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的丫鬟們雖然從心底裏不怎麽待見這位範榮華大小姐,但是卻不敢得罪她。因為她是範誠悅的女兒啊!連王爺王妃都是想抓就抓,想放就放,這種人誰敢惹?


    於是,當範榮華大小姐散著半頭的長發風風火火跑進東暖閣時,沒有遭到任何人地阻攔。自由的,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樣。


    事實上,範榮華真心覺得在清王府比在自己家自由太多了。


    “你頭發怎麽散了?”李欣微微放下手裏看的書,黑黝黝的眼珠盯著進來的少女上下掃視了一番,說道:“鞋子也髒了。”


    範榮華順著李欣的視線往下一瞅,果然,她的白色小皮靴上全是泥,踩得地上淺色的地毯漆黑一片。


    “那我到外麵去……”她把腳縮了迴去。


    李欣卻道:“待在這別動了!”她製止了範榮華迴縮的動作,吩咐一旁早就皺了半天眉頭的子青:“去拿雙幹淨的鞋子給範小姐換上,給她的靴子擦幹淨烘幹。”她停了下,看到範榮華散了一邊的發髻,彷佛看到了另一個人,於是又柔聲吩咐子珍道:“子珍給範小姐重新梳一下頭。”


    兩個丫鬟恭敬應下。子青對著範榮華行了一禮:“範小姐請先跟奴婢來換鞋吧。”


    範榮華對李欣的安排有些受寵若驚,此刻對著公主的漂亮奴婢們更是愛屋及烏:“姐姐們真客氣!到底是公主身邊伺候的,比我那些丫頭漂亮好多啊!”


    暖隔裏李欣聽到這話,心中疑惑越發加重,這真的是範誠悅的女兒嗎?


    彩霞則用一方白淨的帕子沾了水,想將地毯上顯目的黑色汙漬擦掉,奈何越擦越黑,不由泄氣的將帕子扔在盆裏。將那捧著水盆的丫鬟臉上濺了幾滴水珠。


    “行了別擦了!”李欣正好瞧見這一幕,不悅道:“等那蛇抓住了,找人來換一下不就行了!”


    彩霞有些不滿的小聲叨叨道:“公主,這可是早上剛換的呢。”


    李欣沉聲不語。


    彩霞驚覺自己造次了,訕訕地讓那端盆的小丫頭退下,又取來一片幹淨的褥子鋪在汙漬處,免得一會兒李欣從這邊走過時沾到腳上。


    沒過一會兒,範榮華便換了雙幹淨的軟底布鞋闖進房間,後麵跟著手拿木梳滿臉焦急地子珍。


    “我看到院子裏有好多侍衛。”範榮華欺身壓在李欣的書桌上,雙眼灼熱放光:“你抓到珠珠就還給我好嗎?”


    李欣麵無表情道:“你若是還不將頭發梳好,本宮就讓你的珠珠變成蛇羹。”


    範榮華立馬站直了身體,把頭往子珍那邊一伸,口中催道:“快點梳快點梳!”


    子珍飽滿的額頭上急得全是密密地細汗,為難的看著範榮華亂糟糟地頭顱:“那麻煩範小姐跟奴婢去梳妝台那邊,您太高了,奴婢夠不著啊。”


    範榮華拉長了聲音,十分不願:“好麻煩啊……就在這裏不行嗎?”


    李欣煩死了,手裏的書往桌上一按,站起來道:“信不信本宮現在就去吩咐廚房準備著?!”


    然後急步往外走去。


    範榮華乖乖地跟著子珍走了。


    守在門口的子嵐見公主出了正門,歡快地說道:“殿下,好像已經抓住了。要不要奴婢去問問?”


    李欣想起剛才露台上沒有嚇倒的丫頭裏就有子嵐一個,便曉得她是個膽子大的。點了點頭,又囑咐道:“不要打死,讓人用細籠子關了送來。”


    子嵐興奮地領命而去。


    “怎樣怎樣?珠珠找到沒?”已經梳好頭發的範榮華一刻也沒法閑著,馬上又蹭到了李欣身邊。


    李欣聞言隻是輕輕抬了一下眼皮,目光平靜地直視著院子裏來迴走動地身影:“本宮很感興趣,範小姐在將軍府上排行第幾?”


    範榮華很高興地答道:“我排行第二,不過大姐已經嫁人啦。現在將軍府我最大!”


    “是麽。”李欣看著範榮華手舞足蹈地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情好了點。她笑了一下,裝作不甚在意地問道:“你說跟你母親一起來的,她怎麽也不給你安排個丫頭?瞧你一個人上竄下跳地,沒一時安生,就你這樣怎麽放心教你出門?”


    範榮華撇了撇嘴,恨恨道:“她給安排的丫頭能有什麽好貨,天天拘著我,這也不能幹那也不能幹!討厭死了!所以我把那兩個丫頭給甩了。”說完又很失望的看著院子道:“你看,她們其實也挺討厭我的。這麽久了,也沒找到我……”


    “範夫人……不是你的生母麽?”李欣有些詫異。


    範榮華終於低下頭,一副難過地樣子:“才不是。”她吸了吸鼻子,“我的生母是老頭在陽城娶的。我娘……她是一個好女人。從小我娘就對我說老頭死在戰場上了,她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我們姐妹倆養大,給奶奶送了終,直到我大姐出嫁後才知道老頭當了將軍,還娶了一個王爺親戚家的女兒做夫人。”


    她抬頭又解釋道:“我不是說你們家的親戚啊,是那個梁王。”


    怪不得堂堂將軍府的小姐,舉止行談竟如鄉野村婦一般。李欣心裏想著,卻又高看了範榮華幾分,她不認範誠悅,一口一個老頭的叫著,卻分明又尊敬地稱唿範夫人為母親。


    可明明她對那奪了生身母親地位的女人半點好感也無的。


    “你父親將你接進了將軍府,那你娘怎麽辦?”李欣問道。


    範榮華果然愁了臉,怏怏不樂:“我娘自然還在村裏啊。我也不想來的,是老頭說我和爺爺留在那容易被抓過去做人質,娘才趕我走的。唉……早知道就想辦法留下了。將軍府一點都不好玩。”


    李欣還要再問,卻看到子嵐懷裏抱了個小口大腹的黑釉陶罐,腳步匆匆地往露台上走來。見李欣仍然站在門口,便抿嘴一笑道:“殿下,那大蟒蛇抓到了。侍衛們也找不到細密的籠子,怕它再爬出來傷人。就給關在這口罐子裏了。”


    範榮華卻大叫道:“那怎麽行?會悶死珠珠的!”


    李欣一眼瞟過去,範榮華便噤聲了。


    “先擱到抱廈裏頭,由你看著,別再讓它爬出來。”李欣吩咐著。


    子嵐應了一聲,抱著罐子從側門進了抱廈。


    範榮華的眼珠子死死粘在那罐子上,腳步一轉,待要去追,卻聽李欣道:“那蓋子上有四個小眼,可以給它出氣。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見範榮華迴頭哀求著看著她,李欣一笑:“你的寶貝珠子一會兒就還給你。不過本宮可是有條件的。”


    範榮華十分大方的說:“什麽條件?隻要我能辦到,立馬給你辦好!”


    “那行。”李欣一麵往暖閣裏頭走,一麵道:“你不是剛來玉昌嗎?一定沒有出去玩過吧?正好本宮最近也十分苦悶無聊,就想找你結個伴出去走走。”


    “這算什麽條件呀!你什麽時候想出去玩?我一定奉陪!”範榮華很爽快的答應了,又道:“你還是再想一個條件吧?”


    “把珠珠送給本宮?”李欣逗她。


    範榮華顯然當了真,猶豫了好一會兒道:“能不能換一條?珠珠我很小就養了,跟我就像母女一樣……”


    李欣正喝茶,聞言一口嗆在氣管裏,嚇得身旁婢女們個個花容失色,又是拍背又是讓她咳嗽,好半天才緩過來。


    “既然你不願意。”李欣看著愧疚的範榮華,心中歎範誠悅野心勃勃,生出的女兒卻純如稚子,便不再和範榮華兜圈子,先將幾個彩支了出去,而後直言道:“那便告訴本宮,你是怎麽知道那華錦熹的?”


    範榮華忙乖乖贖罪,便一五一十地說道:“那天我甩了丫頭在院子裏練劍,突然看到母親領著個丫頭匆匆往老頭的書房跑去。我看她那個著急樣,就跟去救火一樣,覺得十分奇怪,便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她邊說邊看李欣的神色,見對方聽的十分認真,得意之色又浮於臉上,講的更是眉飛色舞:“她果然進了老頭書房,我便也順著她的借口說進去找爹爹,居然也混進去了。反正是他的護衛放我進去的,我便正大光明地走到旁邊的耳房裏偷聽。隻聽我那個母親一直哭著說‘錦熹錦熹你好苦什麽的’,我正好奇錦熹是誰呢。老頭就罵起來了,說什麽你養的好弟弟,跟你一樣蠢,還以為安安穩穩去上任了,結果居然惹了清王。”


    範榮華惟妙惟肖地學著範誠悅地語氣說著:“若不是陳平去的及時,恐怕清王一家子都給你弄死了吧?”她聽了一下,見李欣臉上表情還算平靜,又繼續道:“老頭還沒罵完呢,母親就發脾氣了,範誠悅!梁王薨了,你現在嫌我們什麽忙也幫不上了,便要這樣糟踐我們華家的人嗎!那個小賤人殺了誠哥兒,小小年紀如此毒辣!你別看走了眼!”


    範榮華說到這,還自己加了句評論,“公主你不知道,我還從來沒見過母親發脾氣呢。原來她也有這麽生氣的時候。”她嗬嗬笑了兩聲,又道:“那個華錦熹這時候就開口說,姐夫,多謝您救命之恩!錦熹知道,清王留著對您有大用,但是那小賤人不礙您的大局,請您幫我安排,讓我進王府去殺了她!”


    李欣心中一凜,大腦有那麽一刻停止了思考。墨黑的眼神瞬間空白,卻又立刻被殺人的*所填滿。


    她卻不知,這一刻周身肆意泛起的寒氣竟叫範榮華一怵之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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