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一天,阮霞和三同門一起去上曾書為的課。大家在教室裏等了好一會兒曾書為才邁著方步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張報紙。隻見他放下書本,把報紙展開,慷慨激昂地念道:“有些人自以為了不起,不過象一堆已經黴爛的臭花,還以為別人會把她捧在手中,孰不知早就被看成一隻破鞋了。”

    大家都瞪著眼睛看著曾書為,不知他要幹什麽。曾書為掃了大家一眼,說:“這是朱浪的文章,看看他在罵誰洛!”

    阮霞低下了頭。這兩個月都沒登朱浪的門,她心裏很擔心他會發飆,現在果然來了。而且被曾書為抓住了,正好可以成為他阻止自己跟朱浪交往的理由。可是阮霞也很心痛,不被理解的心痛,被曾書為這麽在課堂上當著同門的麵又罵了一遍的心痛,愛被蹂躪了的心痛。阮霞很憂傷,也很生氣,於是賭氣不再去找朱浪。也不敢寫信,她怕自己的信又會被朱浪抖到曾書為麵前去。

    六月的天氣很熱了。一天黃昏,阮霞站在中文係二樓的走廊上看夕陽,心裏正想著朱浪,突然聽見後麵有人說:“你好好用功讀點書啊!” 阮霞迴頭一看,莫新菲象一個幽靈一樣正站在自己身後。她趕緊點點頭:“恩,好的。”看阮霞點了頭,莫新菲便飛快地消失了。

    六月底,快放暑假了,曾書為上完了這個學期的最後一堂課,下課後告訴阮霞和劉夢婷:“今天晚上到我家去一趟,有事要告訴你們。”

    吃過晚飯後,劉夢婷來找阮霞:“師姐,準備好了嗎?”

    “哦,好了,我們走吧。”師姐妹很親熱地手挽手一起走了。來到曾書為家,還沒坐下來,曾書為就對兩個學生說:“暑假快到了,我給你們找了一份工作,既可以賺點錢,也可以學點知識。”

    聽說有這麽好的事情,兩師姐妹都非常高興,阮霞問:“什麽工作?”

    “我跟省古籍出版社聯係好了,他們正在編輯一本《唐代傳奇綜錄》,讓你們幫他們做校對。隻是稿費不太高,一百塊錢一萬字。”

    “那也很不錯了,隻要有工作做就好了。” 劉夢婷說。

    暑假,兩人就留在學校做古籍校對,阮霞也不去找朱浪,她把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隻想做個聽導師話的好學生。

    轉眼開學了,同學們都迴校了,研究生樓又熱鬧起來。

    剛開學的第一個星期天,中午,阮霞躺在床上午休,朦朧中聽到書架對麵有人在聊天,有人提到了朱浪,她馬上清醒了過來。原來是隔壁寢室的郝琳琳和劉葉青在邊說邊笑。阮霞聽得郝琳琳說:“大帥哥朱浪跟李麗華關係好了。李麗華說朱浪跟她說‘我喜歡你’,還帶她上街給她買衣服,親自給她做飯。”

    “這個風流種子,終於有人征服他了!”劉葉青嗬嗬地笑著說。

    阮霞隻覺得心在下沉,象要沉到海底去了。可轉眼一想那天在朱浪家裏看到的情形,她就知道朱浪不可能愛李麗華,他隻不過是想報複自己這幾個月來對他的不聞不問。其實自己又如何不是天天在想他,隻是咫尺天涯,自己和朱浪之間,就同牛郎和織女一樣,已被“王母娘娘”劃了一條銀河。“兩情若在久長時,又何必朝朝暮暮!”可現實的相思卻是那麽難耐和淒苦!她想算了吧,讓他去報複吧。

    幾天後阮霞去導師家時,師母又提起了朱浪。

    “聽說他跟李麗華好了。” 阮霞說。

    “朱浪是很優秀,李麗華找了他好啊,按我們學校政策她就可以留校了。” 阮霞不明白曾書為何要如此讚美朱浪,也許朱浪的確很好,而且還能留校,她可是很想留校的,她心裏一直都認為晶都大學是晶都市最好的地方,她怕憑自己個人的力量留不了晶都大學。這時,朱浪對她的誘惑還加上了現實功利的成分,她原本沉澱下來的感情又被攪動了。迴到寢室之後,她忍不住又給朱浪寫了一封信:

    朱老師: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

    聽說你和李麗華好了,我祝福你們永遠幸福!

    阮霞

    1995/9/25

    此信寄出一個星期之後,郝琳琳又過來向劉葉青報告消息了:“聽說李麗華和朱浪分手了。朱浪對她說:‘我們是不可能的,你忘了我吧!’”

    阮霞心裏覺得對不起李麗華,可是也怪她自己明知他有女朋友卻要硬闖進來,不到黃河心不死。如果朱浪真心愛她,一封信又怎能使他改變心意?隻怪朱浪,順手就把她當成了墊腳石,自己愛他,真的要小心!可也證明了他是真心愛自己的,自己怎能舍棄這份真情?想到這,心裏的愛更堅定了。

    不久以後,中文係貼出廣告,朱浪在中文係312教室有一個講座。阮霞吃過晚飯早早地就去了,占了教室最前排的位置。朱浪準時到了,教室裏黑壓壓地坐滿了人,阮霞偶一迴頭,發現牛歡歡老師的女兒佘小莉正坐在第三排座位的最右邊。佘小莉並不是本院的學生,卻來聽朱浪的講座,真是太愛學習了,阮霞心裏想道。

    朱浪坐在講台上麵色緋紅,也不看阮霞,開頭一句就是“滴不完相思血淚拋紅豆。” 阮霞以為他會講一下《紅樓夢》,誰知他話鋒一轉“下麵我講講《楚辭》。” 阮霞在心裏說我懂你心,你也該知我心。

    第二天,阮霞到學校旁邊的一個小賣部打公用電話,剛走到門口,正好碰到李麗華從裏麵出來。“李麗華!” 阮霞喊道。

    李麗華抬頭看見阮霞,隻點了一下頭就走了,神情非常落寞。阮霞發現,她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阮霞目送她的背影離去,自己雖然是一個勝利者,可是心裏卻一點也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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