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叛匪就在宮門之外,眾位愛卿剛才也聽到了,要除了這妖道,必須先要將其製服,而後才能徐徐做法。”康平帝轉了頭對身後的文武百官說道:“朕可請太後懿旨召見安溪,但卻無法得知何人是她身邊的妖道。”


    文武百官一天一夜未能迴家,形容上都有些憔悴,儀容也不甚整齊。首先是胡子拉碴的夏雲濤列位稟告道:“陛下何需憂心,全部抓起來不就行了?”


    兵部侍郎於家全不讚同的說道:“萬一那妖道並未隨公主進宮呢?”


    夏雲濤瞥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道:“於大人又糊塗了罷!那叛匪也不是傻子,他們會放心讓公主一人進宮?自然會派妖道貼身護衛才是。到時皇上在宮內將人控製起來,宮外再讓禦林軍迅速撲擊。他們沒了妖道做法,又能撐到幾時?”


    於家全因為接連敗仗,這一年來被皇上罵的最多的就是他,如今他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誰都可以踩他一腳。所以他安安靜靜的不再說話,隻等皇上安排。


    “全部抓起來不是不行,隻是風險太大。如今黃仙師對除妖一事把握不大,萬一激怒妖道就不好了。”康平帝有些頭疼,便轉了頭問宰相:“齊大人有沒有什麽要說的?”


    宰相正在發呆,他近來一直後悔沒能在先帝逝世後就如王閣老一般立刻退仕。


    聽到皇上問話,他連忙收起虛望的目光,對康平帝道:“皇上,若是那些叛匪不放心,堅決不同意公主殿下進宮麵聖。”


    老宰相頓了頓,然後悲憤說道:“老臣願意以己身為質,換取叛匪信任!”


    齊大人已經不止一次說要舍生取義了。康平帝感動莫名。不由又將目光落到了“陳齊”中的另一人,陳靖身上。


    陳靖心裏暗暗咒罵了一聲,這齊老頭迴答的完全是驢頭不對馬嘴,相見了剛才是走神了,但卻又一次搶了他表忠心的機會。


    “臣也願隨齊大人一道前去叛匪營中為質。”陳靖恭恭敬敬的說道。


    隱在人群中,曾經以忠義剛烈著稱的王尚書目光閃爍,除了隨大流的說著皇上英明,其餘時間一概裝算盤珠子——不撥不動。


    “眾位愛卿對朕一片忠肝義膽,朕又豈會寒了諸位的心。老師及老宰相都不必前去為質。太後知曉叛匪戒心甚重,已經到了陣前。她將當著兩軍將士的麵勸降叛匪!今日就讓百姓們看看老九的真麵目!”


    隨著康平帝一番慷慨陳詞的發言,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朝著西門中間的禦都台望去,隻見那邊宮門口。太後的鑾駕已經行到,一大片人馬遠遠站著,看不真切。


    桑月華似有所感,偏頭往左側望去,隻見康平帝遠遠帶著大臣站在九仙門那邊對自己指指點點。她心裏冷笑:難道是既害怕又興奮。所以選了那麽個位置遠遠的看著自己?


    二十幾年的母子情分,在這一刻轟然塌裂。


    “槿顏,抬本宮上城樓。”桑月華淡淡說道。


    槿顏應了一聲,然後差了幾個內監抬著一架輕巧的肩輦往城樓上走。


    康平帝沒有李欣那千裏傳音的本事,隻能選了幾個喊話聲音響亮的內監站在城樓上與外麵的圍兵交流。所以當桑月華吃力的上了城樓後,並沒有立刻見到李欣。而是在城頭的風裏吹了半個多鍾頭,才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還以為太後召見是叫欣兒進宮看看呢。”李欣驅著自己的坐騎走到城樓下麵不遠處,微微抬了頭看城樓上的華服少婦:“您就是欣兒的皇祖母?”


    桑月華往外探了探身子。隻瞧見宮牆外頭圍了一大批列陣整齊的士兵,在這些士兵前麵,一個寶藍色騎裝的少女正仰了頭朝著她這邊看來。桑月華覺得自己眼睛不好,也看不清那少女是笑是怒,隻是問著身邊的槿顏道:“你看得清嗎?是欣兒吧?”


    槿顏眯了眯眼睛。然後點點頭,感歎道:“是啊。不過奴婢也看不太清楚。遠遠瞧著,倒是跟您有幾分相像。”


    傳話的太監這便開始說話了:“公主殿下,這位是太後娘娘。她在宮中對您思念頗深。”


    李欣接過塔蘇爾遞過來的千裏眼,放到眼前細細觀察城樓上的狀況。當她透過鏡頭,看到城樓上那個宮裝麗人時,不由得眼前也是一亮。若不是她的輪廓與父王有五分相像,連李欣自己都要懷疑這樣年輕的婦人根本不是父王的親娘。


    她定了定神,錯開了那婦人臉上的激動神情,調了鏡頭又望向別處。在太後身邊離得最近的是一個穿青色宮裝的中年婦人,姿色平平,神情卻也有些激動。


    再剩下的,便隻有幾個太監,和他們身後的一排排弓箭手了。


    “欣兒對皇祖母也是頗為想念。”李欣淡淡說道:“隻是這幾年都不得皇伯伯召見,欣兒想念襄平的繁華,便自己過來了。皇祖母,您高興嗎?”


    透過千裏眼那兩個圓圓的孔洞,李欣見到桑月華臉上竟留下淚來。


    傳話的太監沒有管太後有沒有說話,直接就對李欣迴道:“殿下純孝之心,太後已收到。隻是先帝殯天,太後為先帝守齋三年,今上多次提議召殿下及王爺進宮享天倫之樂,均被太後謝絕。”


    這話的意思是不是皇上不召見你們,是太後這親娘不待見她兒子。


    李欣耳邊聽著,眼中觀察著桑月華的一舉一動。


    桑月華聽著傳話太監憑空捏造的迴話,臉上露出一個諷刺且無奈的表情,不由說道:“你這奴才倒是會揣度哀家心中的意思。”


    那太監頓了一下,卻並沒有理會桑月華的諷刺之言,而是繼續朝著城樓下麵的人大聲喊道:“殿下及王爺若能體會太後對先帝的情誼,就該速速退兵玉昌,請罪自罰!”


    一旁槿顏聽了,既憤慨又無奈。


    桑月華自從見到李欣後,心裏就十分緊張。她平靜的心緒在見到那兵臨城下的少女時就起了洶湧的波濤:她怕底下那少女誤會。她很想大聲說不是這樣的。


    李欣不動聲色的看著桑月華的表情,見她先是緊張的往下望,然後又露出痛苦的神色,最後她竟然將身子狠狠往邊上一歪,撲倒在地,朝著那傳話太監爬了過去!


    李欣大驚:那人……


    她的雙腿竟然是殘疾!


    可是父王從未提過這一點啊。


    “皇祖母為何跌坐城牆之上?”李欣打斷了那傳話太監聲嘶力竭的指責,高聲問道。


    傳話太監顯然未曾料到這一點,忙使眼色讓身邊內監拉住桑月華,按住槿顏,然後才道:“太後心緒激動。問殿下退不退兵。”


    桑月華是故意跌倒在地的,但是要她再大喊大叫說些別的,卻是不能了。她此刻安靜坐在城牆之上。由著幾個太監圍在自己身邊,安詳而貪婪的望著宮牆外的那一抹纖細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隻能安安靜靜任人擺布,再要多言,隻怕身後那一雙雙手頃刻就能將自己打昏。


    “嗬嗬。還沒能親口與皇祖母說到話。”李欣輕笑道:“本宮又怎能離開這繁華之地。”


    她一邊說一邊吩咐 :“殺了這人,他假傳懿旨,意圖對太後不敬。本宮今天就代父王教訓教訓這些惡奴!”


    因為她還開著擴音器,所以這句話傳了很遠。他們身後的士兵們立刻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傳話太監的聲音立刻就便淹沒在嘈雜的人語聲中。


    塔蘇爾收到命令後,一箭就將那傳話的太監射中翻落到了宮牆下麵。他們身後的弓箭手頓時頭一偏。全都看向自己的上司,不曉得要不要還擊。


    就這麽一會兒,李欣已經退到了大軍身後。然後揚聲道:“皇伯伯,您真是好孝順呐,讓皇祖母站在城樓前麵給您的弓箭手做掩護?您就不想出來見一見欣兒嗎?欣兒也十分想念您呀!”


    康平帝聽到這幾聲高揚的挑釁聲,臉色黑沉。原本是要讓對方丟臉的,卻因為自己人聲音不大而收效甚微。


    “黃仙師!你能不能使這千裏傳音之術?”他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再任由這妖女顛倒黑白。百姓及將士們還會信任朕嗎!”


    黃仙師冷汗淋漓,忙對康平帝道:“殿下。小道主要修習的是養生之道,煉丹之法。這種奇技淫巧,對修心毫無用處,是以未曾練過……”


    說這麽多,就一個意思,不會。


    康平帝覺得自己再衝動下去應該會立刻讓人殺了這黃仙師。所以他強行按下心中不快,對著禦林軍統領柏樹新道:“柏統領,你立刻去傳話那些太監,讓他們下懿旨,招李欣進宮!”


    “召她進宮,就要開宮門。”餘家全再一次挺身而出,大聲勸道:“皇上,萬萬不可啊!現在這宮牆外全是敵兵,宮門一開,後患無窮!”


    康平帝幾乎氣急,對著餘家全吼道:“你有腦子嗎!非要走被叛匪控製了的宮門嗎!”


    眾臣子幸災樂禍的望著餘家全,覺得他就是上去找罵的。


    “是啊,林將軍不是控製著南麵宮牆麽。”夏雲濤輕蔑的望了餘家全一眼:“於大人,您這個兵部侍郎當得很不稱職啊。”


    餘家全將一肚子委屈給憋了迴去,他好希望告老還鄉啊。可是近一年來,大家輪番上陣罵他,等到他要請辭歸鄉時,又一個個上來勸他留下。


    誰都不願意當這個兵部侍郎。


    柏樹新領命而去,他很快就到了禦都台,然後在城樓下麵對傳話的太監說了康平帝的要求。


    傳話太監現在個個都是小腿肚子打顫,不敢呆在城樓之上。聽了柏樹新的話後,立馬對李欣道:“接太後懿旨,傳安溪公主明日走丹鳳門進宮見駕!”


    李欣見對方商量了半天竟然還是走了這一步,便笑眯眯的說道:“欣兒接旨,謝太後聖恩。”


    那太監見任務這麽快就完成了,慌忙差人迅速的將桑月華給弄了下去。有了前車之鑒,他不敢對桑月華有絲毫不敬,屁顛顛的隻差去親自抬那肩輦了。


    李欣見到城樓上忙碌的樣子,關了擴音器對張靖嘉笑言:“枉我昨天為他們擔心了一夜,原來對方也不蠢啊。居然讓我走丹鳳門進宮。早知道就好好睡一覺了,想那麽多真是白想。”


    張靖嘉白瓷般細膩的臉上頓時微微露出淺笑:“你的確是太熱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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