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蹄筋燉的差不多入了味時,韓武先將蹄筋湯裏的各種香料和配料撈出,然後才將熬好的藥汁一點點攪拌著倒入了正咕嚕嚕翻滾的蹄筋裏,再用沙袋將藥渣裝了,一起扔進鍋裏,繼續蓋上了蓋子燉著。


    轉手繼續去做其他的飯菜。


    先是酸菜魚,韓武直接拿早前高壓鍋煮蹄筋時沒有倒掉的湯做燙頭,翻出了自己從網上購置的四川正宗酸菜,拿水衝幹淨了,然後切成塊,放到了一個大的鐵鍋子裏碼好,再將湯頭拌了食鹽等調味料煮開,澆上去。


    隨後又取了草魚出來,一刀刀片成片,魚頭配著豆腐和其他相應的藥材,又是一次藥膳,韓武順手就捯飭幹淨了魚頭,放入了冷凍箱裏,留待下次使用。


    魚片片好後,韓武用雞蛋清和澱粉掛了漿,撒了鹽和料酒與生抽,拌勻稱之後,用湯頭燙了八分熟,撈上來後,碼在酸菜上頭,又捏了十三香散上去。


    最後熱油鍋,辣子和蔥薑蒜末混在一起,爆了香,連著*辣的滾油,一起澆到魚片上。


    最後將帖鍋子端到灶台上用大火燒開,就要喚人進來幫忙把菜給端出去,隻是這還沒來得及出聲,身後就突然伸出了一雙手,要去接他的鍋子。


    韓武看到那雙手,立刻一震,驚得差點潑掉手裏滾燙的酸菜魚。還是那雙手從身後幫著他稍稍固定了一下,才讓韓武冷靜下來。


    “今天這麽早?”韓武轉過身,努力表現的想過去十來天裏的每一天一樣,自然而不躁動。


    “嗯,法國那邊的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取消了,所以本來預計的會晤就隻能順延了。”左維棠解釋著。


    韓武聽著隻是點點頭,說起來,兩人住在一起十來天的時間裏,即使晚上也是同榻而眠,但互相依舊隻是停留在努力的試探階段裏。


    或者說,韓武還停留在努力的試探階段裏,對於左維棠的公司到底是做什麽,他依舊一無所知。


    “你……”看著左維棠像往常一樣,端了菜就準備出去的樣子,韓武不禁開口,“你看到我朋友了?”


    左維棠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那麽大兩人兒。”


    言下之意,瞎子才看不到。


    “那你……認識他們嗎?”韓武小心翼翼的問,就在左維棠悄聲進來的一刹那,韓武突然想到一個事,雖然麒麟他們都聽過左維棠的事跡,都知道有左維棠這麽一個人,但左維棠畢竟比他們都大上十來歲,壓根不是一個輩兒的,真論起來,不一定見麵能相識啊!


    雖然魏國手和麒麟家住在一個地兒,雖然左維棠似乎會偶爾去魏國手那裏拜訪……


    一切的“雖然”前提,都阻擋不了韓武的這番猜測,同一個社區樓上樓下還有不認識的呢,保不齊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左維棠身上啊?


    果然……左維棠搖頭,“不認識。”


    韓武鬆了一口氣,正要擺手讓他出去的時候,左維棠的下一句話,直接讓他石化在當場——“剛剛認識了。”


    “什麽……意思?”韓武僵住了表情,徐徐地、徐徐地側過臉去看左維棠。


    “一進門就看他們迎上來自我介紹了,然後雙方一介紹,不就認識了?”左維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端菜走了出去。


    “啊!”韓武頹唐的低叫了一聲,挫敗的拿手覆麵,不願再去細想後續的種種事宜發展,恨不得此刻自己能從人間蒸發了。


    韓武看了看剩下的菜色,十分懷疑外麵那一桌上,除了那個一向隻看重自己心情走向的男人外,還有誰有心情去吃飯,所以,也就化繁為簡,利落的收拾了一排五花肉,扔進水裏煮的五分熟後,撈起來,切片,快速的做了一盆不油膩的紅燒肉。


    然後翻出幾樣時蔬,混著肉片和豬肚抄了些半葷半素的小炒,就在裏麵輕聲叫人進來端菜吃飯。


    進來的依舊是左維棠,韓武在交付菜色給他時,看了又看,十分想從他那張總是端著的臉上看出點門道來,可惜,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無果。


    韓武也隻得擺正心態,整了整表情,力求顯得自然平淡,端起了琉璃台上剩下的炒菜,往外走。


    一踏出廚房門,就看到局促的坐在沙發上的兩人,半低著腦袋,隻敢時不時的朝餐廳這邊瞄一眼,而看到左維棠時,都是一副被驚著的小獸樣子。


    待到終於看到韓武出來的刹那,第一反應是笑,而後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又快速的低下了腦袋。


    韓武被這兩人的一係列表情弄得心裏發笑又發虛,拿不準這兩人的這番表現,代表著什麽意思,是個什麽想法。


    “廚房裏還有一鍋靈芝燉蹄筋,你去端一下。”韓武對著左維棠努嘴。


    等左維棠進了廚房以後,韓武擺好了炒菜,布好了飯菜,讓沙發上的兩人過來吃飯。


    左維棠一進廚房後,兩人像是立刻脫離了一種威壓一樣,精神氣立刻迴來了幾分。看得韓武不禁猜測,那個男人到底給他室友說了什麽?


    聽到韓武叫吃飯,元朗倒是爽快,拍拍褲子就站了起來,倒是麒麟猶猶豫豫良久,也磨蹭著站起來,兩人走到韓武身邊時,廚房裏的左維棠還沒有出來。


    三人相視一眼,有點明白裏麵那位的意思。


    “小五……那啥,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個‘例外’嗎?”猶疑再猶疑,還是由元朗咬咬牙開問。


    一聽元朗這個話問得,韓武立刻知道兩人心裏還推測著什麽,怕是以為自己根本不知道左維棠底細,真的隻把人家當朋友,但是人家把自己當獵物。


    “我知道。”韓武想了想,再次看了看依舊掩著門的廚房,點頭。


    “那……”元朗手足無措的指了指裏麵的那個人,又指了指韓武,嘴巴開開合合,實在找不到好的語言來表述自己現在的心情。


    韓武看了看元朗,沒有在他眼中看到鄙夷或者厭惡,隻有等待確認的疑惑和懷疑。再去看麒麟,卻不由一驚,麒麟眼中雖沒有偏激的情緒,但眼中突然覆上的陌生感卻讓韓武心裏發涼。


    元朗顯然也感受了這一點,伸手去拽麒麟的衣擺。


    韓武看著元朗自認隱蔽的動作,扯著嘴角笑了笑,“啊……大概就是你們想的那迴事吧!”


    元朗驚訝的眨了眨了眼,上上下下看了韓武好一會兒,有幾分不解,又有幾分釋然,似乎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一樣,嶽雙斌的莫名糾纏,以及那次學校匯演時,韓武那被自己當二缺的行為。現在想來,那其實叫本性流露吧?


    韓武就像是等著被判刑的罪人,忐忑的看著元朗和麒麟的神情,這其中到底有多難熬,隻有他自己知道。


    雖然,他對著幾個小年輕一直在心裏擺了幾分長者的姿態,但對於這一世的韓武來說,能獲得他們這些人的接受和認可,並不亞於獲得他上輩子父母的認可。


    不知不覺裏,這幾個小年輕,已然是現在的韓武生活裏重要的人之一了。


    隻是,這幾個小年輕在自己麵前一直表現的,好像十分前衛,對於同性戀也接受良好的樣子,但保不齊,真落到自己親近的朋友身上時,依舊難以接受啊!


    韓武雖然沒有勇氣去宣告和爭奪所謂的同性權益,但也不想真的因為自己些許不同於其他人的取向,就再一次被孤立,上輩子,是他自己孤立了自己。


    而這輩子……也許就是被別人孤立了!想著,韓武苦笑了一聲。


    “喝!小五,你什麽表情啊?”元朗看著韓武變得越來越顯消沉的神色,立刻開口,“你瞞著哥哥這麽大的事情,現在還不帶哥哥驚訝一下啊!你至於露這麽個表情嘛?”


    韓武訝異的去看元朗,發現他臉上已經恢複了往日玩笑輕鬆的神情。


    “你……”韓武正想要說什麽時,廚房門適時的打開,左維棠端著藥膳出來,麵上不帶什麽表情的看了看幾人。


    “吃飯。”左維棠開口。


    “你跑廚房裏抽煙了?”左維棠這才一靠近,韓武就靈敏的聞到他身上又帶上了一股煙草味,想也沒想,帶著指責的話就衝口而出了。


    “嗯。”左維棠瞥了他一眼,可有可無的應和著,兀自坐下,端起了碗去看著眾人。


    韓武眉角狠狠抽了抽,有拍死這個男人的衝動,明明一再叮囑他,少抽點煙,近來幾天剛剛有點收斂,,很少看到他抽了,深夜的巨咳也稍稍好轉一點,居然又抽上了,早晚肺結核死掉。


    韓武臉色十分不好的掃了左維棠一眼又一眼,隻換來對方無動於衷的幹坐著,似乎是在等人坐下吃飯的樣子。


    看了看依舊杵在一旁,顯然在左維棠視線下十分局促的兩人,不由在心裏歎了歎,要不是自己的緣故,這幾人估計也沒有碰麵的機會!就算碰麵了,他身邊這兩隻怎麽著,見到精神偶像也不該是這幅表情吧?


    “吃飯啊,愣著幹什麽?”韓武擺擺手,示意兩人坐下吃飯。


    一頓飯,除了屋主外,不管是“借住”的人還是來看借住者的朋友,都食不知味的夾著菜配著飯,嚼吧嚼吧的往下吞。


    而對於另外三人人的沒胃口,屋主顯然就更顯得好胃口,雖然晚上桌上的葷菜並不多,但畢竟是四人份的,在其中三人沒有正常發揮的情況下,本應剩下的,居然全部都進了左維棠的胃。


    飯後,韓武猶疑著要不要再讓二人留下小敘一會時,兩人就都起了身,瞄了一眼又一眼被韓武使喚進廚房洗碗的某人,說要走。


    韓武怔了怔,隻能將二人送到門前,愣愣的看著自吃飯起,就一直沒有正眼與韓武對視過的麒麟,此刻的他,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迫著一樣,與其說他不能接受韓武與左維棠的事,倒不如說他是在遷怒。


    大門一開,在左維棠看不到的地方,麒麟依舊壓製著自己不算好的情緒,還算禮貌的匆匆和韓武道了別就走,連電梯都等不了,轉到安全門那邊,爬樓梯下樓。


    “小五,你別管他,他這樣不是因為你的原因。”元朗看了這一幕,顯得欲言又止,最後也隻能蒼白的說兩句場麵話。


    韓武點頭,不可否認的有些低落的情緒在裏麵,但他也確實能感受到麒麟身上的情緒,並不完全是因為他的性取向原因,麒麟一向是爽朗樂觀的,要真說有什麽能影響他至此的,隻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們……我也不是故意瞞著的……我其實不喜歡女人……”韓武站在門口,看著元朗,坑坑巴巴的想就自己的性取向說明一番,但真正開口才知道,還真是一個為難老人家的差事,這麽多年,他除了遇到大家心知肚明的同類以外,還真沒有對著外人解釋自己性取向的經驗。


    元朗理解的笑了笑,“明天約個地兒再說吧,我們今天來這兒的事……那位,起先不知道吧?”


    “我本來準備晚飯煮好後打電話跟他打個招唿的,誰知道他今天這麽早迴來……”韓武悄悄撇嘴。


    元朗看著韓武的神情,了悟而又頓然的笑了笑,擺擺手,乘著電梯去追麒麟去了。


    韓武關上了門,反身靠在門板上,微微歎了口氣。


    結果氣還沒出勻,一個黑影就壓了下來,狠狠堵住韓武歎氣的嘴。


    韓武驚愕的睜大眼,隻看到對方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在看,眼裏可沒有什麽溫存和溺愛的神色,唯一一抹被韓武捕獲的,是……焦躁。


    “你歎什麽氣?他們的想法很重要?”良久,左維棠終於把韓武眼裏的失落給打散後,才放開了氣喘籲籲的韓武。


    韓武唿唿大喘了幾口氣,才看向左維棠,他兩手上還都是洗碗水的泡沫,看樣子,連碗都沒洗完,就跑過來了。


    他略帶些探究的去看左維棠,卻隻看到他再次走向廚房準備繼續洗碗的身影。


    “這下還真如你願了,沒退路啦!”韓武把自己重重拋到沙發上,將今日的前前後後想了一遍,驀而覺得,左維棠今天的早退實在是太巧了!


    自己前腳帶了阿朗他們過來,他後腳就來個有事早退了!


    這也就罷了,可這個男人明明應該是個領地意識很強的人才對,對自己這樣毫無預告就帶了朋友迴來的行徑居然沒有一絲怒氣的表現。


    而對於自己最後那點小秘密,自己還在說與不說之間猶疑時,這個男人就以一種意外的,毫不知情的無辜態度將他多餘的選擇全部斬斷了!


    韓武的腦子飛速運轉著,這一點點的推演下去,如果他還理不出什麽名堂的話,就隻能說,他不但是個綿羊,更是裝了豬腦子的羊!


    而想明白其中的各種情況之後,心裏雖有被人打亂步調的懊惱,卻沒有什麽憤怒難平的情緒在裏麵。


    他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韓武一直很清楚,即使賭了一把,跑到這裏和這個男人過著半同居式的生活,也依舊時時刻刻在盤算自己的退路。


    不依靠,不涉入,不攀扯,是他最基本的底線,而這底線,顯然給左維棠的感覺是隻迎合,不投入,保持著一種隨時可以抽身離開的姿態。


    有今天這麽一出,也好!省得自己拖得越久,對那些小崽子們就越不知道怎麽開口。


    而目前看來,說出來的情況,似乎比他預想的好太多太多了。


    韓武想著,幽幽的歎了口氣,喃喃的再次說了一聲:“可真是如了你的願了,退不迴去了!”


    而進了廚房依舊依靠敏銳的聽力,聽到了韓武那句話的某人,眼睛微微的眯了眯,手上洗碗的動作更為輕快起來。


    退路?那種東西自他的貪婪開始泛濫後,就沒想過要留給他過。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要過節了,要放假了哦~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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