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羽瞳聽到這裏,心裏麵多多少少舒緩了一些,她當然知道接下來的這些年,朱佑樘在周太後的照顧下沒有性命之虞,平平安安長大成人,繼承大統,成為一世明君。但是,孩兒都是娘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不會因為知道未來便不擔憂。


    她又開始道:“真不知道萬貴妃會對張公公、香婉和鳳兒她們怎樣?”


    這句話把鶯鶯給難住了。


    最近這幾年,吳廢皇後來她們安樂堂,閑來無事,便會講萬貞兒在後宮中製造的一起又一起慘劇,以這些慘劇為案例,深度剖析萬貞兒這個人的心理和手段做派給她們聽。


    鶯鶯知道這件事情是沒法讓紀羽瞳不去牽掛的,她唯有垂下頭,搖了搖道:“這個,奴婢便不知道了。萬貴妃這人向來心狠手辣,對於背叛她的人,她是絕對狠狠地進行打壓的。香婉姐姐她們……她們隻能自求多福了。”


    “自求多福?”紀羽瞳的心在滴血,她們這三人,唯一的結局便是死亡,而且是在她之前。


    “咣當當當……”門外傳來了銅盆掉落地上的聲音。


    在黑夜籠罩下的安樂堂,盆底座沿邊兒和磚石碰撞發出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史運濤,是你在外麵嗎?出了什麽事兒?”鶯鶯走到門口,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為了以防萬一,那裏本來是放了一盞罩著防風罩的油燈的,然而此刻,那裏卻是漆黑一片。


    沒有人迴答鶯鶯的問話。


    鶯鶯心覺不妙,知道吳廢皇後猜到的萬貞兒身邊那位殺人無數的人物出動了。


    她正準備撤迴身子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一件巨大的東西砸了過來。


    她來不及閃躲,下意識的伸手抱過那件東西,整個人向後麵倒了去。


    那件東西分量甚重,巨大的衝擊力砸得鶯鶯幾乎昏死過去。


    恍惚間,鶯鶯知道,自己抱著的是一個人。


    但是。那又不像是一個人。因為如果那是人的話,不應該如此的冰冷。


    在深吸了幾口氣後,鶯鶯定睛一看,失聲道:“姑姑。”


    她懷中的,正是蔣姑姑。


    隻見蔣姑姑身上青紫,就像在冰水中泡了幾個時辰剛剛被撈出來一般,她已經沒了氣息。


    外麵傳來了不緊不慢地一個聲音,道:“有這工夫,你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的小命吧。”


    鶯鶯忍痛掙紮著把蔣姑姑推到一邊,咬著牙站起身來。距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款款向她走來。閑庭信步宛若出遊,誰能想到她會是辣手格斃蔣姑姑的人。


    鶯鶯向後退了幾步,雖然她的心裏很是害怕,但是蔣姑姑之前講的那番慷慨激昂的話縈繞在她的心頭,她後退不是退縮,而是擋在了那名女子和紀羽瞳之間。


    來人笑了笑,好像對於鶯鶯的舉動很是不屑。她輕蔑道:“好一個忠仆,不過我不妨提醒你,你的行為極其愚蠢可笑。”


    說話者,正是香瑤。


    她穿著夜行衣,連臉上都遮得嚴嚴實實,隻留一雙眼睛。


    她走起路來,就像貓兒在散步,沒有一絲聲響傳出。


    然而,鶯鶯看著她的身影。更像是一陣風刮過來的鬼魅。


    香瑤發出的聲音雖然能聽出來是女人,不過,為了掩飾身份,她還是把嗓音壓低了。


    香瑤緩緩地伸出右手,在空中揚了揚,道:“我這一掌拍下去,便是三五個壯漢,也是一命嗚唿的下場。現在我給你個機會,我不想殺你,我的目標是紀羽瞳。”


    鶯鶯似乎沒有聽到香瑤的話,道:“姑娘,你趕緊走,隻有我有一口氣在,我會拖住她的。”


    香瑤好像聽到了世上最荒唐的笑話,咯咯笑了起來,道:“就憑你?”


    就在這個時候,鶯鶯和紀羽瞳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個渾厚充滿了磁性的聲音道:“憑她不行,那麽你看看我夠不夠格?”


    紀羽瞳驚喜萬分,轉身看向床榻。


    隻見柳仕元已然坐起身來,隻不過由於先天罡氣傷到了五髒六腑,所以他的臉色是慘白慘白的。


    然而,練過內家上乘功夫的人都知道,隻要看到柳仕元的眼睛,便不敢對他有絲毫的懈怠。柳仕元的那一雙眼睛射出寸寸精芒,讓人無法直視。


    紀羽瞳道:“仕元,你醒了?”


    香瑤道:“喲嗬,叫得可真是夠親密的,難不成這位公公是你的相好?身為一名不日便會被冊封為一宮主位的女人,竟然如此親密地稱唿一名宦官,該死。”


    柳仕元淡淡地道:“該不該死好像也輪不到你來決定吧,即便是你家主子,也沒這個資格。”


    香瑤恨聲道:“將死之人,居然還有精力一逞口舌之快。”


    柳仕元好整以暇,也不起身,依然坐在床上,道:“將死而未死,為什麽不爭,你奈我何,有能耐,來取我性命吧。”


    香瑤渾身的每一個關節都緊張了起來,就像被重物壓緊了的彈簧,隨時隨地都會爆射而出。然而,她卻死盯著柳仕元,動也不動一下。


    因為,她想起來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和柳仕元在安樂堂一招之間未曾分出高下,雖說她沒有用盡全力,但是對方到底使了幾分力,她也拿不準。


    其實,她一眼便能看出,柳仕元的內腹受了很重很重的傷,眼下應該是最好的機會。但是,柳仕元那雙透著精芒的眼睛黑瞳中含著溫潤的一抹,這一抹光華說明了一件事情,坐在床上的這個男人一身的藝業應該比鬥得“旗鼓相當”的那年更上一層樓,說不定已經進入了化境,雖然他受了傷,如果以命相搏的話,誰輸誰贏還未可知。


    香瑤不動,正好給了柳仕元一點點恢複內力的機會。


    柳仕元暗暗催動了下丹田內的氣息,可是沒有想到,丹田裏如同被火燎刀刺一般,劇痛無比。


    柳仕元喉口一甜,“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一下子噴出好遠。


    香瑤見狀,不由得大喜過望,電光石火間,隻見她香肩一抖,已經堪堪從鶯鶯的身邊掠過。右手的兩根手指夾雜著陰冷無比的寒風,點向紀羽瞳。


    她的動作極快,常人以肉眼看過去,就像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黑色影子。


    畢竟是製造了“妖狐夜出”慘案的女人,為了能夠幫萬貞兒得償所願,香瑤已經把壓箱底兒的功夫淋漓盡致的發揮了出來。


    但是武功再高絕的人也會有初練功時養成的小惡習,這樣的習慣不會因為藝業的增長而消失,雖然它可以變得幾不可見,但是,由於被盯得死死的,所以,當香瑤稍微露出要發難征兆的時候,柳仕元幾乎在同時,含著滿口腥澀的血水,揉身迎了上去。那種後發而先至,迅捷如雷霆的速度和威勢,不得不讓香瑤舍棄了紀羽瞳,向側邊滑了出去。


    香瑤嬌叱一聲,雙腳點地,一雙玉掌間罡風陣陣,竟然使出了剛猛無匹的招數,以硬碰硬,向柳仕元而來。她那雙如春蔥一般嬌嫩的手,掌心處發出的卻是震人魂魄的招數。


    尤其,當想要發現柳仕元身上的傷比她第一眼察覺到的還要嚴重許多,她心中便竊喜了起來,手上不饒人,將柳仕元所有的活路封死,逼得他和自己掌掌相對。


    香瑤的如意算盤打得相當響,因為她、柳仕元和紀羽瞳三個人同在一條直線上,如果柳仕元不敢直攖其鋒的話,她分金裂石的這一掌便會結結實實地拍在紀羽瞳的胸口處。


    但是如果柳仕元選擇到縱後撤,拉上紀羽瞳閃避的話,她更是完全占據上風,全力施為去突襲,無論是從力道上,還是速度上,都是柳仕元無法分心去應對的。


    到那時,斃命當場的便是柳仕元。


    柳仕元一死,那麽在場的兩人還不是砧板上的肉,想怎麽收拾便怎麽收拾。


    在她看來,柳仕元已經是無法選擇,無路可退,唯有和她香瑤力拚接下來的這一掌。不過帶著內傷的柳仕元乃是以彼之短攻人之長。


    這一下,沒有任何的閃轉騰挪身法可言,隻是力道與速度的巔峰碰撞


    在兩人四掌相接的時候,發出了“嘭……”地一聲巨響,那種金屬撞擊的聲音震人心魄,讓在場的四個人的身軀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香瑤隻覺鋪天蓋地的巨大力道砸向了自己。


    她的臉頓時變成了金紫色,一招乳燕投林,向後翻轉,以圖把這股力道卸下去。


    但是她翻轉落地後,卻還是蹭蹭蹭蹭向後退了幾步,右腳抵住了牆壁才勉強站住。


    柳仕元也好不到哪裏去,但是他卻是退無可退。


    無奈之下,柳仕元動也不動,咬著牙硬生生將力道同樣巨大的衝擊承受了下來。


    不過,他的口鼻處,開始向外噴湧出烏黑烏黑的血。


    香瑤洋洋得意地發出了與她嬌媚可人的臉蛋完全不同的詭異笑聲,道:“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接得住我幾掌。”


    話音落下,她又欺身近前,不給柳仕元任何喘息的機會,一掌接著一掌,猶如連綿不絕拍向岸邊的海水,那樣子是要看著柳仕元力竭而死,氣絕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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