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晉王府內,灑掃婆子忙碌地掃著院子裏撒過的淺淺的白石灰,紫檀端著銀盆將幹淨的洗臉水端進了宜和苑。

    剛進門,就見院子門口的程小太醫和晉王站在梧桐樹下。

    程溶抓緊小藥箱的帶繩兒,低聲對晉王道:“王爺,聽蘇公公說您時常守著王妃……”

    聽到有關自家主子的事兒,紫檀端著盆的手瞬間就一怔,徑直將盆遞給了在房裏服侍的另一個小丫頭,隻躲在雕花木門後靜靜的聽著。

    “嗯,本王要守住她。”

    程溶聽到了晉王的話,握著帶繩的手指不由又緊了一下,晉王目光望向遠處,腦中卻想著程溶接下來的話,多半是與太醫院結黨營私的事兒有關。誰知怯生生的小太醫竟一下看透了他的想法。

    “王爺和王妃琴瑟和鳴,是大隋夫妻的榜樣,隻是時疫不比尋常的風寒,時疫染在不同的人身上,傷亡程度也不同,有些偏門的時疫甚至專門會感染身子強壯的人,王爺該避則避。”程溶看了晉王一眼,糾結了好半個時辰,才順溜的說出來。

    聽到程溶絲毫不提太醫院的事兒,卻句句落在他和玉瑤的感情上,不由覺得有些奇怪,臉上平靜和和煦瞬間就消失了,眉宇緊皺嗬斥道:“誰給你的膽子來對本王指手畫腳?”

    程溶見楊胤一臉陰沉,周身都是威冷的氣氛,不由嚇得白了臉兒,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微臣雖說來了沒多少次,可是見王爺為了王妃推掉下揚州的急差,這般拚命護著,守著,衣不解帶地這般照料,王妃卻不知道您的深情……”

    晉王的心一下狂跳起來,覺得心裏有什麽突然被連血的揭開一般,隨後擰眉猛地垂首看他,“誰說的?!”

    聽到晉王冷沉的語氣,程溶嚇得渾身發起抖來,嘴也像是被金箍死圈住一般難受。

    他先前曾聽堂叔程朗說過一兩句關於晉王和晉王妃之間的事兒,他堂叔說晉王對太師嫡女蘇玉瑤心意灼灼。當年蘇小姐年幼,被人販子偷了去,晉王拚死護著,被人販子抽了三十餘鞭子……

    當時的晉王染了天花,算是剛從鬼門關裏爬出來,身子並不好,被人販子抽了三十鞭子,還撐著最後一口氣兒將蘇小姐送到了太師府,天知道等晉王迴到皇宮時,淒慘成了什麽樣子。

    後續幾乎是泡在藥罐子裏小半年。

    隻是當時蘇小姐卻發燒的很厲害,燒的腦子斷片兒直接忘記了這一節兒,甚至還移情

    別戀,喜歡上了晉王的死對頭——東宮太子楊禛。

    整個大隋都知道東宮太子楊禛心術不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視女人為草芥,對玉瑤青眼相加不過是看中了蘇太師家的權勢……

    後來賜婚後,蘇小姐從頭到尾都對晉王冷臉,而晉王卻對這段舍命相救的往事隻字不提。

    程溶聽完這段往事,當場就紅了眼眶,脫口說了一句傾慕晉王的話,當場就被堂叔程朗嗬斥的體無完膚,“這不是什麽千古絕戀,這是一意孤行,要不是這一茬,憑借晉王年少有為又智勇雙全,怕是早就沒立為太子了!晉王這個人什麽都好,性情也清正,獨獨在蘇家嫡次女,屢屢犯錯!這是值得惋惜的事兒,有什麽好羨慕的……”

    “王爺,您不說,王妃不知何時才會知道。”程溶腦中浮上那段往事,不由深吸了口氣,鼓起了勇氣說了這麽一句。

    “本王心裏有數,你到賬房領一百金,算是醫好王妃的獎賞。”晉王眸色一片凜冽,見程溶麵色一鬆,補充道:“羅太醫已經從行宮迴了,你以後不用來王府了。”

    聽到晉王的話,程溶先是一怔,接著要解釋一兩句,一抬頭卻見晉王早已經進了宜和苑。

    前殿點上了桂花熏香,縷縷青煙順著四角香爐冒出來,整個房間裏都是淡淡的桂香。

    楊胤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玉瑤,想起程溶一語挑破他的隱秘,不由伸手將她的腕子一把捏住,眸色變深,眉宇間帶著一種濃烈的陰鷙逼仄感。

    玉瑤感覺腕子上一陣疼,可依舊緊緊地閉著眼睛,佯裝在睡覺。

    其實她早就醒了,方才紫檀端水進門那刻,她就醒了,紫檀在門口偷聽,她躺在床上聽。

    天花剛剛好,又替她挨了三十鞭子,而到頭來她卻忘了個幹淨,想起她初初嫁過來時,對他又是橫眉冷對又是冷嘲熱諷,說不痛苦,那都是瞎扯。

    她在太師府嬌寵著,嫁到晉王府更是被楊胤慣得無法無天,先前她總覺得後宅的女人對她畏懼不過是害怕她太師府的權貴,可是直到落魄後,直到被卷入東宮的傷人案子,關進那等不見天日的宗人府……

    她才徹徹底底的明白,別人畏懼的不是她太師府的權貴,更不是畏懼她飛揚跋扈,一切都是因為她背後那個嬌慣著她的男人。

    玉瑤眼睛微微睜開,透過細微的眼縫兒凝視著晉王的臉,手指微不可查地摩挲了他掌心一下。

    正在這時,楊胤垂首

    看她,見她眼睫不住地打顫,膚色好很多,眉目俏麗清媚。

    那等細微的摩挲動作,若是旁人也看不見,隻是晉王這等心細如塵的男子自然是看到了。

    楊胤長眉緊皺,一雙清冷的眸子盯望著玉瑤的臉兒,先前她從來不會像後宅的女人那般討好、勾引他,惹他的注意,可是最近幾天卻一轉性情的主動哄著他,主動試圖跟他親昵。

    他不知道她為何這樣轉了性情,連程溶都知道她喜歡東宮的事兒,整個大隋都知道的,為何又這般轉了性情?

    身為皇家人,天生的政治敏感,這樣的轉變不得不讓他聯想到一些旁的,比如是東宮的指示,亦或是為了東宮,不惜對他低眉順眼……

    他冷著臉,雙眸也冷冰冰的,

    忽然,俊美如玉的臉慢慢逼近玉瑤的脖頸,雙手撐在玉瑤錦被兩側。

    他已經沒了耐心,不想這般無盡頭的猜來猜去,她想幹什麽,便幹什麽,想利用便利用。隻是唯一不可以的,就是利用他來對旁的男人好,尤其是東宮!

    大婚那晚,她疼得厲害,哭的委屈巴巴的,處子血還未落,他便心疼不舍得繼續,眾人都說方帕上沒落處子血,那是因為他根本就沒做到最後一步。

    說什麽他不計較,依舊寵愛,那都是瞎扯。他從少年就對她一見鍾情,娶迴來後更像是對待珍寶一般,舍不得被人碰一碰,偏執到了極點,他早就盯得緊緊的,怎麽會讓旁的人欺負了她去。

    可是,如今,他還未做什麽,她便慌張了,滿臉通紅緊張的抓緊了被角兒,驚恐的看著他,口中囁嚅著,像是拒絕。

    晉王臉色微變,呆了一會,隨後嘲諷的勾唇一笑道:“既是如此,何必又那般對本王曲意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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