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話好好說,別哭了。”李欣揉著太陽穴,覺得頭又疼了。正要找張靖嘉解圍,卻忽然想起他不在。


    麵前的男孩子依舊哭個不停。


    “咣”地一聲將杯蓋扔在地上,李欣語氣裏裹了寒意說道:“再哭就給本宮滾出去!”


    子玉子嵐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笑意。


    公主殿下嚇唬人,也就這麽一招。


    魏予良卻是立刻刹了聲,心裏想幸好是杯蓋,若是那一杯茶水扔在地上,飛濺的熱水不燙死他啊。


    “殿下……我隻是一時傷懷。”魏予良可憐兮兮地說道:“你聽我慢慢說。淺玉寨裏的鄉民原本大多是單獨出去打魚的,但是近幾年在渭河總是受那些大船的襲擊。後來,鄉民們無奈,隻好幾家幾戶一塊出行。誰知,那些大船反而襲擊的更加頻繁。還動手搶鄉民們的東西。開始隻搶些船貨,可這一年來,我迴寨子時竟聽說那些大船連人帶船全都要搶……”


    “照你所說,淺玉寨鄉民生計十分艱難,幾乎沒有富足的人家。”李欣起了興趣,神情不似剛才那般冷淡:“若是劫盜,有些說不過去。”


    “怎麽說不過去啊!”魏予良恨恨道:“那些船貨是鄉民們的口糧,不值錢卻很重要。船隻也很小,賣不得幾個錢。可是人就不同了。去江上捕魚的鄉民全是寨子裏的青壯勞力,隨便一個搶去賣到流疆都是大價錢!”


    “流疆!”李欣一下子警惕起來:“你說的那些大船是流疆的?”


    魏予良搖搖頭:“這個我不曾親眼見過,隻是說那些壯力賣到流疆最好脫手,流疆人又是慣會做這種買賣的,村裏的人便都這樣傳了。也有那一兩個幸存者被江水衝了迴來,但救活後不是傻了就是癡了……根本問不出什麽來。”


    李欣複又坐了迴去,一杯水隻讓她拿來捂手,半口也沒往嘴裏嚐:“這麽大的事,為何不去報官?”


    魏予良諷刺的笑笑:“都說了我們這些漁民連上街的資格都沒有,又怎麽進得了衙門。就算是進了衙門,也不能確定他們就是受了強盜的劫殺。”他無奈地說道:“但是逃迴來的人身上受的都是些刀箭傷,顯見了是被人傷害的。”


    “此事牽連甚廣。”李欣玉白的手指摩挲著杯子,一張小臉嚴肅非常:“便等祭祀後,請龐縣令一同前來商談。”


    魏予良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這位公主已是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宗室的小孩子說話,應該不會不算數吧。他想。


    “你先下去吧。”李欣看魏予良傻呆呆地,便示意子玉送客:“省的那廟祝找你。”


    魏予良隻好退了出去。


    “子嵐,”李欣見那魏予良出去了,便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之上,對著身邊人吩咐道:“去請張先生過來。就說本宮頭疼。”


    子嵐擔憂地看了李欣一眼,匆匆出了門。


    片刻之後,張靖嘉便進來了。


    “先生好快!”李欣示意張靖嘉坐下。


    子玉忙又給張靖嘉倒了茶水。


    “公主氣色不佳,是這天氣惹您不高興了?”張靖嘉看著李欣一副賴賴不願動彈的樣子,說道:“或是廟裏的哪尊大神得罪了殿下?”


    李欣給了對方一個無力地眼神,吩咐左右:“你們倆去門外守著,若是龐縣令來了,便敲門說一下。”


    兩人應是,退下。


    張靖嘉挑了挑眉,正要將茶水送入口中,卻聽李欣道:“別喝!”


    “怎麽?”張靖嘉微微動了動鼻翼:“聞起來好像沒毒。”


    “有些毒藥無色無味,你光用鼻子如何能聞出來。”李欣冷笑道:“就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可能對你下毒。這外麵的東西,更不能隨便往嘴裏倒了。”


    張靖嘉聞言卻是灑然一笑,眼神微微眯斜了盯著李欣的眼睛,然後將那茶盞貼在紅唇邊上,輕輕嘬了一口。


    他在李欣驚怒地眼神裏咽下口中茶水,然後望著她道:“不是不領你的情。是你忘記了,我可是妖精呢。”


    李欣很少主動關心人,而主動關心人之後還被對方拒絕,真是不多見,聞言便沒好氣地說道:“這廟裏正氣浩然,居然也鎮不住你這妖孽?!”


    張靖嘉搖了搖頭:“都說了龍王也是妖精的一種。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又沒有大水衝了這龍王廟,他怎會不識得我?”


    “我頭疼……張靖嘉……”李欣不耐和他貧嘴,雙手揉著太陽穴,嘴裏說道:“也許我才是妖精呢,在這裏才待了一會兒就不舒服。”


    這話也不是假的,她不過一個孤魂野鬼,每每靠近這些廟宇古寺,心裏多少都有點心虛。


    “那你便照著我教你的口訣,先靜下心,再慢慢冥想。”張靖嘉放下茶盞,起身走到李欣身邊,寬大的衣袖摩擦著下擺,發出悉悉索索地聲音。


    “讓我幫你揉揉。”將李欣的雙手拿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雙骨節修長的雙手,指腹白鬱飽滿,按在太陽穴上輕柔又緩慢:“如何?有沒有舒服一點?”


    可是李欣壓根動彈不了。她覺得自己渾身僵硬,讓站立身後的張靖嘉輕輕笑了一聲:“你不過是個孩子,心思不要這麽早熟行嗎?”


    他不再勉強她,放下雙手,重新繞迴到座位上,端坐一旁隻是喝茶不語。


    李欣聽不太懂張靖嘉的話,隻是覺得他離開後自己頭疼的感覺便不翼而飛。不過剛才那一瞬間的心慌還是叫她羞慚,低頭絞著雙手,李欣心裏亂七八糟的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麽。


    直到門外傳來子玉的敲門聲。她才抬了頭,臉上神情平平淡淡,就如往常一般。


    李欣道:“進來吧。”


    龐清之果然跟著子玉走了進來,見到屋裏的兩人,他目光閃了閃,又迅速行了禮道:“殿下,六禮水玉都請了迴來。還是您先去上柱香,下官再開了大門讓百姓進來?”


    李欣搖頭:“你先讓百姓進來吧。”她對龐清之道:“本宮與你有事想商。你一會兒將那廟祝身邊名喚魏予良的雜役一同叫過來。”


    龐清之滿腹狐疑的應聲退下。


    “你能不能治瘋傻之症?”李欣問張靖嘉:“我是想瘋傻與瘋癲也差不太多……”


    “要看他是什麽原因瘋傻。”張靖嘉迴道:“還有他靈魂的創傷麵有多大。”


    李欣便又沉默了一會兒,到底還是說道:“明日我把人帶到王府,你過來看看行嗎?”


    張靖嘉微微歪著頭看著她笑起來,鴉黑的長發順著肩頭滑落:“殿下與我說話如何這般小心了?是為師的妖術嚇到你了?”


    李欣:……


    龐清之不過一會兒便又迴來了,後麵跟著個小尾巴。


    兩人與李欣見了禮。然後便一前一後立在桌子旁邊。


    張靖嘉老神在在坐在李欣旁邊,龐縣令行禮時他也不避不讓,隻單手托了下巴,似乎在想些什麽。


    “龐縣令,你可知在你轄下淺玉寨,有許多鄉民在昌河被人劫殺?”李欣問著龐子清,口氣淡淡地聽不出喜怒。


    龐清之早就問過了魏予良,心中也早就想好了迴應之策:“迴殿下的話。下官未曾聽說。”


    總歸他沒收到報案,這番解釋也說得通。清王府是要巴結,但是如果費力了也巴結不上,他也不是沒後路的。


    李欣微微點了頭:“本宮也聽這魏予良說了,他們未曾報官。本宮本來還覺得奇怪,依著龐縣令的口碑,若是治下發生這等惡性案件,怎會坐視不理?”


    這話龐清之聽著舒服:“殿下真是明鑒。下官一直都是兢兢業業,不曾拖拉過任何小的案子,更何況這等劫殺大案。”


    李欣又看著魏予良道:“都聽到沒,不是縣衙不理,而是你們不信任龐縣令。”


    魏予良開始還有點覺得這公主說話怎麽怪怪的,後來卻是聽明白了,連忙認錯,並對著黑臉的龐清之道:“父母官大人,草民迴去一定會告知鄉民。有龐父母在的衙門,淺玉寨的鄉民大可大大方方進衙門報案。


    李欣滿意地看著魏予良,心想這孩子反應可真快。


    龐縣令微微黑了臉,不過也沒太過在意。查案就查案,到時沒有證據就報個事故失蹤什麽的,也很簡單。


    於是便對著李欣道:“殿下,下官一定會徹查此案,將事情弄個明明白白。”


    “有龐縣令這句話,本宮便放心了。”李欣又笑著對魏予良道:“明天你進王府前,找幾個鄉民將那兩個犯了瘋傻之症的人也一並帶著。王府裏有醫術高超的大夫,試試能不能讓他們清醒過來。”


    魏予良一聽,熱淚盈眶,實心實意地跪在地上給李欣咚咚磕了幾個響頭:“謝殿下!”


    “你可別高興太早。”李欣卻澆著冷水道:“要是那兩人傷的太重,再好的大夫也救不了。”


    “若是連王府的大夫也治不好,那隻能怪他們命不好。”魏予良道:“那我們也認了。”


    李欣看了看張靖嘉,見他也不插話,隻是默默坐在一旁,彷佛對什麽都不關心的樣子。


    她又轉過頭來,對龐清之道:“龐縣令,本宮便先將兩位受害人帶去王府治療。若是他二人能夠清醒,到時也可幫官府指認行兇之人。”


    龐清之自然樂意,若是有人證可以幫著指認兇手,那就不報事故失蹤了,成功破獲這樣的大案要案才與他的政績更加有利。想到這裏,他忙點頭稱是,不住說道:“殿下英明。”


    “那本宮便去上個香吧。”李欣站起身:“龐縣令也不必驚擾百姓,本宮上完香就走。”


    龐清之忙道:“那下官在前麵帶路。”


    魏予良聽說李欣這就要走了,眼神裏還帶著問題未解的失望。公主殿下這便迴王府了麽,她還沒說答不答應給淺玉寨造艘大船呢。


    “你真是個急性的小孩子。”


    一個戲謔的聲音在魏予良耳邊響起,他迴頭一看,見是張靖嘉,馬上露了大大的笑容躬身拜道:“張先生!”


    張靖嘉比魏予良高了一個肩頭,從他身邊走過時不由摸了摸對方的頭頂,輕聲道:“何必焦慮,明日就會有結果的。”


    魏予良心裏一跳:張先生竟有窺心術不成!他原地愣了愣,不由也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心情竟莫名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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