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琰連忙走了出去,好不讓外麵的僧人瞧見院子裏的場景。


    不然的話,就算這些還在填坑的骷髏老鼠立馬原地躺下裝死,爛杏寺監寺長老是個食鼠狂魔的消息,恐怕也會不脛而走。


    外麵是一位澄字輩的僧人。


    看一眼,餘琰頓時大感意外,這竟是一位平平無奇的寺內和尚。


    【澄方:棗文莊人士,當地大戶李家為避稅,遂送其入寺。】


    被餘琰這麽看著,澄方頓時就有些不安,他很擔心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什麽,又或者說錯了什麽話。


    自打這位“神秀師兄”從荊棘嶺迴來後,整個人就性情大變,不是說人性格上完全不一樣了,而是不再像以前那麽好說話,更不知從何處修得了異術,隻是一聲輕哼,便能叫他們痛不欲生,不敢起冒犯之心。


    就連過往跋扈慣了的大師兄澄衍,眼下都對這位“神秀師兄”退避三舍。


    這讓他如何不畏之如虎?


    “長老……”澄方不由出聲喊道。


    “住持既然在,怎麽要貧僧拿主意?住持決定不就好了。”餘琰奇怪的問道,這事兒透著點古怪。


    還有這寺內什麽時候來了貴客?


    神圓之前可是說沒有,已化作他手中戲影的神圓,是不可能對他說謊的。


    “弟子不知。”


    “那位要我們幫忙尋其女兒的檀越何在?”餘琰便轉口問道。


    “就在前殿,是山下的丁四老爺。”澄方為人較為機敏,立即把他所知道的詳細情況都給說了一遍。


    餘琰點點頭,難怪要來喊他出麵了,這位丁四老爺往日裏也沒少給寺內布施財物。


    爛杏山的奉莊,因為都是靠一位先祖發的家,所以莊子裏那四家大戶,都姓丁,是以當年為了區分,就以“丁大老爺”、“丁二老爺”之類稱唿來做分別。而一代代傳下來,盡管過了幾代人,但這稱唿也保留了下來。


    因為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楚各自的輩分。


    雖說在一個莊子裏,又都是一家人,但也難免上有些磕磕碰碰,加上誰也不服誰,祭祖之事都免了。


    自然而然,時間一久,這輩分也就亂了。


    餘琰領著這平平無奇的澄方和尚走去前殿,根據他剛從澄方口中得知的,這位丁四老爺是準備將他女兒許配給蘇湯河縣內的一位少公子。


    這位少公子可不是一般大戶,其身份大有來曆。他的族叔,便是縣衙裏頭,那位縣太爺手下頭號親信——薑師爺!


    師爺一職,雖說隻是雇傭的幕僚,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員,又無品級,連刀筆吏也算不上。但常言說得好,宰相門前三品官,這位薑師爺常年為那位縣太爺出謀劃策,深受信任,在蘇湯河縣的話語權力,那是何等的大。


    這位薑師爺說東,有幾個敢往西走?


    這本是一樁美好姻緣,若是成了,那就是此地佳話!


    但偏偏這位薑少公子為人不檢點,做了不少惡事,這壞事傳千裏,就被丁四老爺的女兒給知道了。


    這丁四老爺的女兒名叫丁葵兒,因為其生母出身於江湖門派的關係,勇武不說,還很是有主見,在勸說其父退婚不成後,直接就離家出走了。


    丁四老爺一開始氣急,也就沒在意,更喝止其他人去找,結果四五天了都不見丁葵兒蹤影,這位丁四老爺才慌了。


    四下派人去找無果後,就找上了爛杏寺,想讓寺內僧人幫忙去這附近山裏找找。


    前殿。


    有一名四五十歲的錦衣男子,雙手負於身後,來迴走動,不時歎一身氣。


    這正是那位丁四老爺。


    “南無阿彌陀佛,檀越稍安勿躁,貧僧已讓師弟去找來寺內僧人,稍後便分散著去附近山裏找人。”餘琰緩步走進殿門。


    “神秀長老佛法高深,丁某有所耳聞,今日得見長老出任監寺,實在是應有之理。這次叨擾神秀長老,丁某慚愧。”丁四老爺見是餘琰,而不是住持神晦,不免愣了一下,但隨即他就想到了什麽,便又強撐著露出笑容。


    “丁老爺客氣了,丁老爺之事,貧僧又怎可袖手旁觀?不過丁老爺,令千金練有拳腳武藝,恐怕會去找往日認識的一些江湖好友,這躲進山裏的幾率,終究是不大。”餘琰又說道。


    這般世道,這丁葵兒都一言不合離家出走,又豈會躲進山裏,避而不見,做那種執拗小女兒性子才會做的事?


    恐怕眼下通過一些江湖好友的路線,早就跑到那些門派裏頭去了。


    闖蕩江湖的,亦有女子。而江湖門派為了發展,不光隻收男弟子。通常情況下,女子無疑是和女子在一起更合適,這樣其他人才不會說一些閑話。


    畢竟一女子和兩三男子時常聚在一起,又有誰會相信這幾人之間的關係,是正常的呢?


    而丁葵兒有其生母出身的優勢,認識江湖中的一些女子就更加容易了。


    丁四老爺聞言一怔,道了一聲謝,便連忙下山。


    這時候,寺內的僧人都已經聚集起來了,一眾僧人看著已經下山的丁四老爺,又看著將黑的天色,不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澄衍越眾而出,說道:“神秀,眼下天色雖然還沒黑下去,但這一進山,也很快就天黑了。縱使我們熟知山路,怕也不好找人啊!”


    餘琰聞言,就麵無表情的看了澄衍一眼,然後語氣淡然的說道:“所以這就是住持為什麽讓我拿主意的原因。”


    “你……”澄衍氣憤,卻也沒有再說下去。


    這神秀得了異術,誰也不知道他藏著些什麽沒有露出來,加上從他師父那得知就連住持都對神秀忌憚無比,他還是不要招惹神秀為好。


    “那麽便各自去附近山裏找找吧,不到天亮雞叫時,都不準迴來。明日早課不必做了,我會找人來加餐。”餘琰吩咐道。


    “是,長老。”眾僧連忙答應,聽到有加餐,不少僧人臉上都露出些許喜色了。


    一日兩餐是此地習慣,雖說他們也餓不著,但哪有暢快吃來得舒服?更別說這加餐,通常可是意味著一頓好的!


    餘琰目光一轉,忽然覺察到僧群中的神圓有話要說,但卻又不敢,心中的畏懼之意不斷被他感知到。


    這讓餘琰不免好奇。


    於是他看了一眼手中已經顯化的絲線。


    手指輕輕一抖。


    神圓那圓潤的體格,頓時就往地上一倒。這一摔之重,那張圓臉直接就成了豬肝色。


    餘琰便出聲道:“神圓師弟怎麽了?若是有恙在身,那便不必去了,好生歇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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