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靖嘉並不知道有這麽多人在念叨著自己。


    他隻是一邊擔心一邊祈禱。擔心李欣覺得自己一走了之傷心難過,祈禱她真的傷心難過了就不會去新衛皇宮找朱瀚廷報仇。


    當然,他也知道這樣的可能性不大。依照李欣的性子,由此而負氣要去證明她一個人也行的做法還差不多。


    “恆星,往這個方向!”張靖嘉輕聲吩咐著,他此刻舉了一隻火把,另一隻手向著前方指著。


    他們身上帶了火石,燃著火把既可以照明又可以驅蚊。


    被指揮著的長劍毫不猶豫的向著前方揮了過去。原先雖然帳篷搭好了,他們也不過是輪流休息了一會兒罷了。但是快到午夜時,恆星在砍出來的小道上竟然遇到了同一隊的隊員!


    這讓張靖嘉興奮莫名:事實證明,這樣的砍伐是有用的。


    因為又有了兩個人的加入,砍伐的速度明顯加快。並且張靖嘉也發現了,並不是所有的樹木都會發出那個聲音來!


    他微微分辨了一下,然後跟三人討論又分析了一下,便暫定路線尋著會發聲的這些樹木走。


    出門在外,他們都習慣以最悲觀的想法假定對方是惡人,然後再順著對方最不願意他們摸過去的道路往前走去!


    張靖嘉跟在三人後麵,每當有樹木倒下,他便側耳仔細辨別,然後再指揮著恆星他們朝著新的方向前進。


    平日裏靜寂的山穀,今晚因為有了他們而變得格外熱鬧。滿月的光輝照在林間,將他們開伐出的小道照的一片亮晶晶的如同穿梭在果林間的小河。


    “先生!這裏好像有個山洞!”


    張靖嘉聽到隊員的唿喊,連忙走了過去。原本是四個方向的砍伐,因為有了那聲音的指引,他才確認了這一處方向。如今看來,這處聲音將他們引來的地方竟是一處山洞?!


    張靖嘉開了玩笑說道:“說不定出口就在這處山洞的另一邊。”


    他舉著火把往前走了走,在火光的照耀下,原本隻是隱約可見的黝黑洞口現在無比清晰的顯現在眾人麵前。它的洞口兩邊是兩株繁茂的梨樹,因為枝繁葉茂讓不出一點陽光。導致它們的樹根底下連顆灌木都長不大,隻是稀稀拉拉長了一些纖細的野草,倚靠著落葉鋪就的厚厚的腐殖質頑強的生長著。


    “進去看看!”張靖嘉毫不猶豫的吩咐著,當先便舉著火把走了進去。


    其他三人齊齊應了聲“是”,將手裏的武器微微握緊便準備跟著他們的先生往裏麵走。隻是步子還沒抬起來,便聽到“咕嚕嚕”一聲響,先生的火把便掉在了地上還滾了幾下。


    與此同時。那個跟著他們響了一路的“你們是來送死的祭品嗎”的聲音又複讀了一遍。


    而他們的先生則以一種詭異的往前撲的姿勢摔倒在了山洞門口。


    恆星和其他兩個小夥伴都驚呆了。


    在他們心中猶如天人一般的先生這是摔了一個狗吃屎的姿勢嗎……


    “等一下……”張靖嘉趴在地上連忙出聲提醒另外幾人:“等一下再進來。”


    他邊說邊慢慢的爬起身,剛才那一跤摔得實在太難看了,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左右試探著走到自己的火把前將其重新撿起。張靖嘉迴頭對其他三人道:“洞口有條線。看樣子我們剛才砍掉的樹木都跟這條線連著的。”


    那三人不知道張靖嘉為什麽會這麽說。他們隻是照了吩咐站在原地不動,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們的先生走到洞口蹲下。然後貼著洞口的岩石左邊用火把照照右邊用手摸摸,最後竟從一個被梨樹枝椏遮擋了的石坑裏頭摸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來!


    “就是這東西!”張靖嘉笑得十分開懷:“就是它!這都叫了一晚上了還這麽清楚。裏麵用的什麽儲能的?”


    他很好奇,卻不想就地將其拆開,隻是扯了扯盒子上連著的細細的韌如鋼絲的銀白色長線,然後順著勁道一路摸到了門口梨樹的樹幹上。


    “原來是這樣!”他感歎的說道:“竟然想的出將導線引進樹幹裏,然後呢?再埋入地下連通整個梨樹林?這可是個大工程啊,沒有個一年半載的如何能完的成?”


    “先生。”終於有人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您手裏拿著的就是那個叫了一晚上的……額。女人?”


    張靖嘉迴頭大笑,平日裏清潤的麵龐此刻完全被火光說攝,更添了一絲火熱而明媚的味道:“對!就是她!”


    說著他就用力拍了拍那盒子,女人那冷冰冰的聲音就在張靖嘉手中不斷響起,比他們在梨樹林裏聽到的還要清晰。


    “恆星,過來將這根線斬斷!”


    張靖嘉看他們都隻是微微驚訝,不像一般人那樣愕然又不敢相信,心想大概是他給了太多次的意外,這群人都見怪不怪了。他有些得意。見恆星的晶石劍一劍就斬斷了攔在洞口的那根導線時,心情大好的張靖嘉還對他讚了句好。然後便急迫的朝著山洞裏麵慢慢探了過去。


    恆星趕上來執意要走在在張靖嘉的前麵,另外兩人則護在張靖嘉後麵給他斷後。


    山洞進口不大,也不高。幾人貓著腰魚貫而入,過了一會便覺得肢體越來越舒展,直到最後豁然一空,一塊極大極空曠的房間現在眼前。


    是的,房間。


    裏麵石床石桌石凳樣樣俱全,在石壁上不知道嵌了什麽發光的晶體的照射下反射了一片溫潤的光芒。眾人慢慢走近,火把帶來的明亮火焰將整個空間照射的更加耀眼:恆星當先一步,一處處快速試探起來。


    偏北角有一處清澈的池子,恆星走過去試了下,溫溫的很適合沐浴。房間四壁還開了些石洞,他進去看了看,竟然是鍋碗瓢盆一應俱全。連續走了好幾間房間,大致能分出是書房、臥室還有儲藏室等等。


    全都逛了一圈沒有試探到危險,恆星便將目光放在了水池旁能通過石階走上去的地方。


    張靖嘉任由他們四處打量,他自己則慢慢走慢慢看。雖然房間裏開了一處很大的溫泉池子,但令人驚奇的是,這處山洞竟然十分的幹燥。張靖嘉蹭了蹭地上鋪著的黑色碎石,又摸了摸幹燥的石壁,看到上麵一大堆用白色石灰寫上去的公式跟文字,心中關於這裏的主人是李世慧的猜測越來越清晰明確。


    果然,這些像是自我解釋的大段文字替她證明了身份。


    “若是那些熱情的親友過來一定要將我接出去安度餘生,又或者那些精力旺盛的敵人們趁著我毒藥發作的時候偷襲攻擊……盛情難卻又或者危機四伏,這對一個瀕危的女人來說都是很討厭的……便隻能一邊給文槿布置後路一邊在外麵鋪設傳音的導線以嚇退那幫膽小而迷信的古人,所幸,效果不錯。樹苗被割裂的傷口迅速的愈合,翻新的泥土也被三季落葉的堆積而覆蓋成迷……不枉我花了大價錢又分了時間請那些師傅……哎,隻希望戴秋然查不出來吧。”


    雖然對方沒有自我介紹說她就是李世慧,但是這些描述足以證明外麵的梨樹林和導音傳陣就是對方的傑作!


    “先生,這裏有一具骸骨!”恆星草草瀏覽到最後一個石室之後,連忙迴頭跟張靖嘉稟報。


    其他兩人也一起走了上來想要看一看。


    張靖嘉繞過那個水池,在旁邊登了幾節台階才上到恆星所在的石室。


    石室長而不寬,懸空占住了水池上部空間的一半。


    他走進去之前還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走進去之後抬了頭就全明白了。


    頭頂上是一方狹長的天空,閃了幾顆星星,卻沒有框到月亮。


    “原來這裏是露天的陽台。”他自言自語的說著:“下了雨,水就直接匯到下麵的池子裏跟著地下水走了吧……”


    恆星知道陽台是什麽。千紅山莊的建築大多是兩三層的小樓,張靖嘉在每個向南的房間裏都開了陽台。他記得自己七八年前上課的時候,最是喜歡躺在陽台的躺椅上曬太陽看雲彩。


    而此刻,這處陽台的一角,腐爛的隻剩下白骨的屍骸躺在一堆殘破的木料中間——對方死之前說不定就是跟自己似的,靠在椅子上就閉了眼。


    也不知道這具屍首在這裏躺了多少年,風吹日曬的隻剩下了一堆白骨跟幾根金色珠釵。


    “是那個女人嗎?”恆星不由就問出了口:“她怎麽連個棺材都沒給自己備下!”


    能造出這麽精細的房間跟迷陣,怎麽連口棺材也不給自己留?


    張靖嘉沒有迴答,他慢慢走到那具骸骨的麵前,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喉嚨裏模糊的問了一句:“若你知道你走後,她過得並不好,你還能這樣無牽無掛的離開嗎?”


    恆星很想聽清楚張靖嘉說了些什麽,但終究還是一個字都沒聽懂。


    “給我一套幹淨的衣裳。”他聽到張靖嘉吩咐著,便從身後的背包裏掏出一件月白色的長衫遞給了對方。


    張靖嘉去了衣服又將火把遞給恆星,走過去蹲下對著那堆白骨先是雙手合十說了聲“得罪了”,然後就將散落在地上的骸骨和首飾慢慢撿起來放進那件衣裳的中間,最後將東西一包細細紮了個結,然後才又站起身,親自抱了那一包東西慢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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