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靖得知範誠悅進宮求懿旨要誅殺他,在書房裏枯坐了半天後,便起身去鬆鶴院尋陳老爺子。


    出乎意料的,老三家的陳蘭也在。


    見到自己進來,她頓時熱情的迎上來福了一禮,然後叫道:“大伯。”


    陳靖嗯了一聲,然後在屋裏隨便尋了個座位坐下。


    “大郎,怎麽迴來了還唉聲歎氣的。”陳老夫人見大兒子眉頭緊鎖十分苦惱的樣子,便關心的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陳靖等一幹群臣被鎖在那宮牆裏過了好幾天,又趕上去給養心殿乾清宮救火,迴來時個個衣衫不整,形容狼狽。


    可把陳老夫人給心疼死了。


    陳靖擺了擺手,對一旁的陳老爺子道:“父親,兒子有要事跟您商量。”


    陳老爺子聞言丟下手裏的茶盞,起身往內書房走去。


    陳靖見了也立刻站起身跟了上去。


    “祖母,大伯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陳蘭靠在陳老夫人身上說道:“不會是朝廷上的事吧?”


    陳老夫人聽了,便不屑的說道:“朝廷上的事要他擔心什麽,既然仗打完了,想必你姑姑過兩天也要進京來了。到時候宮裏自有你姑姑盯著,難不成還有人敢找咱們陳家的麻煩!”


    她雖然不敢明著說清王是迴來登基的,但是這意思卻表述的很明白,陳家就要出一位皇後了。


    朝中這時候誰不長眼睛敢惹他們陳家?


    “姑姑自然是向著咱們陳家的。可是……”陳蘭猶豫地說道:“姑父還有公主殿下就說不準了……”


    陳老夫人聽了,眉頭便微微皺起來。


    “尤其是公主,她大概都恨死咱們陳家了。”陳蘭小心翼翼的望著陳老夫人的臉色說道:“如今宮裏就隻有公主在,說不定就是她給大伯出了什麽難題呢……”


    陳蘭一邊說一邊露出愧疚的表情,有些哽咽的低聲說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受不了馮意桐的羞辱而錯殺她。殿下也不會因此而厭惡陳家,大伯也不會……”


    陳老夫人見陳蘭柔順的小臉上一片晶瑩的淚水,早心疼死了,一把將她摟在懷裏罵道:“跟你有什麽關係,有些人天生便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你忍氣吞聲,她倒當你下賤。好了,蘭姐兒,別哭了啊……”


    她原本就不喜歡李欣,陳蘭這般給她說道之後。她對這位外孫女的厭惡便更添了一些,拉著臉道:“不管怎麽說陳家都是她的外祖,她若要對陳家不利。便是不孝,是要受天下人恥笑的。”


    陳蘭聽了,心裏沉甸甸地。


    她就知道陳老夫人如今不能拿李欣怎麽樣。


    天下人的恥笑?那有什麽用!再說清王登基後,李欣的身份地位便更上一層樓,天下人誰敢恥笑她?


    陳蘭不由歎了口氣。對著書房的方向望了半晌,神色晦暗不明。


    書房內,陳靖跟陳老爺子也是神情嚴肅,心裏滋味難辨。


    “若他早先時候也如今天一樣有本事,我便是拚了前途不要也必會支持他奪位。”陳靖有些後悔的說道:“總歸在外人眼中,咱們是脫不了與清王的聯係的。”


    可是早先。清王那麽無能懦弱,別說陳靖不會把賭注壓在他身上,便是陳老爺子也不會同意兒子這麽做。


    “他沒變。”陳老爺子寬慰兒子道:“你做的也沒錯,忠君盡孝,今上在一天,你便還是他的臣子,沒人敢指責你。”


    陳老爺子見陳靖依舊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便開解道:“咱們父子都看走眼了。他是無能懦弱,卻生了個有用的女兒。你也莫要憂愁。清王登基,文慧必是國母。如今形勢對陳家隻有利沒有害。”


    現在便是今上清醒了,怕是也無力改變被人奪位的境況了吧。


    陳靖聽了,臉色古怪的說道:“可範誠悅昨日進宮,請太後懿旨要誅殺兒子。”


    陳老爺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範誠悅那廝竟敢?”


    陳靖點了點頭:“兒子得了消息後便坐立不安。範誠悅原先就還有十幾萬兵馬,再加上得了禁軍玉印,便越發張狂起來。雖說宮內有公主殿下求情,但是兒子得到消息說,便是公主跟太後都對之十分無奈。”


    他有些懷疑這消息的真偽。


    公主殿下為他求情?對範誠悅很無奈?


    他跟在康平帝身邊接觸李欣不止一次,雖然都隻是遠遠地瞧著,可哪一次她不是囂張又狂妄的樣子?


    那是個仗著自己有些利爪就絲毫不將別人放在眼裏的小貓崽,她會怕範誠悅?


    可是想想,她才十三四歲,比陳蘭還小,有此反應再正常不過了。


    陳老爺子氣憤的拍著桌子吼道:“範家豎子他敢!”


    聯想到範誠悅在玉昌起兵前昭告天下的那篇檄文,陳老爺子也有些心慌,連忙問道:“他是否還提及了齊裴海那老匹夫?”


    陳靖又點了點頭,他已經四十好幾的人了,如今見父親也慌亂了,腦門上不由就流下了冷汗。


    “不行!你不能坐以待斃!”陳老爺子並不知道李欣的底細,也從不會將希望壓在一個小女孩身上。


    他對陳靖吩咐道:“你去齊家拜見一下那老匹夫,如今形勢你們必須同進同退……”


    還沒等他說完,便有小廝進來稟告:“老爺,老宰相前來拜訪。”


    陳老爺子聽了連忙站起身問道:“在哪?”


    小廝答道:“在外院正堂。”


    京城裏地價貴,陳家這座宅子比老家可小了太多了。小廝說正堂,便隻有一個,便是正門進來後第一進的秋水堂。


    陳老爺子心裏驚慌,聞言立刻便帶著陳靖往正堂趕去。


    陳老夫人見了,心裏便越發覺得陳蘭說的沒錯,這李欣大概真的去找老大麻煩了。


    於是她便叫了身邊一個丫鬟去正堂伺候。聽了消息迴來告訴她知曉。


    陳蘭在一旁乖巧的看著,心想不用再派人去打聽了。


    那丫鬟跑的倒快,但當她趕去正堂時陳老爺子跟齊宰相已經談上了。


    “今上的病情……哎……老夫問過太醫,的確是不清醒了。”


    老宰相與陳老爺子同年出仕,如今也是個花甲老者了。他悔死了,原本以為會扶出一個中興之帝,卻不料這帝王這麽不經嚇,竟然就這麽神誌不清了。


    陳靖還是有些不甘心,便試探問道:“那太醫可信嗎?皇上真是被嚇著了?會不會是……中毒?”


    他是見過皇上對太後的態度的,那模樣並不十分親厚。便是太後對皇上也是十分的冷淡。


    若說太後為了親生子而對皇上下毒,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話可不能亂說!”齊裴海連忙搖頭道:“太醫說說不像中毒就不是中毒,皇上就是被刺激的狠了才變成那樣子的。”


    最重要的是。那太醫提醒他今上清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便是被人下了毒,那又怎樣。


    真相這種東西,上麵想讓你看成什麽樣子,你便相信那是什麽樣子。


    “三皇子若是繼位,”陳靖急了。便想到對自己十分尊敬的李茂:“也不是不行。”


    他被頭上懸著的那把大刀給驚的沒了主意,一心想讓聽自己話的人上位。


    而不是那個聽範誠悅話的清王。


    齊裴海便有些詫異的望著陳靖。他來陳家是尋求庇護的,但是怎麽看起來陳家對清王這麽沒有信心?


    還是說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


    想到這,齊裴海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如今形勢所迫,他也不敢給人家臉色看。於是便耐心說道:“三皇子純孝。品行是不錯,但他先天不足,也無上位之心。做個閑散王爺便是了,要登大位卻說不過去。”


    陳老爺子沉默不語。


    陳靖不由露出悲涼的神色,對齊裴海道:“那在下與老宰相便隻能等宮中懿旨發落了!”


    齊裴海一聽頓時氣憤難耐,霍的站起身對陳家父子罵道:“老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們還裝什麽啊!不肯幫忙便算了。大不了老夫自掛丹鳳門去!”


    陳老爺子忙上前勸阻道:“老宰相消消氣,不是老夫父子聽不懂。實在是咱們家也是有苦說不出啊!”


    齊裴海聽了這才又坐了下來,繼續聽陳老爺子訴苦水。


    “你光看到咱們家幺女做了清王妃,卻還不曉得去年範誠悅將咱們一家軟禁王府時,咱們這個女兒連一句話都說不上吧?!”


    齊裴海頓時恍然,原來是這清王妃不受寵!


    “前幾日老夫聽聞王妃生了小世子,清王便是再不寵愛她,也要給點麵子吧!”


    陳老爺子聽了,苦笑說道:“老宰相是誤會了,倒不是我家幺女不受寵,而是咱們那王爺女婿做不了主啊!若非被逼到絕境,咱們陳家何必冒險從玉昌逃到京城來?就因為這事,咱們老二家唯一的嫡子都給丟了……”


    陳宣和的下落,他們至今不知。


    齊裴海更不信了,挑了眉便問:“可老夫怎麽聽說,陳家從玉昌出來走的便是範家的路子……”


    陳靖聽了,眼睛大睜,有些驚愕的望著陳老爺子:“父親,此事你從未跟孩兒講過!”


    陳老爺子也是尷尬,那時候覺得範家是叛匪,哪裏願意將這段往事說出,那豈不是給自家兒子找借口給人潑汙水麽。


    “咳咳……的確是範家搭線幫的忙……”


    陳老爺子見齊裴海都知曉了,便無奈坦白道:“蘭姐兒與範家的姐兒都是公主殿下的伴讀,有同窗之誼。當時範誠悅不在玉昌,範家還有個哥兒叫範之壽,那孩子倒是個宅心仁厚的,對陳家頗為同情,便搭手幫了忙。”


    陳靖聽了,便放佛看到了一線希望。他也顧不上有外人在場,立刻便對下人吩咐道:“快去,讓夫人備一份厚禮,然後速速送至範將軍的大營!”


    齊裴海一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陳家大郎!如今咱們可是要共同進退的!”


    陳靖微微笑道:“那是自然,咱們兩家是秦晉之好,聽聞陳家受了範家的恩惠,齊老子備份薄禮奉上,也是人之常情嘛。”


    齊老爺子愣了下:“可是……”


    陳齊兩家並無姻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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