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羽瞳道:“我本家姓紀,以後你若再來的話,可以叫我紀姑娘。”紀羽瞳的心裏麵亂成了一團,她認為,距離見到朱見深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朱見深道:“紀姑娘,那我們再去核對那邊的數目吧。”


    “好的。”


    朱見深一邊走一邊道:“紀姑娘,我先在這裏跟您說聲抱歉。”


    紀羽瞳道:“你怎麽突然向我道歉了呢?”


    朱見深道:“紀姑娘忘了嗎?剛才著實嚇著了你。”


    紀羽瞳道:“以後可別悄沒聲息地站到別人的身後,你應該比我清楚皇宮裏麵的規矩嚴到什麽程度,如果嚇得別人大叫被主子們聽到的話,那麽他們所受的責難豈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朱見深道:“紀姑娘心地真是善良,處處為別人著想。”


    紀羽瞳道:“人性本善,這沒什麽。”


    朱見深道:“其實平日裏我也不會像剛才那般冒失,隻是因為姑娘的歌聲太過美妙動聽,我聽得入了迷,才忘記向紀姑娘打招唿,無心之舉,還請姑娘見諒。”


    紀羽瞳道:“不知者不罪,更何況,本來錯在我,內藏庫的門應該在我進來後便關上的。”


    朱見深道:“紀姑娘,你為何眉頭緊鎖?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紀羽瞳道:“我想問你,你是否看到了我本來的麵目?”


    朱見深道:“本來麵目是什麽意思?你是說你眼睛正常時候的模樣。”


    紀羽瞳道:“是的。”


    朱見深道:“你為什麽要裝成那個樣子?”


    紀羽瞳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朱見深道:“不能說嗎?”


    紀羽瞳道:“不能說。”


    朱見深道:“既然姑娘不願意說,那麽我就不問了。紀姑娘,聽你的姓氏。你應該是個漢人才對,可是為什麽你剛才唱的歌曲,很想是其他民族的呢?姑娘是哪裏人?”


    紀羽瞳道:“這件事兒皇上也會問嗎?”


    朱見深道:“不會不會,我們這不是閑聊著的嘛。”


    在遇到紀羽瞳後。朱見深生平第一次想能夠博得女人的好感,第一次想引起女人的注意。然而,他似乎忘了自己當下的身份。此時此刻,他在紀羽瞳的眼裏不過是一名年輕的“公公”。僅此而已。所以,無論他問什麽,紀羽瞳總是出於對剛剛認識的人的禮貌,客客氣氣地應答著,這在朱見深看來,客氣便代表著生分,這讓他的內心充滿了挫敗感。


    看見朱見深一副倍受打擊的模樣,紀羽瞳雖然滿腹心事,卻也勉強笑了笑道:“其實呢。告訴你也沒有什麽。我是在大藤峽之戰後被韓大人押解進宮的。雖是漢人,卻從小便和那裏的僮族人、瑤族人生活在一起,所以他們的歌曲。我都會。”


    朱見深道:“我聽說像瑤族人,他們的歌曲好像多以情愛為主。尤其是男女間互訴衷腸的那種。適才聽紀姑娘唱的歌裏麵好像充滿了濃濃的眷戀,紀姑娘你是不是在思念什麽人?”


    紀羽瞳聽到這裏,停了下來,一雙妙目在朱見深的臉上掃過來掃過去,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年輕的宦官會不會就是朱見深?


    朱見深雖然很享受她注視著自己時候的感覺,但是他卻怕被紀羽瞳拆穿身份,神情慌亂了起來。


    紀羽瞳道:“你這個人可真是奇怪,皇上命你來內藏庫查驗核對金銀的數目,你卻總是問我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麽人?”


    朱見深道:“我就和姑娘一樣,是一名宮人。我隻是難得獨自一人辦差,在見到姑娘後覺得非常投緣,加上平日裏沒法說話,所以就多說了兩句。”


    紀羽瞳道:“怎麽會沒法說話?”


    朱見深道:“程公公對我們要求甚是嚴格,所以平日裏我們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而話少語精,則是老成持重的標誌之一。”說完,朱見深立馬收斂眼神,本著麵容,人瞬間變得老氣橫秋起來。


    雖然揣著心事,紀羽瞳還是被朱見深給逗笑了。


    紀羽瞳麵對朱見深笑的時候,頓讓他覺得如沐春風,他賣力地道:“其實我這人原本是話癆,在程公公身邊卻不得不憋住,努力控製壓抑住自己。”


    紀羽瞳道:“那豈不是很難受?”


    朱見深使勁點了點頭道:“當然了,所以當和紀姑娘聊起天,我覺得整個身心都很放鬆,放鬆到幾乎覺得這根本不是在宮裏。”


    這是朱見深心底的話,隻要是皇上,隻要這位皇上還沒有荒淫殘暴到令人發指側目的程度,他是不可能為所欲為的,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兒,甚至是吃什麽喝什麽喜歡那個女人,皇帝這個身份讓朱見深覺得很孤單,在佑康死之前,他還可以在萬貞兒麵前做迴當太子、當沂王時候的自己,但是在佑康死之後,在萬貞兒得知自己無法生育後,萬貞兒便變得敏感多疑了許多,所以有很多話,即便在昭德宮,朱見深也無法敞開了心扉傾訴。


    曆史上的帝王是很悲哀的,他們很難在該有的年歲如情竇初開的青年男子心儀一位姑娘,然而真的動了情,卻比任何人都快,都深。


    在不知不覺間,朱見深便愛上了紀羽瞳。


    於是,他更迫切地想知道紀羽瞳唱情歌的時候是不是帶著某種情感:“那個問題你還沒有迴答我呢。”


    “哪個問題?”


    “就是你唱歌的時候是不是在思念什麽人?”


    紀羽瞳心念一動,如果來人真的是一名宦官,她就當和他閑聊。如果來人萬一是朱見深,她便讓朱見深知道她心中已經有人。命運不是不可違逆的嗎?她偏偏要進行最後一次嚐試。紀羽瞳一臉的甜蜜,道:“是的,我的心裏確實有牽掛的人。”


    她小兒女嬌羞的模樣讓朱見深如墜冰窟,身心俱寒。朱見深顫聲道:“他……他人現在什麽地方?”


    紀羽瞳道:“他和你一樣,都在宮裏頭當差。”


    朱見深深感意外,道:“什麽,他也在宮裏頭當差。那他豈不是?”


    紀羽瞳聽見朱見深這般說,很是不痛快道:“這有什麽好驚訝的,你和他不是一樣的嗎?”


    由於被蹭了一下,朱見深知道自己的語氣觸及了紀羽瞳不願意碰觸的地方,更是感受到了紀羽瞳對那人的維護,心裏麵越發不是滋味,一時之間,不再言語。


    由此,紀羽瞳更是疑竇叢生。她決定徹底讓朱見深心灰意冷。道:“我問你件事兒。”


    朱見深道:“什麽事兒?”


    紀羽瞳道:“難道你在宮裏麵就沒有碰到和你交心的宮女嗎?”


    朱見深道:“紀姑娘為什麽這麽問?”


    紀羽瞳道:“你也算是宮裏麵的老人兒了。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


    朱見深繼續一臉的茫然:“不知道。”


    “哎呀,這叫我怎麽好意思說得出口。”


    朱見深道:“紀姑娘,你這樣我更加糊塗了。”


    紀羽瞳咬了咬嘴唇。語速加快道:“我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就是你是不是還沒有找到願意與你對食的宮女。”


    朱見深當然知道對食的意思,紀羽瞳話裏話外表明。她和那人已經有了對食的關係,朱見深苦澀地咽了咽口水,道:“對食?對食是什麽意思?”


    紀羽瞳的臉紅得像綢緞,“啐”了朱見深一下,道:“看來你在程公公手下待得可真是憋屈,這個問題我真的沒法迴答你,你還是問問你身邊的公公們吧,他們當中總有人知道是什麽意思。”


    看著紀羽瞳沉浸在甜蜜與幸福之中的樣子,朱見深心裏打翻了五味瓶,然而,他不甘心,直接問道:“紀姑娘,你想不想皇上見到你剛才的容貌,皇上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紀羽瞳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道:“不想。”


    雖然已經預見到了答案,朱見深卻還是毅然追問了下去:“為什麽?”


    “因為我心有所屬,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尤其這個人是當今聖上。”


    朱見深仿佛別的話已經不再會說,他隻會重複三個字:“為什麽?”


    “因為皇上的心裏麵已經有了貴妃娘娘,他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一名重情重義的男子,如果他隻是因為我的相貌喜歡上我,說明他也不過是一名膚淺的男子,就算是我看錯了他。”


    朱見深進入了為自己辯解的階段。


    他道:“從古至今,皇上都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當今的聖上隻喜歡貴妃娘娘一人已經上招太後娘娘不滿,下招朝廷大臣諍鑒。皇上喜歡上你,不是一件好事兒嗎?”


    紀羽瞳道:“君子不奪人所愛,貴妃娘娘一心一意愛著皇上,皇上應該以同樣的情分對待。況且,哪怕皇上不喜歡貴妃娘娘,後宮中還有那麽多的娘娘小主,她們在入宮前都是各地的翹楚,而且人人心裏麵想著念著的隻有皇上一人,皇上還有何不知足的呢?為什麽非得看上我呢?”


    “而且我這爹娘從小便教育我,男女之間應該相互忠貞,要一生一世無轉移,三妻四妾那種事情在我們大藤峽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紀羽瞳把二十一世紀的婚姻觀感情觀移接在了大藤峽地區,她的這一說法,讓朱見深徹底呆住了。


    紀羽瞳見起了效果,道:“哎呀,我和你說那麽多幹什麽。現在查驗核對結束了,你還是趕緊迴去吧,若耽擱久了,肯定會被責罰的。到時候,便是我的罪過了。”


    紀羽瞳不軟不硬地下了逐客令,直到這時,朱見深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隻能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內藏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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