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安靜的落針可聞,項遠傻傻地看著葉三爺,恨不得把剛剛說出口的話再吞迴去。

    葉三爺的眼神陡然變得凝重起來,他按著項遠,沉聲問道,“東東,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麽?”

    “我,我……”

    “你怎麽會知道以後的事?”葉三爺不肯放過他,犀利地追問道。

    “我……”在葉三爺的逼視之下,項遠哪裏還說得出話來,他將頭撇向一邊,打算裝鴕鳥。“東東,跟我說實話。”葉三爺伸手將他的頭轉了迴來,雙腿緊緊地卡著他,不容他逃避。

    “我,我就是做了一個夢唄。”項遠實在沒法解釋自己重生的事,混亂之下,隻得勉強找了個托詞。

    “夢?”葉三爺一怔,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什麽夢?”

    “就是你嫌我整天惹麻煩把我甩了,後來就跟姓孟的好了,我還看到過你們的合影呢!”項遠越想越生氣,狠狠地擰了葉君年一把,“我原本還以為你把我甩了後才跟那姓孟的好上的,結果你們現在就勾搭上了!這也太欺負人了!”

    葉三爺不理會他的怨懟,不解道:“我會因為你惹麻煩就把你甩掉?”這明顯不合常理,東東惹是生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小孩是他慣出來的他知道,他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拋棄東東的。

    “可你就是把我甩了!”項遠氣急敗壞地嚷道。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葉三爺耐心哄道,“你給我說清楚,我為什麽甩的你,又是什麽時候甩的你?”

    “那個……”項遠想了想,轉而不高興道:“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因為你跟我說的是你夢裏發生的事,你在夢中認為我會出軌會甩掉你,可是我這個當事人卻一頭霧水,我沒有做過的事我為什麽要承認?”三爺捧著他的臉,循循善誘道,“難道出軌的其實是你不是我,你隻是想甩了我才編造的這個謊言?”

    “你胡說什麽!我特麽沒事甩你幹什麽?小爺都被你養廢了,離了你我特麽的差點都活不下去我吃飽了撐的甩你啊!”被葉三爺一激,項遠立時就炸了,“是你嫌我惹的事太大了你兜不住了!”

    “你做什麽我就兜不住了?”

    “我把寧雲澤給撞了。”

    “寧雲澤?”葉三爺眉頭微蹙,“寧家那個病秧子?”

    “啊。”項遠不自在地嗯了聲。

    “寧雲澤不是在國外嗎?

    你沒事撞他幹什麽?”

    “他迴來了啊!”項遠憤憤道,“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迴來,他可是寧家的老幺,難道他要迴國還有人攔得住?你也知道咱們家和他們家從來就不對付,他給我下戰帖我能不應戰嗎?”

    項遠氣唿唿地說著,葉三爺聽到他說“咱們家”時心中一暖,嘴角控製不住地揚了起來。

    “你笑什麽笑?”項遠完全沒發現自己的口誤,他用力掐著葉三爺的胳膊,怒道:“他約我去西山飆車,我本來不想去的,結果他嘲笑我是膽小鬼,我一個大活人難道還比不過他一個病秧子?我一氣之下就去了。”

    “然後?”葉三爺挑起了眉毛。

    “然後就出事了,”項遠想到那一幕也是不堪迴首,“那天下著小雨,本來路就滑,他還死命地跟我飆,我就不明白他一個病秧子怎麽就那麽狠,快到終點的時候我跑到他前頭了,他不服輸,還一勁兒地撞我,我氣不過,就狠狠地甩了下車尾……”項遠說到這裏有些心虛,聲音也變小了些,“我那一下甩的太厲害,把他的車甩到山下去了。”

    “他……死了?”除非出人命,否則葉三爺還真想不到有什麽事他兜不住。

    “沒有!”項遠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嗯?”

    “反正當時沒死。”

    看著他家小孩心虛的模樣,葉三爺知道寧家那病秧子後果肯定不太妙,結合他之前的說法,三爺的推斷道:“因為你撞了寧雲澤,我兜不住了,所以就跟你分手了?”

    “哪裏是分手,你是不要我了,直接讓人把我綁到m國去的!”項遠想到那時候的絕望,眼圈刷一下紅了,“你一句話都不跟我說,寧雲澤剛送進醫院你就讓我滾,那時候他還沒死呢!”

    葉三爺看著小孩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啪嗒啪嗒滾落下來,淚珠落在他手上,卻頃刻間就刺穿了他的心髒,葉三爺閉了閉眼,將心愛的小孩攬在了懷裏,“東東,別哭,那隻是個夢罷了。”

    “才不是夢!你這人就是個混蛋偽君子,你說愛我就愛我,說不愛我就不愛我,好的時候待我千般好,不好的時候將我棄若敝履,我最慘的時候連吃飯的錢都沒有,我當時都恨死你了懂不懂?!”

    “懂,我懂。”小孩劇烈的掙紮起來,葉三爺不肯放手,牢牢地抱著他,不停地給他安慰,“東東對不起,是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我不原諒

    ,我恨死你了!”項遠嗚嗚地哭了起來。

    “好,不原諒,不原諒。”葉三爺就這麽抱著他,輕聲哄著,嘴唇不停地在他的發絲耳際親吻。兩個人就這樣抱了很久,久到項遠哭累了,終於肯讓他帶到沙發上歇一歇。

    “好點了嗎?”葉三爺見他哭得直打嗝,暴烈的情緒好像已經發泄了出來,三爺心疼的不行,叫周管家送了水,又擰了熱毛巾給他擦臉。

    項遠喝了水,一邊打嗝一邊拿著紙巾擤鼻涕,三爺也不說話,就是靜靜地陪著他,好不容易等項遠的情緒緩和了下來,葉三爺伸出手,想要將心愛的小孩抱坐到自己腿上。

    “你起開,髒死了你!”項遠伸手就推,一臉嫌棄,葉三爺的胸前濕了一大片,全是項遠痛哭時抹上的眼淚和鼻涕,簡直不堪入目。

    被始作俑者嫌棄了,三爺一點脾氣都沒有,他解開扣子,隨手就把襯衫扔到了一旁,脫了衣服,三爺結實的上半身就露了出來,他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典型,項遠的視線從他結實的胸肌上掃過,臉色噌一下紅了。

    “不要臉!”不屑地撇開頭。

    三爺被小孩逗笑了,趁著小孩不注意,他一把將人拖到了自己腿上,“隻這樣就不要臉啦?更不要臉的要不要?”

    “滾滾滾!”被男人光裸的手臂緊緊地抱著,項遠的頭頂都要冒煙了。

    “好好好,”男人好聲好氣地哄著,不時用鼻尖親昵地拱拱他的臉,“都是我沒用,讓我們東東受委屈了。”

    一句話,勾得項遠的眼圈又紅了。

    “乖,不哭啊!”男人心疼壞了,他拱了拱項遠的額頭,輕輕地吮去了項遠眼角的淚珠,柔聲安慰道,“我向你發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你的。”雖然他現在還推斷不出東東到底遭遇了什麽,但是結合孟舒凡的夢境來看,在未來的日子裏,他一定是遇到了沒有辦法護東東周全的事。

    可是到底什麽事情這麽嚴重?隻一個寧雲澤,應該還不到東東賠命的地步,男人將心愛的小孩護在懷裏,思緒開始飛轉。

    “東東,夢裏我是什麽時候趕你走的?”

    “就是害寧雲澤撞車之後啊!”

    “不對,我是問你具體的時間。”

    “什麽?”項遠顯然沒有轉過彎來,“我怎麽知道是哪一天?”本來那天就夠慘了,難道還要刻意紀念一下嗎?

    “那我換一種方式,”三爺摸了摸他的頭

    ,安撫道:“你還記得出事前咱們家或者是京城裏發生過什麽大事嗎?”如果事情嚴重到連他都兜不住,那肯定不止一個撞車案這麽簡單,應該還有別的隱情。

    “唔,那時候好像……”項遠本來不想理三爺的,但是看他表情這麽認真,隻好努力迴想道,“好像是葉大哥要上位了,京裏的氣氛有些緊張,我聽說寧家給葉大哥使了好幾次絆子,但是都沒有成功。”

    葉大哥就是葉三爺的大哥葉康年,項遠雖然年紀小,但是也隨著三爺叫大哥的。

    “後來寧雲澤就來找你挑釁了?”

    “嗯,我本來不想理他的。”項遠再遲鈍也是葉君年養大的,葉家和寧家從來就不對路,他才不會傻得去給葉君年惹這種麻煩。

    但是當時他在紈絝圈子裏的名聲太大,寧雲澤找上門來下戰書,他要是不接著不就是認了慫?更何況當時寧家和葉家鬥得厲害,雖然大麵上的事他幫不上忙,但是也不能弱了葉家的名頭不是?

    項遠心一橫,氣勢洶洶的就去了,然後……項遠鼻頭一酸,眼淚啪嗒啪嗒又落了下來。那個晚上發生的事項遠想都不願意想,因為太痛苦、太難受了,每次一想到那個傻逼的自己,就恨不得再重新來過,他就是跪地認輸,也不會跟寧雲澤去飆車。

    可是一切都迴不去了,哪怕他已經重生,那些痛苦的記憶也是抹不去的。

    “東東,乖,是我沒護住你,不是你的錯。”

    “就是我的錯,要是我不那麽心高氣傲就好了,要是我沒跟姓寧的飆車你也不會拋棄我。”

    “不會的,不會的,”三爺搖了搖頭,沉聲道:“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拋棄東東的。”

    “你這個大騙子!”項遠照著三爺的胸膛就是一通狠砸,拳頭砸到肌肉,發出砰砰的悶響,三爺默默地忍著,直到項遠砸累了,才不顧身上的疼,緊緊地將小孩擁進了懷裏。

    “東東,乖啊,有什麽不順心地發泄出來就好了,”三爺溫柔地在他耳邊低語,“要是不解氣,就再打我幾拳。”

    “皮粗肉厚的,誰稀罕!”

    傲嬌的小孩哼了一聲,終於安靜了下來,想到東東那些不堪的遭遇,葉三爺眼中的柔情漸漸變成了傷痛,如果東東那個所謂的“夢”是真的,那就代表著他當時不是不想護著東東,而是他根本就不能護他。

    他早就預料到寧家和葉家會有一次生死之戰,雖然不知道具體在什麽時候,但是當

    寧雲澤找上東東的時候,這場大戰就已經拉開了序幕。

    寧雲澤雖然是寧家的老幺,但是他從小身體就不好,一直在l國養病,在寧家根本就是棄子一般的存在,而東東,雖然已經被引鳳巷承認了身份,但是到底兩個人不能結婚,無形中,身份就有些夠不上台麵。

    三爺慣著他,縱著他,也是因為心裏存著一分歉疚。

    這兩個人於家族大業都沒有什麽幫助,但是當兩個家族開戰時,又會成為絕佳的切入點,所以當寧雲澤向東東挑釁的時候,東東隻是覺得煩躁,卻並沒有想到更深層次的原因。

    寧雲澤根本就不是來飆車的,他來的目的隻有一個,他要跟東東賭命。

    賭命,類似於棋局中的“兌子”,就是用一顆棋子去兌掉對方另一顆棋子,葉三爺無法預料,局勢究竟危急到什麽程度,才能讓寧家不惜舍掉一個嫡係子弟的性命,也要將東東拖下水。

    東東死,葉家一定會亂,不說別的,他本人一定會亂了心神。

    寧雲澤死,寧家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而這,將會成為他們發動對葉家進攻的最好的借口。

    這件事,東東雖然有錯,但是卻並不能怪他,即便躲過這一次,馬上還會有下一次,寧家的目標是整個葉家,隻要東東還在,他就不可能躲過每次暗算,或許是意識到這一點,自己才會連夜將東東送走的。

    因為再待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東東就會死於非命。

    將東東送到m國,就是在變相的示弱,割斷聯係,就是他對東東最好的保護,三爺相信,無論何時,他都會希望他的東東能健健康康的活著。

    隻是沒想到他的東東還是受了這麽多的委屈,想到孟舒凡夢中東東受了欺負都不能還手,葉三爺的心裏像針紮一樣疼,他摸著小孩的臉,啞聲道:“東東,我是不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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