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月閉著眼,體會著這其中點點微妙的差別,似乎大海就是這樣,她知曉每個人的心事,再附和著每個人的心事譜吟唱出隻屬於那個人的情懷。

    所以,今晚的我是憂傷的嗎?

    或許是吧,離開他以後,真正的快樂似乎也棄自己而去,自己大多時候都是憂傷的。

    隻是每個人都有一張萬能的麵具,帶上了那張麵具,你就可以笑,可以歡唿,可以熱情,沒人知道麵具下那顆布滿了憂傷的死氣沉沉的心。

    而今晚,她隻想取下麵具,放縱一迴,每個人都有憂傷的權利,不是嗎?

    在不知道張惠妹反複唱幾遍了之後,她終於取下耳機,起身進屋了。

    當然也一直沒發現在她陽台下不遠處一直站著一個人,抬頭遙遙的望著她這裏。

    直到看著她進屋好久,也沒有燈亮起之後,趙翼遙才挪動因站得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腿腳迴房了。

    可能因為睡前已經把該胡思亂想的想完了,這晚陳嘉月睡得很踏實,她甚至還夢到了他們那年在夏威夷度蜜月時的情景。

    他們在海邊追逐著浪花,在柔軟的沙灘上互踩對方的光腳丫,他用細膩的沙子畫了兩個大大的桃心,裏麵有著他倆的名字,他擁著她麵對大海大聲的說‘我愛月寶,大海為證,此生不渝’。

    她一直對大海有種特殊的情愫,可能正是因為他們曾對著大海宣誓過,他們愛的見證人不是月老,而是那水天一色,廣袤無際的神秘海洋。

    所以這次她看似一次有籌劃的逃亡,卻不經意的選擇了在海邊,這其中的微妙確實有點耐人尋味,但此時的她卻完全沒悟到這一點。

    此時的她,正一臉呆滯的坐在床上,看著對麵在擺弄著早餐的某人,難道自己真的因為一個夢,迴到了過去?一眼醒來,他們此時還在度蜜月?

    然而剛剛睜眼沒見到的兒子從洗手間那邊噌噌的跑過來,爬床上摟著自己高興道:“媽媽,爸爸找到我們啦。”

    陳嘉月又呆滯的看了眼兒子,卡殼了的大腦開始慢慢的運轉了,在兒子又叫了幾聲媽媽的聲音裏,陳嘉月終於出聲了,她毫不客氣地指著趙翼遙道:“你怎麽在這?”

    “我給爸爸開的門哦。”兒子完全沒注意到他媽快要崩潰的內心,還仰著小臉驕傲的說道。

    “帆帆,媽媽怎麽給你講的?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的。”陳嘉月轉頭教訓兒子,心裏也確實後

    怕,如果來的人不是趙翼遙,兒子就這樣隨便開門了得多危險,也惱恨自己昨晚沒事傷啥春悲啥秋的,才讓自己早上醒不來。

    “我沒隨便開呀,我聽到爸爸叫我了,我知道是爸爸了才開的呀。”兒子本來以為會得到表揚的,沒想到表揚沒有,還挨批評了,委屈得不行。

    “帆帆做得很好,都確認是我了才開的門,我知道你有火氣,心裏不順,你衝著我來就行,別為難兒子。”趙翼遙把早餐擺好,過來低眉順眼的說道。

    “你要不在我眼前轉悠,我火氣就沒了。”陳嘉月瞪著眼道。

    “小月,我不逼你了,但你就讓我在你們身邊看著你,我就看著你就好,行不行?你也別這樣突然就走了,太嚇人了,真的,我再也不想經曆第三次這種感覺了。”突然趙翼遙半蹲在陳嘉月的床前語氣眼神裏滿滿的都是乞求。

    陳嘉月愣愣的看著突然矮了下去了的他,那個自己曾經當作自己天的頂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就像半跪在自己麵前,乞求著自己的原諒和垂憐,不知不覺,眼裏開始蒙上了一層霧,她不願看著這樣帶著點卑恭的他,他應該隨時就是挺拔的,是理直氣壯的,像山一樣。

    “媽媽——”兒子終於覺察出爸媽之間的那點微妙了,看著自己老爸,有些不知所措的喊了一聲媽媽。

    陳嘉月才趕緊迴頭看兒子,在兒子眼中的趙翼遙可能比他在自己眼中還要偉岸和挺拔,兒子對父親天然的崇拜是深入骨子的,她更不願讓兒子的心理對父親這詞有任何的陰影,不單為他,更多是為兒子。

    她趕緊收起情緒,一把把趙翼遙給拉扯著站了起來,對兒子道:“嗯,沒事了,媽媽就是嚇到了,怕你把外麵的壞人給放了進來,原來兒子這麽聰明,還知道確定是不是爸爸才開門。”

    “我聽到爸爸叫我了嘛。”兒子終於放心的摟著陳嘉月脖子撒嬌了。

    趙翼遙把兒子接了過去,陳嘉月才起身進了洗手間,喊著滿嘴泡沫時,陳嘉月狠狠的歎了口氣,這麽快就被找到了,而且現在看來他應該是昨天就找到了,難怪自己一直覺得不安。

    既然已經請了年假,後麵的行程也沒有取消,隻是現在由母子遊變成了三人遊,在外人看來就是令人羨慕的一家遊。

    誰也沒有再提這次帶著點任性和莫名其妙的出走,好像真如陳嘉月所說,這是他們玩的一個藏貓貓的遊戲。

    這趟出行,收獲最豐的依然是兒子,首先這算是

    真正意義上的父母帶著他的家庭遊;其二,在趙翼遙孜孜不倦的教導下,他學會了遊泳;

    陳嘉月剛一到家就無力的撲倒在了床上,現在想來,她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出的目的何在?唯一的好處可能真的就是那廝真的如他所說保持了一定距離,盡管對自己和兒子的一切比之前還要上心細致,但卻是不再說一些帶著曖昧的話甚至一些不經意的肢體接觸了。

    生活依然在繼續,她也依然在有著趙翼遙的這個圈裏兜兜轉轉沒有真的走出去。

    期間和陶陶穆清吃過幾次飯,也遇到過舒薄洐,還是那樣的溫潤如玉,看著自己時,眼裏的的絲絲情誼依然顯目,裏麵的溫情也依然讓人溫暖,甚至她真的就想那樣去靠近,她想這該是任何一個孤寂的人都渴望的吧。

    但是她依然理智的止步了,這麽好的一個人,如果自己帶著一身寒意貿然的闖入,那無論怎樣都是一種冒犯。

    不知不覺就度過了一年中最熱的時候,當一縷帶著涼意的清風吹來時,預示著秋天到了。

    至此和趙翼遙的重遇也有半年有餘了,然而兩人的關係依然不明不白,趙翼遙依然住在他那貧民窟裏,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們。

    這期間趙翼遙親自飛過幾次美國尋人,但終無任何音訊,就此,趙翼遙更加肯定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如果不是心虛,她犯得著藏那麽深嗎?

    他把能想到的所有可能認識她的同學都打聽了一遍,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消息,趙翼遙冷笑,如果不是有意而為之,一個大活人能這樣消失的不留一絲痕跡。

    至此他經曆過曾曉曉和蘇沐之後,也終於深刻的理解到那句女人一旦狠起來,簡直太可怕了。自己不過就是拒絕了她,她就能費盡心機滿懷惡意的傷害自己的婚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這是何等扭曲和歹毒的心理。

    這是一個周末,趙翼遙又帶著兒子出去了,陳嘉月睡了午覺後,無所事事,就想找部電影出來看,打開ipad,發現全是好萊塢動作大片,這樣一個溫暖涼爽的午後,她想或許看一部文藝片更應景一點。

    她想起了以前她很喜歡的一部電影《海上鋼琴師》,她打開了客廳裏的台式電腦,這台電腦至從被趙翼遙發現相親貼之後,它就又迴到了那廝沒來之前的狀態,幾個月也不會被開一次機,估計是被趙翼遙遷怒了。

    她耐心得看著電腦慢慢的啟動,桌麵慢慢的呈現,然後快捷圖標慢慢的布滿左邊桌麵,她打開d盤,找

    到了自己想看的那部電影打開,開始重溫經典,也隨著1900開始了海上的一生。

    隨著完結字幕的出現,陳嘉月久久不能迴神,每次看這部電影,都會有不一樣的感悟,最開始和趙翼遙一起看時,純碎被1900的琴技震撼了,那時自己高唿了無數次‘噢,太帥了,太帥了,要能嫁給他就好了’,引來了趙翼遙的嗤之以鼻,說不過演的而已,還是找的替身。

    後來再看時就有了淡淡的憂傷和遺憾,甚至在看到1900已經站到舷梯上了最後還是選擇了轉身迴去時,還覺得他有點懦弱,陸地上有他的愛情不是嗎?他難道就不能為那個女人走上他從未踏足過的陸地?當然這一切感想也僅僅為1900。

    再後來又看過一遍,那時就帶著深深的佩服了,因為沒有幾個人能做到1900那般的執著和隻為遵循自己的內心而活。

    今天再看時,卻深深的感同身受了,她再次看到了1900站在舷梯上向外看著他即將踏上的陸地,本來充滿著向往,感覺自己很棒,前途無量,但最後猶豫了,他最終還是沒走下去,並且一生都在海上從沒下過船。

    他後來感概說:“天啊!你……你看過那些街道嗎?僅僅是街道,就有上千條!你下去該怎麽辦?你怎麽選擇其中一條來走?怎麽選擇‘屬於你自己的’一個女人,一棟房子,一塊地,或者選擇一道風景欣賞,選擇一種方法死去。那個世界好重,壓在我身上。你甚至不知道它在哪裏結束,你難道從來不為自己生活在無窮選擇裏而害怕得快崩潰掉嗎?”

    他說:“連綿不絕的城市,什麽都有,除了盡頭,沒有盡頭。我看不見城市的盡頭,我需要看見世界盡頭。”

    鋼筋水泥燈紅酒綠鑄造起來的繁華就像一個華麗的牢籠,每天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們匆忙的在牢籠的格子間裏穿梭,尋尋覓覓,追逐著自己以為重要的東西,卻永遠走不到盡頭。

    真是悲哀!

    可就算是牢籠,不也人人都還是擠破腦袋想在這裏紮根嗎?包括自己。

    誰也不是1900,做不到用鋼琴有限的88個鍵譜出無限的音符,做不到在自己有限的地盤上自得其樂。

    總以為自己能看到城市的盡頭,世界的盡頭,卯足力氣得去追尋,結果總是在追尋的道路上迷失在了這座沒有盡頭的城市的格子裏,再也找不到迴去的路。

    陳嘉月突然就有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另一個站在舷梯上的19

    00,隻是1900最後能做出不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可她該如何選擇呢?她和趙翼遙的盡頭又在哪?就這樣不死不休的糾纏嗎?如果選擇迴去,那自己還能找到迴去的路嗎?如果不迴去,自己又該從哪裏下船,才能讓自己的雙腳平穩踏實的踩到陸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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