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鄒升後,蔣姑姑低頭看著懷裏的小多福,道:“柳公公,你過來看看,這孩子的臉能行嗎?”


    柳仕元來到蔣姑姑跟前,隻見小多福臉色蒼白,隱隱泛著死灰色,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已經斷氣多時。


    “這……”


    柳仕元遲疑了一會兒,繼而搖了搖頭,即使是想蒙混過關,孩子的這臉色也完全行不通。


    蔣姑姑道:“那我們該如何是好?千辛萬苦尋了個法子,難不成要前功盡棄?”


    柳仕元道:“不,不會的,我們好好想一想。”


    柳仕元在屋裏麵來來迴迴踱了一會兒步,突然,他站住了,右手食指在空中甩著,口中念念有詞道:“有了有了,我有辦法了。”


    其他人見狀,連忙問道:“什麽辦法,快,快說。”


    柳仕元道:“羽瞳,待會兒你把孩子抱在懷裏,萬貴妃的人來到後,你便裝作死活不願意把孩子給他們。如果他們上前搶奪的話,你就拚命掙紮。一來二去,你就突然發現,在你們撕扯的過程中,孩子被生生捂死了,到時候,你就哭,大聲哭,他們隻要確定孩子斷了氣,估計應該不會細細查看孩子的死狀。”


    於大海道:“好,柳公公這主意好。首先,先入為主的一個觀點便是,誰會能猜測到皇後娘娘會事先替我們準備好了一個死嬰呢。隻要沒有這個意識,經過一番爭奪後。我們將死嬰往他們麵前一放,他們鐵定了會認為看到的就是小皇子。”


    蔣姑姑道:“行,就這麽辦,紀姑娘。孩子現在就交給你,萬貴妃的走狗一來,你便和他們周旋、拖延,如果他們不耐煩了,有用強的跡象,你就照著柳公公的主意辦。”


    紀羽瞳點了點頭,道:“好的。”


    當他們商量好計策,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著萬貞兒把紀羽瞳母子的命運裁決者給派來。


    誰知道這一等,竟然等了幾乎兩個時辰。


    時間一點一點在眼前流逝,安樂堂裏的眾人心裏麵的焦躁和不安便一點一點累積著。


    終於。史運濤跑了迴來。道:“紀姑娘。人來了,人來了。”


    這一句話不要緊,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所有人如臨大敵。


    當紀羽瞳房間的門被打開,來人出現在安樂堂諸位麵前的時候,大家都是一個反應,不信,他們不相信萬貞兒居然會派他來,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姍姍來遲的便是汪直一石二鳥計劃中的張敏。


    張敏的身邊,跟著香婉和辛鳳兒。


    他們三人的身後,則跟著汪直的那兩位手下。


    直到此時,這兩人開始了寸步不離。他們的立場很明確,就是**裸的監視。他們要親眼看見張敏如何處置孩子。


    剛剛入宮的時候,盧永便在得空的時候帶著他這個寶貝幹閨女守在宮人們經常出入的地方,告訴她,哪些人是宮裏麵需要注意的。


    而且,更是把相熟的宮人帶到跟前,讓他們和紀羽瞳認識認識。張敏和盧永私交向來不錯,所以,張敏是認得紀羽瞳的。


    張敏道:“老奴給紀姑娘請安。”


    他的這一舉動,分明是把紀羽瞳當做了半個主子。


    汪直的手下見狀,不得不跟著向紀羽瞳請安。


    紀羽瞳道:“張公公,快快請起。真是沒有想到,貴妃娘娘居然會把您派過來。”


    張敏道:“老奴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姑娘你見麵。”


    紀羽瞳道:“想必來前貴妃娘娘已經交代清楚了您所來為何,張公公,迴去告訴貴妃娘娘,我們娘倆是不會屈服的。”


    張敏道:“姑娘,老奴也跟您透個底兒,無論您如何掙紮,都是無濟於事,還是認命得好。如果順從的話,您能夠早早得解脫,老奴也能盡快迴去交差。”


    紀羽瞳道:“不……我絕不屈服,我的孩子流著的是皇族的血脈,你們怎麽這樣膽大包天,不,我要等太後娘娘迴來。”


    汪直的兩名手下冷笑道:“紀姑娘,我看你還是乖乖聽張公公的話,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鬧僵起來,別怪我們沒有給你留情麵。”


    張敏慢慢轉過身,看了看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兩人,道:“我說二位,請離開這裏,到外麵候著。”


    張敏這口吻,分明是下逐客令。


    “什麽?你讓我們走?”兩人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


    張敏道:“難道我的話說得不夠清楚嗎?既然你們沒聽清楚,我便再說一遍,沒錯,正是二位。”


    這兩人道:“不行,我們不能走,我們可是領了汪公公的差事,要……”


    張敏道:“汪公公?哪個汪公公啊?”


    這兩人道:“當然是汪直汪公公了。”


    張敏一向以為人謙和的性情出現在眾人的麵前,誰能想到接下來他會疾言厲色起來,他用毋庸置疑的聲音道:“他的話算是話,我的話就算不得話了嗎?他入宮幾年,我在皇上身邊伺候多少年你們需不需要掰掰手指算一算?”


    “這……”兩人遲疑了,畢竟,他們不知道像張敏這樣的人發起火來會呈現出怎樣的暴風驟雨,他們可不想成為第一撥受害者。


    “出去,有多遠給我滾多遠,這差事是娘娘委派給我的,出了事,自有我擔著。就算是娘娘怪罪下來,也輪不到你們。如果你們想打小報告,讓誰給我穿小鞋,盡管來,我張敏等著。”


    他的這股氣勢異常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他轉過身來,道:“不僅僅是你們兩個。除了紀姑娘母子,安樂堂裏的所有人都得出去。全部給我到最前麵的院子裏去。娘娘要的不過是一個結果,至於事情的過程,你們這些人看與不看有什麽區別嗎?心裏麵不都能猜想得出來嗎?”


    別看張敏隻不過擔著一個小小的門監職位。但是這裏的宮人們沒有一個比他更加接近皇權中央,所有人都得服從他的命令。汪直的那兩位手下權衡之下,知道得罪不起,低下頭,看了看地麵,偷偷地不服氣撇撇嘴,道:“是,張公公。”


    張敏向安樂堂的人問道:“這裏你們誰是管事兒的?”


    於大海道:“迴張公公的話,是我。”


    張敏道:“好。香婉,你和於公公。以及你們。”他指了指汪直的手下。“你們三方相互監督著,誰膽敢跨進第二進院子一步,其他人直接打死就成。尤其是香婉。別看你在娘娘那裏混出了點兒臉,我若想打死你,含糊都不帶含糊一下,絕不比捏死一隻螞蟻困難多少,記下了嗎?”


    香婉攤開手,向懷著各種心思站在房間裏的人道:“各位應該都聽明白了吧?請盡快挪步前院,不要讓我為難。”


    張敏已經撂下狠話,對香婉生死相逼了。任誰到了這個時候都得先顧及自己的性命,反正出了什麽事情,都有張敏在上麵頂著。


    眼看著派來的這三人目無表情。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僅僅讓汪直的人很無奈,也讓蔣姑姑她們很是忐忑,柳仕元向辛鳳兒看了過去,但是眾目睽睽之下,辛鳳兒無法向柳仕元暗示什麽。


    “請……”


    “香婉姑娘,記得把兩進院落的門全部打開。”


    香婉領著不情不願的眾人離開了紀羽瞳的房間。


    在他們走出門外的時候,張敏大聲向最後麵的辛鳳兒道:“香若姑娘,你知不知道要想將這三進院子一眼看到盡頭,站在什麽位置最理想?”


    辛鳳兒道:“迴張公公的話,當然清楚。”


    張敏道:“這樣就好。”


    眼前的景象讓紀羽瞳幾乎窒息,她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狀況。


    然而,就在辛鳳兒即將踏出房門的時候,她向紀羽瞳投來了一個眼神。


    雖隻是短短的一眼,紀羽瞳卻發現了好多內容,有請她放心,有不用害怕。


    這一眼,就像讓紀羽瞳吃下了顆定心丸。


    香婉把兩進院子的院門打開,辛鳳兒則站在紀羽瞳房間不遠處直對著香婉,和她遙相唿應。


    這樣一來,什麽監視監聽的想法都變成了泡影。


    張敏探出頭看了看辛鳳兒,輕咳了一下。


    辛鳳兒動也不動,背在身後的手指頭卻動了動。


    直到這一刻,張敏那張緊繃著的臉才算放鬆了下來,他顫顫巍巍地跪倒在紀羽瞳麵前,道:“紀姑娘,老奴來遲了。”


    紀羽瞳愕然道:“張公公,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張敏道:“請姑娘放心,我是來救小皇子的。姑娘的那些事情,鳳兒姑娘都已經跟老奴說過了,關於姑娘和柳公公的白首之約,關於香婉姑娘在內藏庫的那碗湯藥……”


    他不稱唿辛鳳兒宮裏麵的名字,而是直唿她的真名,又把隻有極少數人知道的幾件事列舉出來,就是為了讓紀羽瞳盡快相信他。


    聽到這裏,紀羽瞳忍不住捂住了嘴,眼淚唰地一下流了下來。


    即便她知道結局,可是這過程,這茫然未知的過程實在是給予了她太大太大的壓力,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張敏見此情形,道:“姑娘,那你可信得過老奴?”


    紀羽瞳不說話,點了點頭。


    張敏道:“姑娘,能不能將小皇子給老奴抱一抱?”


    由於一下子從緊繃到鬆弛,紀羽瞳一時半會兒沒有緩過氣來,她正以哭泣來舒緩情緒,所以,有些焦急等不及了,他站起身來,來到紀羽瞳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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