靠的很近,就連晉王那纖長的睫毛都快跟她的交纏在一起。

    他身上的薄荷香混合她身上的梨花香,兩股香氣交纏在一起,融成了一股清冽又曖昧的氣息,流轉在兩人之間。

    唿吸也變得濃稠曖昧。

    玉瑤看著他那張俊極無儔的臉兒,忽然心口大跳,像是十三四歲的少女遇見了心尖兒上的男子一般,跳得不可自抑。

    玉瑤被胸腔裏那小心髒跳得實在厲害,唿吸也漸漸的亂了節拍,忙裝作要打噴嚏,微不可查的退後一步,慌亂的捏著帕子,紅著臉忙活著旁的。

    論起心思城府,她自認為是修煉上八輩子,輪迴上二百迴,也不及他的。

    而對視,最能反映一個人的心智,她是節節敗退了。

    玉瑤緊握他的手,道:“那這樣,為什麽王爺說一個不告訴我的理由。不能故作高……”

    話還未說完,就見晉王突然張口坦誠道:“這是方家後人唯一起來的機會!”

    玉瑤聽到這兒,一瞬間句明白了。

    晉王在她這裏是夫君,是無盡傾心寵溺她的一個男人,可是在外麵在朝廷裏,他又是天生的政客,謀算千裏之外。

    李玲瓏放蕩,跟方思清私通,這事兒從被趙氏看到開始,一直到被宸貴妃布局,再到徹底的拆穿,一切都是按照他的神來之手走的。

    而方思清在李玲瓏跟前說的將來在王爺跟前得了臉,封官進爵,這事兒的緣故就在此。

    整個事件,唯一受到折損的,就是李玲瓏因為放蕩而折損的貞潔名聲。

    而方思清將來加官進爵後,李玲瓏嫁給方思清,這貞潔一事便又成了一樁貴家小姐不嫌貧愛富,傾慕小廝將軍的美傳。

    一環扣一環,不得不說,晉王的心思深如潭水。

    而不告訴玉瑤,正是因為她性情很是爽利,情緒都擺在臉上,光是趙氏那一關,便也過不了。

    玉瑤想著,不由皺眉,她討厭他瞞著她,所以不由往右側移了移,正要起身站到太後那邊兒去、。

    卻見晉王將一隻甜甜的已經剝好的龍眼,遞到她的唇邊。

    宸貴妃看到兩人濃情蜜意,不由側眼望向宣帝,目光柔和豔麗,直到看到宣帝腰間墜著的那個繡著蒼龍踏雲的香囊。

    臉色一下就陰沉下來,手握成拳,保養的極好的指甲深深滴

    嵌入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可愛養蜂農和喬丹投雷。

    另外——防杠指南:

    文文是架空曆史,並不是指曆史上的隋朝,對於古代架空曆史的小說,沒必要為杠而杠.

    針對有幾個讀者暴跳如雷的杠我文中小配角玉光和女主玉瑤……說奴婢和主子同“玉”字……怎麽怎麽的……

    可以說,各朝的律法隻是忌諱跟皇帝同字,為了顯示敬重才會改字或者少些一筆,但是普通的王室和清貴人家並不講究這套,例如《紅樓夢》中寶珠和寶玉,就是同“寶”字。

    紅樓貴公子和丫頭能同字,我這裏怎麽就不能了呢?

    所以,針對這類為杠而杠的讀者,建議你多讀讀書。

    另,生活很美好,要學會格局遠大寬和,而不是在別人身上發泄不滿。

    好了,不囉嗦了,小可愛們要戴好口罩,勤洗手多喝水,祝大家健健康康,順順利利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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