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欣的主意打動,範榮華一迴到將軍府便開始觀察範夫人身邊的丫鬟,卻始終找不到適合被收買的人。在她眼裏,範夫人身邊的丫鬟全部不能信任。


    不能從將軍府探到消息,範榮華一連幾日見到李欣都有些躲閃,畢竟被人誇的時候她可是拍著胸口應下此事的。沒辦法,隻能數次支開了張姝桐,單獨與馮意桐呆在一起嘀嘀咕咕。


    這讓張姝桐十分沮喪,以至於她迴府後將這一情況告知張秋然時,還引發了張知府長長的歎息和深思。


    範榮華自然不知曉這番舉動引起了張姝桐的不滿,她讓馮意桐迴去問消息,連續幾日,馮意桐都說父親不在家中。


    範榮華都想逃課了。


    直到昨日,馮意桐才給了範榮華一些有用的消息:元宵節剛打下來的安溪城居然又被林千紅給打了迴去。兩軍此刻在月息城膠著,雙方互不退讓,幾乎每天都要交戰一次。


    第二日正好輪著了琴藝課,又剛得了這麽有用的消息,範榮華起了個大早,也沒等張馮二人,獨自帶著丫鬟去了清王府。


    三月末,淋淋瀝瀝的小雨一連下了幾日不絕。玉昌城裏煙雨朦朧,青磚縫裏芳草抹了新綠,樹梢頭上嫩芽染了鵝黃。這樣的天氣,城裏的書生們可以整日裏吟誦詩詞,城外的農戶們卻是抓緊了時間犁地播種。


    範榮華的馬車壓過濕漉漉地長街,一路慢行來到清王府中園門外。還未曾下車,守在門口的一個青衣小廝便撐傘來到馬車頭恭敬問道:“未知是哪位府上的馬車?”


    車夫身穿蓑衣,頭戴鬥笠,穩穩地停了馬車迴道:“這位小哥,車上是將軍府的小姐,是王府安溪公主的陪讀。這幾日一直從此院門進園的,今日這番尋問卻是何故?”


    那小廝聞言忙笑著解釋道:“並不是要盤問。今日張先生有事不能開課,一早便來請了假。事出突然,雖然殿下一早便派了人去各府相告,但想來府上今日出來的有些早,才與那送信之人錯過了。”


    馬車裏的範榮華掀了簾子,露出一張圓潤臉龐:“張先生有何事需要請假?可是身體不適?”


    那小廝忙低下頭,規規矩矩地迴道:“迴這位小姐,奴才不知。”


    範榮華大大地眼睛露出濃濃地失望,低聲說:“那算了。我隻找殿下說些話。”


    小廝聞言又道:“範小姐,公主殿下也有急事,此刻恐怕已經出門了。”


    範榮華的丫鬟便勸道:“小姐,那便先迴去吧。外麵濕氣重,當心身子。”


    範榮華不再發問,怏怏地放下車簾坐迴車內。可她心裏有些不痛快,怎麽先生與公主一起都有事呢。


    馬車夫在丫鬟的催促下又重新牽了韁繩,緩緩地駛離了王府。


    雖然範大小姐被打發走了,但是那小廝說的話卻不全對。李欣此刻還未曾出門,依然在自己的院子裏拿著一張名帖疑惑不已。


    這張帖子早幾日便到了李欣手裏,當時不過以為是某大戶人家的集會邀請函。直到今天一早,張靖嘉派人過來請她同去城外的龍王廟時,她才在林伯的提醒下想起了這張帖子。


    事情起因便是張靖嘉通過王府的關係給派送到各個村落的農具耕牛,由於沒有經過官府的盤剝,是真真正正地挨家挨戶地派送了一個縣,因此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整個鍾落縣便都宣揚起張靖嘉和清王府的美名來。


    幾日連降細雨,雖然春雨貴如油,但是歡欣地用著耕牛播種耕地地鄉民們卻不自覺的從心裏冒出了濃濃地憂鬱。


    因為今年辰日在初二,二龍治水,天地之氣陰多陽少。天地相克,預言洪災泛濫。


    鍾落縣地處淮水與渭水的交匯之地,洪災每年都有,但這幾年多為十龍治水、五龍治水,堤壩加固後受災麵積不大。因而,幾年的安生日子過去了,今年卻來了個二龍治水……


    不僅是鍾落,整個玉昌的農戶自正月過後,便都開始惶惶不安。


    正當各鄉各縣籌備著一起到為昌河及淮水修建的兩座龍王廟裏燒香拜神時,正巧清王府給鍾落縣送了一批農資。鄉紳民眾便都認為清王府重視農事,而鍾落縣令龐清之又想巴結王府,因此清王府便也得了這麽一張名帖,說的正是鄉民將於三月二十八日在昌河龍王廟開壇祭龍王,希望王府屆時能派人前去觀禮。


    “走吧。”李欣將手中的名帖遞給子玉,吩咐著:“子玉、子嵐跟著就行了。對了,請了喬先生沒?”


    子琪迴道:“請了。先生說在院外等候。”


    子嵐忙給李欣身上罩了件輕薄絲絹製成的琥珀衣,又在她烏厚的發上壓了頂蓮花帽,然後才匆忙穿了自己的蓑衣鬥笠,與子玉一起跟在李欣後頭走了出去。


    院子外頭,喬先生身後跟了個丫頭,兩人各自打著傘立在霏霏細雨之中。


    “喬先生來的真早。”她一直對各科先生執弟子之禮,對這位嚴厲的女先生也不例外。她躬身行了一禮,口中道:“勞駕先生在此等候,是學生的不是。”


    喬先生嚴峻地臉上現出了淡淡地滿意神色:“殿下客氣了。左右在府裏也無事可做,不若出來走動走動。”


    兩人寒暄了下便各自上了馬車,兩隊騎兵護在馬車兩側。行到城西時,張靖嘉的車夫默默退到一邊,待王府的馬車行到前麵,這才不聲不響地跟了上去。


    從城西出去直行一個時辰便是昌河碼頭,再往北沿著昌河河堤行走半個時辰便可見到一座占地極廣,巍峨壯觀的雄偉廟宇。


    李欣一行人在殿前下了馬車,便見廟前人潮湧動,彩幡翻飛。守在廟門前的大多是前來拜祭的鄉民,而鍾落縣令龐清之正在廟內偏殿與一眾鄉紳喝茶,聽到安溪公主駕到,不由一愣——他以為清王不在,王府頂多就是派個管事來呢。


    這安溪公主怎麽親自來了?莫非她也要參加祭祀?這樣想著,龐清之及一眾鄉紳均麵色各異,心思湧動。


    卻是立時便放了茶盞跑到廟外迎駕。


    李欣一行人下了馬車,看到行在她身後的張靖嘉,微微頓了下,轉了腳步便上前給他行了一禮。


    “殿下真是客氣。”張靖嘉身上穿了件玉珍蓑,接過身後小廝遞過來的雨傘,笑著與她說道:“雨天路滑,殿下慢行。”


    兩旁百姓早已讓了路,見狀紛紛跪拜兩側。子嵐大聲道:“雨路濕滑,公主殿下體恤民意,免除諸位叩拜之禮,躬身行禮即可。”


    跪下去的連忙起身,未跪下去的便去扶那已跪的。


    子嵐為李欣撐著傘,慢慢走進廟宇。一行人跨過高聳的廟門,從搭在院外的彩棚底下穿過,進了主殿之內,龐清之等人才出來迎接。


    “未知殿下親自駕到,未曾遠迎,罪過罪過。”


    李欣由著子嵐為她脫去身上的琥珀衣,露出所穿的淺紫色滾銀邊長袍,立領衣袖邊緣一圈的白色狐毛,鬱若慶雲,皎若美玉,不是氣勢上佳者,根本穿不出如此神韻。


    “不知者無罪。”李欣語氣平平:“生壇祭神是什麽時辰舉行?”


    龐子清道:“午時初刻。”他猶豫了下,還是將心裏的話過了嘴說道:“殿下……天氣寒冷,開壇祭神要將祭品抬到昌河邊才能做法。下官的意思呢,殿下您便在那六禮、水玉請迴之後上柱香就行了……”


    其實是因為這祭祀不能由女人來主持,但是今日這廟裏就屬這安溪公主身份最貴重,從上次的接觸來情看,這公主還有些孩子氣。萬一她當場孩子性起想要參與法事,那自己是同意呢?還是同意呢?


    李欣看了看眼前這個胖子躬下的身子,表情淡淡:“龐縣令盛情難卻,本宮又豈會推辭?”


    他微微抬了躬下去的胖身子,諂媚笑道:“那下官這便去吩咐下人收拾偏殿,稍後殿下可至偏殿內休息等候。”


    李欣眼見跟來的鄉紳們似乎都鬆了口氣,便也不客氣,點了點頭道:“你去吧。本宮與兩位先生隨便走走。”


    龐清之應了聲,帶著鄉紳們退下。


    李欣轉頭,見到主殿上供著一尊金光閃閃的龍王爺,雙目圓瞪,目光威嚴。坐像頭頂掛一橫匾,上書“澤被蒼生”四個大字。坐下則橫放了一張香案,上麵擺有貢品香爐等物。


    “張先生,”李欣抬眼與俯瞰終生的龍王爺對視,嘴裏卻問著張靖嘉:“這世上真有神仙嗎?”


    張靖嘉收迴興致盎然的目光,迴頭答道:“殿下心中有,那世上便有。心中若無,那世上便無。”


    李欣喃喃道:“本宮是相信有的。”


    張靖嘉點點頭:“的確,殿下既然認為有妖精的存在,那麽相信世界有神也很正常。多少神仙都是妖精變過去的。”他也抬了頭望著龍王的坐像:“仔細說來,這龍王也是妖精的一種啊。”


    喬先生聞言,不由輕輕哼了一聲:“殿下還是莫要信這鬼神之說。”她瞥了一眼張靖嘉:“所謂的妖精,其實都是披著美麗皮囊的普通人。倘若神鬼俱在,那世間作惡的人怎麽不見受到報應。反倒是那些一直行善的都不得善終呢。”


    張靖嘉抬起他那美麗皮囊披著的清俊麵龐,臉上現出絕美的笑容:“此話甚是,就如喬先生這般的美麗女子,其實心理上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喬先生語塞,迴看張靖嘉正看著自己,那雙深眸彷佛帶了魔力,叫她一陣慌亂。


    跟一個少年計較什麽!喬先生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一番,便站立一旁,不在說話。待要迴頭尋李欣的聲影,卻聽殿後子玉一聲驚叫。


    喬先生急忙往殿後探去,李欣正抓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目光冰冷:


    “你是什麽人?”她問。


    那被抓住的少年卻不曾害怕,而是抬著一張麵黃的臉問道:“你是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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