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心中一陣盤算,她與眉妃素來不合是宮中人盡皆知的,彼時她貴為皇後之下的貴妃,而眉妃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妃嬪之時,她可沒少找眉妃的麻煩。


    現下眉妃懷了身孕,得了皇帝和太後的喜歡,若是這節骨眼上眉妃和孩子出了事,她可是逃不了幹係的,所以,雖然事情已經是迫在眉睫,她還是需要想一個萬全之策才是。


    一直想著,恰好看到懷兒進來,手裏端著個剔紅雕花茶葉罐,於是便計上心頭,將那懷兒叫到身邊,咬著耳朵說了一大堆話,隻見那懷兒睜大了雙眼,一副吃驚又害怕的樣子問:“咱們自己宮裏便有小廚房,要說為娘娘熬點子藥便要到那裏去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隻見素秋微微一笑,嘴角揚起嗜血的危險:“我不過是要你借著熬藥的名義將鹿胎丸帶去放在她的膳食裏,她素來喜歡裝賢良,也不大用自己的小廚房,一應的吃穿用度都是和其他妃嬪一起做的,你到時候便說我不喜歡在自己小廚房裏熬藥,讓其他飲食也染上了藥味就行了,到時候我倒要看看誰敢多嘴?”


    那懷兒依舊有些害怕,又不好直接反駁,略一思索,才又小心翼翼地說道:“若是娘娘的安排,又是奴婢親自去熬藥,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說什麽,隻是禦膳房裏人來人往,想要下手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便是要找到她的藥就不是易事。”


    隻見素秋拿起手邊的琶鏡,對著鏡子抿了抿自己本來就已完美的發髻,道:“那便是你的事情了,若連這點子事情都做不好,你覺得我還有留著你的理由麽?父親叫你跟著我入宮來,不就是叫你幫著我麽?”


    隻見那懷兒聽到素秋這模棱兩可的話,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她不知道素秋都知道些什麽。但她清楚地知道,眼前這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有著蛇蠍般的心腸。


    素秋並未迴頭,隻是背對著懷兒,鏡子一閃,便看到了身後的懷兒眼中的猶豫,心中一陣厭惡,但是她知道自己現在沒什麽心腹。也就是這個懷兒還能用一些,現在還不是除去她的時候。


    於是她放下了手中的琶鏡,起身走到懷兒身邊,伸手在懷兒眉間用力一戳,道:“你就這樣笨,咱們宮裏什麽沒有,你拿一些去給那些禦膳房裏的人,和他們套套近乎,他們自然什麽都告訴你的。再說了,這宮裏每日在吃安胎藥的還能有誰?那起最會在主子麵前上好的奴才們,若是對什麽東西最用心的,那必是那賤人的了。”


    懷兒恍然大悟,連忙稱道,誇素秋果然是女中諸葛,什麽事情都知道。


    素秋不耐煩她的恭維,抬腳在她腰間重重踹了一腳,那懷兒吃痛,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卻咬著唇不敢叫出聲來。低眉順眼的樣子掩飾下了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


    隻聽得素秋厲聲道:“知道了還不滾,我瞧見你這死樣子就煩,交代的事情也不好好辦,也不知道父親到底看上你哪一點了?”


    那懷兒忍著痛迴到房中掀起衣衫一看,素秋這一腳用力不小,已經有了碗大的一塊淤青,隻覺得嗓子一甜。竟然吐出了一兩口血來。


    其他的宮女看到了,都嚇得不行,懷兒自己心裏也是涼了半截。她從前聽人說過,若是少年吐血,多半都是不祥的,再迴想起素秋從來未當她是自己人,對她動輒打罵的,心中更是不忿。


    直等到入夜。天黑盡了,她才躲開了眾人。一路穿花度柳,悄悄往眉兒宮中去了。


    來到眉兒宮中,恰巧莫言也在,那懷兒看到了莫言也在,頗有些欲言又止,眉兒發現了,便將她帶到內室,假裝將要展開一場隻有兩個人的談話,卻在懷兒轉身間打了個手勢,叫莫言也悄悄過來聽了。


    懷兒自然是沒有發現的,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了眉兒。那眉兒聽了,也不置可否,隻是從自己的首飾盒中撿了一支四龍騰雲鑲珍珠的金釵給了她,那懷兒也不客氣,袖了起來便告辭去了。


    待懷兒走遠了,莫言才從屏風後麵轉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你倒是厲害,連她貼身的心腹都能收買。”


    隻見眉兒一邊將首飾盒的蓋子蓋上,一邊笑著答:“何嚐是我厲害呢,不過是我運氣好罷了,有一日我覺得悶極了,便尋思著到禦花園裏走走,你猜怎麽的,竟聽到花叢後麵有兩個人在說話,再仔細一聽,竟是那丫頭在和她對食的太監說話呢,我怎麽能錯過這樣的好事,當時就將他們逮住了,於是他們也就成了我的人了!”


    “對食是什麽?她一個宮女和太監能有什麽呢?”莫言有些迷惑,她雖是大家小姐,但畢竟宮裏的規矩更大,也有很多秘辛是她不知道的。


    眉兒拉她在對麵坐下,才開口解釋:“你知道在這宮裏宦官無妻兒,宮女無夫,兩者由此而結成臨時伴侶,以慰深宮之寂寞,這種關係稱為‘對食‘。因著宮女、太監被長期幽禁在宮廷,不能過正常的家庭生活,怨曠無聊,因而產生的一種畸形現象。”


    莫言愈發覺得奇怪:“可是太監們明明是閹人啊,再說了,他們就算結為夫妻,也出不去這深宮內院的呢!”


    眉兒擺擺手:“倒不一定是為了夫妻上的事情,或許隻是搭夥過日子罷了,《內監.鏇匠》:“貴璫近侍者俱有直房,然密邇、乾清等各宮不敢設庖畗,僅於外室移飧入內,用木炭再溫,以供饔飧。唯宮婢各有爨室自炊,旋調旋供。貴璫輩反甘之,托為中饋,此結好中之吃緊事也。自古宮裏人情淡漠,結為夫妻不過是為了能多一個人站在自己這邊。但宦官娶妻、奪妻的記載曆代都有,可謂史不絕書。所以在宮中是明令禁止的,若是被發現了,那可是要被送到慎刑司的,若是進了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焉還有命出來?”


    莫言這下倒是明白了,原來方才來送信那宮女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僅和宮裏的太監對食,還輕易地就出賣了自己的主子,這樣的人,放在身邊也是禍害。


    於是也不再去想她,倒是想著方才的消息,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放了下來:“無論如何,那素秋是要有動作了,如今魚兒要上鉤了,咱們且等幾日,等她以為那藥真的發作了,咱們便出手吧。隻是怕到時候讓丞相那大魚跑了,便枉費而來咱們精心布的局了。”


    隻見眉妃淺笑,眼中卻有著無比的堅定:“你且瞧著吧, 方才那丫鬟若是隻有這一點子用,我也就不會費那麽大工夫了,隻要將事情挑破,到時候鬧得亂了,自然有人出來要了他的狗命,都不用咱們出手。”


    一時又有人來迴皇上批完了奏折便過來,莫言聽了,也不想碰到皇帝,以免惹來不必要的事端,是以便匆匆告辭了。


    這天夜裏,因著昨晚心中有事,莫言一夜不得好眠,翻來覆去地直到四更天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個更次,卻又做了一個甬長無比的夢,夢中妹妹帶著兩個孩子,拿了剪子站在她對麵,兇神惡煞地傾述著她這個做姐姐的竟然搶了妹妹的丈夫,讓他們孤兒寡母的無依無靠。說著便手上擒了剪子衝上來要往她身上刺,驚得莫言嚇了一跳,忽然從夢中醒來。


    在床上呆呆坐了半日,身上都已冰涼卻還不自知,知道咳嗽出聲來,外麵上夜的宮女便忙忙進來,服侍她再次睡下,這一睡竟不知道到底是夢是醒,隻覺得一時思緒便到了關外,那裏寒冬飛雪,她夢到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兒躺在病床上,靜悄悄地似沒有了氣息,待她急匆匆上前一探究竟,那人卻惡作劇般地忽然坐了起來,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輕訴說著分離以來的相思。


    當外麵有故意放輕聲的腳步,嚴冬少有的陽光從窗欞穿入,在漢白玉的地上烙下一個個溫暖的痕,莫言從夢中悠悠醒來,隻覺得眼睛酸澀,頭疼欲裂。用手輕輕一抹,枕畔早已濕透,那濕涼的感覺透過指尖傳到心底,是那樣的真切。


    莫言才想起身喚人進來服侍梳洗,卻聽到外頭有人在小聲說話,她聽出是眉兒慣常帶在身邊的宮女的聲音,便忙叫她進來,問她怎麽這樣早便過來了,可是眉妃身上有什麽不好。


    那宮女進來福了身,便答:“娘娘派奴婢來請小姐過去,說是皇上昨兒晚上叫人送了些新鮮的蔬果過來,都是些從西域過來的新鮮玩意,娘娘自己一個人舍不得吃,留著等小姐過去了再一起吃。”


    再問那宮女卻說沒什麽特別的事情,莫言隻好先打發她迴去,自己心中疑惑,這眉兒可從來不是這樣沒輕沒重的人,怎麽可能這一大早的叫她過去,隻為了些西域來的新鮮玩意?


    西域?西域?!新鮮玩意兒?莫非是她想的那樣?莫言的心狂跳著,顧不得其他,掀開被子,連鞋子也顧不上穿便要奔向眉兒宮裏。


    一邊的宮女們看到了,都嚇得不輕,小姐慣常是個溫柔嫻靜的人,何曾有過這樣失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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