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陽從窗欞穿過,悄悄在室內跳舞,帶動得室內的溫度也漸漸熱了起來。


    允之從悠長的夢中醒來,睜開星眸,黑黑亮亮的眼中透著精神,也說明他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


    有多久沒有睡得如此香甜,如此深沉了?


    每一天每一夜,當別人在享受溫香暖玉的時候,當別人在酣然入睡的時候,當別人美夢連連的時候,他隻能在黑暗中獨自掙紮,獨自舔舐傷口。


    當夜幕漸漸降臨,喧囂漸漸遠去,那些在白日被刻意遺忘的傷痛,便會如潮水湧來,一遍一遍吞噬他的心,讓他不寒而栗,讓他徹夜難眠,隻能擁著被子,默默期待白天的到來,將這深深的顫栗驅散。


    這折磨是從何時開始的?


    從她落入水中的時候開始的?


    還是從父皇駕崩的時候開始的?


    抑或這是他生於那勾心鬥角的深宮大院與生俱來的?


    他無從追究這其中的原因,隻知道這樣的折磨在他遇到言兒之後便煙消雨散了,在蘇州初次遇到言兒時便是這樣,現下在這神醫的世外桃源亦是如此。


    言兒,便是他的藥,他的救贖。


    看了看外頭的日光,已經爬上了窗子,他起身整理好床鋪,洗漱完就好整以暇地坐著等,這個時候的他可以說是神清氣爽,這個時辰,言兒應該快要來了吧。


    果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夾雜著狗叫聲由遠至近,他聽到了,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了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整理了整理的衣衫想以最好的模樣出現在言兒麵前,這些衣衫還是昨天夜裏熙祥拿來給他的呢,雖然都是些舊衣衫,卻是洗得很幹淨的,也很合身,他也就沒什麽哈挑剔的了。


    如果思靜樓那些高手們知道他們不苟言笑高深莫測的樓主竟然也有今日這毛頭小子般的雀躍,應該常年一臉癱瘓的臉都會狠狠抽動,不知該如何形容此時心中的詭異吧。


    腳步漸漸近了,輕盈而動聽,至少在允之聽來,如歌聲一般動聽,夾雜著小狗輕輕地叫聲,和莫言輕輕地嗬斥聲,還有她的笑聲,輕輕敲打著允之那悸動的心。


    從調皮的小狗嘴裏搶救下被它當做玩具的裙角,莫言在允之的房門前站定,敲了敲房門:“大哥,你起來了嗎?言兒來拿你換下的衣衫去浣洗。”


    門裏低沉而溫柔的好聽的男聲應了一聲,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允之就這樣迎著朝陽,站在她麵前。


    因為站得近,莫言甚至可以聞到允之身上好聞的味道,這男子身上的味道總是這樣讓人熨帖,這男子的笑容總是這樣的陽光,讓她也不由自主地綻開笑顏。


    “大哥,你起得真早,你將換下的衣服拿給我吧。”


    允之可真高,莫言站在她麵前似乎顯得更加小巧玲瓏,與他說話,要抬頭才能對上他的眼。


    允之點了點頭,迴應以更大的笑容“好的,你且等一等。我前兩日身上的毒素未清,是以才起晚了,今日似乎身體好多了,自然就能起得來,隻是,你每日都為我們洗衣煮飯,真是辛苦了。”


    說話間允之已將換下的衣服拿出來,放進莫言手裏的籃子,卻順手接過了籃子:“你一個人這樣辛苦,不如今後我也幫忙吧,總不能我一個人閑著,每日坐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吧。”


    說完也不等莫言迴答,便率先拿著竹籃朝河邊走去。


    手裏忽然一輕,莫言有一瞬間的呆愣,這大哥可真是好人,對她總是好言好語,從來都是態度和暖,現在甚至還主動要求幫她分擔家務。


    隻是,一個男子去江邊洗衣,這·······


    腳邊躥來躥去試圖捉自己尾巴玩的小狗看到允之拿著籃子走了,而莫言還愣在原地,急得拖了她的裙角便要追上去。


    又被小狗咬住了裙角,莫言蹲下身來輕輕地敲了敲小狗的頭,懲罰這個總是將她裙角當玩具的小壞蛋。


    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允之,和允之並排著走:“大哥,你真是好人,還能關心我累不累,不像其他人,隻會想著我每天給他們做好吃的,一個個都是饞嘴貓的樣子。”


    允之看到莫言多變的表情,那小巧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從胸口傳到嘴邊,讓他的話語也染上一層笑意:“他們都是壞人,而隻有我是好人麽?你可是才認識我沒幾天呢!怎麽就能斷定我是好人呢,總不能因為我說要幫你洗衣就說我是好人吧?”


    莫言歪了歪頭,靈動的大眼睛轉了轉,似乎很努力地想著這個問題,突然又說到:“師傅雖然救了我,可是他每天都讓我吃很多很苦的藥,後來還讓我洗衣做飯,你不知道,他每次進山采藥迴來衣服都髒兮兮地像個乞丐一樣,我都要很辛苦才能把那些衣服洗幹淨,所以師傅是壞人。”


    允之被她孩童般的純淨感染,雙眼一刻也不能從她臉上移開,似乎怕一移開便會錯過什麽精彩的表情,卻又忍不住逗她:“那熙祥呢?熙祥對你不好麽?”


    莫言隨手在路邊摘了一朵淡粉色的花兒簪在頭上,那花兒還帶著清晨的露水和微微的清香,映襯得莫言的笑顏愈發美麗動人。


    “熙祥對我很好,可以他總是不說話,板著一張臉,也不會跟我玩,而且,他剛開始總是叫我大小姐,可是師傅說我失憶了啊,我不記得自己是大小姐了,他花了好久時間才學會叫我的名字呢!”


    說完她撇了撇嘴,剛才的笑容也斂去,換上一副失落的表情:“而且熙祥從來都不陪我玩,也不讓玉蕭陪我玩,隻要玉簫一靠近我他就擺出一副防備的樣子,所以熙祥也是壞人。”


    “玉蕭是誰?是戴著麵具的那名男子麽?”


    允之可不想從她嘴裏聽到其他男子的名字,所以話語裏不自覺地帶著一絲醋意。


    心裏不住又對熙祥充滿了感激——果然是好兄弟啊,不僅沒有對他的女人逾矩半分,還幫在他不在的時候主動替他趕走那些蒼蠅蜜蜂,也不枉他將溫兒保護得很好,今後好整以暇交到他手裏了。


    雖然看到她搖頭擺腦卻又很認真說話的樣子可愛極了,允之下意識地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頭,剛抬起手來卻又發現了此舉不妥,複又緩緩放下。


    現在言兒沒有了記憶,他這孟浪的舉動萬一引起言兒的反感,那他想帶言兒迴去可就遙遙無期了。


    他來的第二天已經讓熙祥迴去替他主持大局,但熙祥畢竟不是皇親國戚,有些事情不能拿主意,有些地方他還是到不了的,想要害言兒的幕後黑手還沒有揪出來,所以他還是得盡快迴去才行。


    “玉簫是個大壞蛋,每天都以捉弄我為樂,還經常跟我搶吃的,還經常欺負大黃,我都很想叫大黃咬他!可是師傅說玉簫和我一樣是到島上治病的,所以我不能讓大黃咬他,可是他明明都活蹦亂跳的,哪裏像個病人。”


    允之看到她懊喪的模樣,禁不住笑出了聲,聲音渾厚而有磁性,將莫言從對玉簫的“深惡痛絕”中拉了出來。


    莫言轉頭看像身邊的允之,烏黑發亮的眼眸對上他,認真的說:“大哥,你的聲音真好聽。”


    說完發現大黃在前麵汪汪叫了兩聲,似乎在嫌棄二人走得太慢,於是便蹦蹦跳跳快步走開了,沒有看到允之因為她直白的話語而稍稍紅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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